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贺人仲这时脸色微微发红,半是感慨,半是气愤地举起杯:“来,老弟,咱们也为总兵大人干一杯,祝他老人家官运亨通!”
“呵呵,说起这位总兵,兄弟我可是狠狠打过交道的。”
碰了一杯纯大麦精酿啤酒后,脸色同样发红的吴掌柜这时候嘿嘿笑了起来,面露得色。
“哦?还有这种事?快给为兄说来!”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嗯……要从日前兄弟押货过石滩,船坏在鬼头洼说起了。”
就这样,吴掌柜就着美酒和好菜好心情,絮絮叨叨将自己因祸得福的那一段神奇经历讲了出来。
之前吴掌柜在被特战队员搭救回黄埔港后,其实还是发生了一些故事的。他当时并不是简单的被搭救,到了地方,他先是看到了港湾里的蓝色大舰,然后在经过简单的治疗和洗漱换衣后,吴掌柜被告知,这里是南澳总兵麾下的官军水军营盘。
接下来,他就被带到了一间有着大长桌和壁挂地图的作战室。在那里,一些穿着奇怪对襟短衫,戴着大檐帽的年轻军人,开始盘问起他所知道的关于匪窝的一切来。
得知对方是正规官军,再加上被人救了性命,惊魂甫定的吴掌柜自然是知无不尽,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讲了出来。而这一讲,就是整整三天时间。
对于开拓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们来说,吴掌柜这位常年负责运输物流的老司机,可谓是了解增城周边社情敌情以及地形风土人物的最佳选择了。现在既然来了这么一位,又肯合作,那自然是要多聊一会了。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情报起始也是很珍贵的。吴掌柜作为一个浸泡在社会第一线的中层人物,他的视角,包括他对上至大户下至小民的看法细节,这些都是急于了解一地社情的穿越众所需要的。
就这样,吴掌柜在这几天时间里,不光把自己所知道的周边匪情和地形如实相告,还把包括增城各处缙绅大户土豪官府在内的其余风土人物关系等等情报也讲了个十足十。
这之后,吴掌柜就被送回了增城县城关的白记杂货总店。
当然,和穿越众合作的人,都是有好处的,吴掌柜也不例外。
这一次吴掌柜的奇遇,直接给他本人,以及白记杂货带来了滔天的好处——就在不久后,白记的掌门人白举人,就亲自和吴掌柜一起去新区拜访了丁立秋丁大区长。已经得到军港那边发来的函件,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丁区长,当即给吴掌柜本人给了一样大好处:增城县境内的夷州食盐批发权。
这一下就是皆大欢喜了:吴掌柜原本在白记里只有一些身股,现在他有了食盐批发权,股份额度得以增加,成了小股东。
而白举人不但得到了食盐渠道,更加重要的是,他得以搭上了穿越众高层这条线,这是善于钻营眼光锐利的白举人事前打死都没想到的……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于是,才有了今天吴掌柜来贺家寨这一出:有了批发权,有了股份,干劲大增啊,自然要好好跑渠道了。
听完了老兄弟这一番故事,贺人仲也是连连咋舌,直说这是富贵险中求,并且连连为老兄弟道喜。
吴掌柜这会也是即后怕又得意,赶紧碰了杯酒压一压激动的心情。
就在这时,贺家大屋的门却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厚布棉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老爷,你怎么来了?”
