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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拿着木盾的士卒居前,手持勾枪和刀矛的士卒居中,后排是拿着火绳枪和弓箭的远程部队。
5000名士卒排出的横排阵型,犹如一道黑色宽厚的潮水,塞满了整个战场正面。而潮水所要面对的,则是由不规则壕沟、拒马、石墙、堡垒组成的近代防御体系。
是的,在武器和战术都激烈变革的十七世纪,得到弗郎机人军事思想指导的南越人,于峥江南岸修建的这一处永备堡垒区,已经具备了后世防御体系的很多特征。
除了囿于时代限制而缺少的铁丝网机关枪之类的东东,其余方面已经和穿越者记忆中的土木防线差不多了。
时间不久,在步行了差不多一里路后,潮水拍上了堤岸。
总得来说,这第一波大规模攻击,其实还是试探性质居多,攻守双方都没有指望能产生什么巨大战果。
这一点从攻方的谨慎就能看出来。位于前列的士卒多数手持厚盾,这是为了抵消从对面射出来的铅弹动能。而阵型中间的士卒,很多人手持勾枪,这是为了清理战场上的障碍物。
气氛越来越紧张,当进攻方接近到壕沟外50米距离时,仿佛约好一般,连绵的排枪声和巨大的呐喊声同时响起。
发出巨大呐喊声的是北越士卒。前列的盾手在大吼的同时,纷纷举起盾弓腰前行。到了壕沟边缘后,这些盾手把盾牌支撑在了地面上。
而中间的士卒则开始用勾枪拉拽林立的拒马。
天空中出现了影视剧中常见的一幕:黑压压的羽箭铺满了天空,视觉效果极佳。
北越人的三板斧发动的同一时刻,从壕沟对面距离不到20米的石墙和堡垒中,射来了第一轮排枪。
壕沟的距离是经过精确测算的,能发挥火绳枪的最大威力。所以尽管有厚盾遮挡,但在这种距离的密集射击情况下,依旧有一层又一层的士卒伴随着排枪声倒下。
死人的场面对于连年征战的越人早已习惯。进攻方的士卒不为所动,利用分秒必争的时间全力完成任务。
所谓分秒必争,也是北越人上一次大军前来冲阵后得出的惨痛教训。南越人是不会允许敌手从容在战场上拆除障碍物的。
果然,下一刻,巨大的响声压过了战场上的嘈杂声:南越人的火炮发射了。
最早来到东亚的葡萄牙人,依靠军火贸易与各地土著政权建立了关系,是重要的战争技术传播者。
葡萄牙人不但在大明的澳门开办了卜加劳铸炮厂,同样的,也在南越政权的首府顺化开办了炮厂。
这也是历史上南越割据政权能依靠筑垒区将国祚延续一百多年的关键原因: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部队能抗住热兵器的立体打击。
常年据守石墙的南越人,当然不是每天不做事只刷抖音的。从石墙后发射的炮弹又准又狠,明显早就测定了射击诸元。但凡防线上某一门火炮发射了弹丸,那一定是大概率轰击在了人群正中。
炮击效果立竿见影。虽说开火的炮其实并不多,但不论是小口径的弗朗机字母铳,还是6英寸炮,大多数炮弹都在人群中凿出了一条血路。
这一下,进攻方扛不住了。大阵在炮火轰击下明显出现了松散的变形,士卒的士气在肉眼可见的下降。
这个时候,大阵后方,站在一辆木制楼车上的北越将军放下了手中的单筒外销型望远镜,恰到好处地下令吹号鸣金。
鸣金后,北越人迅速的撤退了。虽说是各地调来的地方部队,但是北越人常年征战部队素质很高,撤退时不但带走了拒马,还将伤亡者的尸体也一并带走了。
第一次的进攻效果,对于攻守双方来说,无疑都是可以接受的。攻方拆除了一部分障碍物,试探出了南越人防线的强度。而南越人则是利用热兵器杀伤了不少来犯之敌,交换比令人满意。
战场上除了南越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比较满意:盛楠。
“不错不错!”就在北越人有序撤退的同时,盛楠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战场,一边连连点头:“守得有章法,撤退得也很及时,很NICE。”
然而放下望远镜后,担负教导任务的盛楠,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了:“所有火力点都标注了没有?”
“报告,已全部标注。并且根据炮口焰的大小,初步标注了敌火力点的火炮口径。”
“嗯。”盛老师闻言只是略微点点头,然后抬起手指着前方已经撤到安全距离的越军,评价了几句:“这是一只具有相当军事素养的军队。你们以后遇到,千万不能大意。在我看来,除了咱们的正规军外,其余辅助部队并不能稳吃他们,哪怕我方拥有火力优势。”
“至于朝廷那些兵马……”
盛楠说道这里,摇了摇头:“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属下明白!”
看到面前这几十个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庞,盛楠下一刻却继续绷劲了脸庞:“现在开始布置功课。”
“以南越筑垒区为假想敌,在无海军舰炮支援的条件下,以我正规军、开拓军为进攻方。你们每人明早以前,都要至少拿出两份战术计划,要有图上作业。”
“保证完成任务!”
……
接下来,在进攻的这头一天,北越人以排山倒海的冲击波,分别在早、午、傍晚,针对南越筑垒区,组织发动了三次规模以上冲击。
其中最后一次,人数递进到了万人规模,伤亡率大增。战况可以说是从第一天起就达到了高潮,无疑十分惨烈。
不过战果也是有的:至少有三十米宽度的壕沟已经被北越人用人命填平,就等第二天发起近距离强攻了。
而就在当天晚上,北越前线大将亲自登门,言辞谦卑地要求盛楠下令动用大型臼炮“葛龙德”,用在明天的战场上。
盛楠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虽说那门臼炮属于“明援”,名义上是赠送给越人的军火。然而用现代工艺制造的军火,根本不是越人能玩转的。其配套的火药、炮弹、乃至配套的炮兵连队,这些都掌握在盛楠手中。
这个套路在后世有一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俄毛。
其对印度的种种骚套路真真是叹为观止。
然而就在越人将军出门后的下一刻,野战帐篷中以杨威利参谋为首的四五个人当即站了出来,言辞激动地建议盛团长暂缓臼炮支援。理由很简单:安南人的血流得太少。
盛楠安静地听完参谋们的理由后,并没有生气。事实上表情平淡的他心中还相当欣慰:“不错,都具有国际视野了。看来韩小波这帮人前几年还是做了些实事的。”
第627节 讨逆(五)
“有没有人实战测试过那门臼炮的毁伤效果?”
面对年轻参谋对于炮击一事提出的意见,团长盛楠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那一门赠送给北越的170毫米口径“葛龙德”臼炮,是军工部门的实验品。当初靶场测试完数据后,就被扔在库房直到这一次上前线。
所以没几个人见过炮击实况。
但这并不影响参谋们推算出臼炮的威力。虽说在陆军的制式兵器中还没有出现如此大口径的火炮,但是大家平时也是经常见海军24磅大炮开火的,大概能推算出臼炮的火力强度。
“知道就好。”盛楠见参谋们用笔头很快将火炮威力推算了个八九不离十,欣慰一笑:“就这么点威力,换算成毁伤效果还要打折