贺管事见到来人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急忙说到。
第526节 吴掌柜的日常(五)
进到门内来的,是一个黄脸膛,面相和善,身材结实的中年人。这人进门时手中还提着根马鞭,腰上别着短刀,小腿上裹着赶山路用的皮套,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正是贺家庄子的庄主贺桐。
贺家是从五代起就南迁到粤地的汉人氏族,如今几百年传承下来,贺家早已变成了本地人。而贺桐,则正是这一代的掌门人,中国最传统的地主老爷。
“哎呀呀,是贺老爷来了啊。”
看到庄主进屋,吴掌柜也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呵呵,刚从山里回来,一进门就听到有喜客,这不,我赶紧过来喽。”
贺桐的年纪要比屋里二人轻,辈分算起来也小一辈,说话声音洪亮。他一边笑呵呵地说,一边脱掉了厚重的外套,然后毫不见外地坐了下来反客为主:“仲叔,派个人到我屋里说一声,让送几个菜过来,今天我要和吴掌柜好好叙旧。”
吴掌柜既然和贺管事常年打交道,那么自然是认识贺桐的,双方关系也还不错。在古代,商队原本就是传递消息的重要途径,贺家寨子这种地方,不但需要商队的货物,同样需要信息,像贺桐这种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收集外界信息的机会。
不出意外的,贺庄主驾到后首先谈论的话题,依旧是给周边民众造成了极大思想刺激的剿匪一事。
一夜间将区域范围内的盗匪一举扫平的结果,就是民众甚至有点不适应了。如今贺庄主都敢于带着人去巡视山里的小块耕地产业,可想而知,剿匪一事对于民众的生活带来了多么大的改变。
感慨了一番如今安稳平和的大环境后,心情不错的贺老爷喝了两杯酒,话音一转,就开始探究起县城周边最新的局势来。
城关一带的各种信息,就相当于后世首都发出的各种政策决定一样。只不过后世有电信,偏远地区的人们也能同步掌握资讯,而在明代,贺家寨就只能靠商人了,毕竟贺家也开不起驻外办事处。
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吴掌柜便不慌不忙得就着酒,夹着菜,谈着天,顺便将最近县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一一讲成了故事。
于是,原本的两人饭局变成了三人局,随着贺桐的到来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不过接下来,吴掌柜慢慢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头了。贺老爷这边貌似在聊天,然而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近日的徭役这方面引。
“贺老爷,许是在徭役一事上,庄子里有什么不便?”
大家都是多年认识的,所以当吴掌柜察觉到什么后,就直白的问了出来。
发觉对方察觉了自己的想法,贺桐这时只是苦笑一声后,便摇头不语,端起了酒杯。
一旁的贺管事看到贺桐不说话只喝酒,知道自家老爷心烦,于是他便接过话题说道:“吴老弟有所不知,日前县中又派了官差来,催逼甚紧,言明要庄子里出人应役……唉,这大过年的,庄户们都不想动弹啊。”
“哦……”
吴掌柜听到这里,老司机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在明朝前中期的时候,“粮长”和“里甲”这些制度还是一直在执行的。而倒了明晚期,政府的控制力大幅降低,于是这些制度也就随之慢慢崩坏了。
现如今偏远一点的地方,手中有人有钱粮的实权地主,几乎已经收缴了官府在本地的大部分权利,尤其是关于赋税这方面的。当地粮长之类的差事,通常都是由这些人兼任,并且从中渔利。
贺家寨子也是这种情况。别看面相温和,但是贺桐其实就是这一块地盘上的土霸主,说一不二,没有他的点头,官府从贺家寨所在的这一块小盆地中,一粒米,一个丁口都收不到。
然而今年的情况可和往年有点不一样。
先是剿匪运动优化了环境,这边贺家寨的人还没有高兴几天呢,正牌的官差居然就找上门,来到了贺家寨这个以往只有白役才来的偏僻地方。
官差这一上门,就是按例讨要赋税,顺带传达了一条县尊最新发下的重要指令:提前征发明年的徭役,役银翻倍。
关于前一条赋税之事,贺桐倒是没在意。身为贺家寨的粮长,他反正每年都要过这么两遭,早已经习惯:收税时和县衙打打饥荒,诉诉苦推三阻四一番,到最后再讨价还价,缴上去一些差不多的数额也就是了。
然而县里的另一条政策却令他伤了脑筋:徭役。
贺桐当时从官差那里了解了徭役的部分真相:这一次县衙将役银翻倍,其目的就是要人,所以只要是在册的丁口,大约一律逃不脱,都要去应役。
不但如此,这一次徭役,是要按照户房手中的真实鱼鳞册的记录来征发丁口,县衙正册上那茫茫多活了一百多岁的人瑞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往年的徭役,族里都是交役银应付过去的,盖因出人的话,这徭役不但费工误时,而且还会有种种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譬如工伤死亡等等。
然而今年不行了。官差明确告诉贺桐,即便是他交了双倍银子,人大约也是要去的:“广州城外的大工地和夷州长城都缺人。”
这样一来,面对抽了疯的县衙,贺桐就头疼了。
当然,对于这种事,地主们的应对方式还是不少的。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拖字诀。
然而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
贺老爷将此事拖延了一段时日后,结果就在年节前不久,官差第二次大摇大摆的上门了……话说这剿匪一事,方便的不止是民众,官差同样可以去之前不敢去的地方了。
这一次上门,官差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县城城关并周边的各位老爷们,都已经统统将自家的庄户送去应役了。贺老爷,现如今还没有应役的,便是似贺家寨子这等闲远之人了。”
“哼哼,贺老爷,多打听打听吧,现如今再来古旧那一套,怕是行不通了,这人,是一定要征的!不然,下一次来的,可就不是咱爷们几个了,哼哼,告辞!”
发现县衙一夜间态度大变底气十足,贺桐觉得再也不能对此事坐以等闲了,于是他最近开始多方面打探消息。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和官差说的一样:县城周边的大户都已经按规定将人送了去,而且据小道消息说,县衙这一次发疯,是有人在背后撑腰的。
贺桐在惊讶之余,委实还是举棋不定,最终,让他在年节后,等到了吴掌柜,这也是他一来就急匆匆找吴掌柜探消息的原因。
第527节 吴掌柜的日常(六)
听完贺管事关于徭役的叙述后,这边吴掌柜还没有表态,一旁为此烦心已久的贺老爷却越想越气,狠狠将瓷酒碗往桌上一墩,怒颜说道:“就见不得咱爷们过两天舒心日子,真真是混账东西!哼,如此残民,我看这大明官府也长久不了了!”
“酒话,酒话。”
看到中年老爷发怒,一旁两个“老朽”赶紧一叠声的劝慰了几句,将老爷安抚了下来。
宽慰之后,吴掌柜沉吟一下,觉得还是和盘托出的好,毕竟贺家寨是老朋友兼老客户,不能见老客户倒霉不是?
于是吴掌柜就将徭役一事的内情讲了出来。
徭役一事发展到现在,看到应役的人前后都被送去了黄埔港,大伙再在县衙稍稍打听一下,背后到底是谁在推动就一目了然了。
这股新来的势力一夜间就将县域内的武装力量一扫而空,即便是面对最硬的山寨,曹氏兵马也毫不手软将其拿下,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能攻下最硬的山寨,也就同样能攻下普通的农庄,这个隐藏含义大家是懂的。再加上征发徭役毕竟是官府理直气壮的政事,软硬兼施下,于是没人敢在这件事上作梗了。县城周边的大户在考虑清楚后,最终都老老实实在徭役一事上做出了配合。
当吴掌柜把这一切都讲出来后,贺家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最近发生在贺家身边最大的两件事,居然是同一伙人搞的!
贺家人吃亏就吃在信息不畅上。贺桐他们知道剿匪,知道徭役,却偏偏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到联系到一起。
“我道是为何如此好心,自家出粮出兵马来平匪呢,原来在这儿候着呢。”
人就是这样,贺老爷之前还对剿匪一事充满好感,然而一旦发现曹总兵侵害了他的利益,马上就变了脸:“如此说来,这位曹大人派兵来增城,怕是目地不纯啊……哼,这算是掠民了吧?如此荒唐之事,朝廷居然任此辈施为,谷泰这昏官真是该死!”
“好我的贺老爷,使不得,使不得!”
闻听贺老爷大放厥词,生怕在地主阶层还算年轻气盛的这位和曹总兵对着干,被夹在中间的吴掌柜顿时大急,赶紧伸出双手乱摇:“今时不同往日,这等话再也休提!”
深知内情的吴掌柜接下来赶紧给贺老爷分析了一番当下局面,详细介绍了曹总兵在政军两界的实力,并且力劝贺老爷不要试图拿鸡蛋去碰石头:“县南的赵家和盐帮马老爷,之前都被人家扣了通匪的罪名,一夜间灭了门,家小都要被流配夷州了。”
“贺老爷,如今局面总归是好转的,些许小利,让了也就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千万莫要和朝廷军将顶着干啊……指不定人家这会正挑娃样子立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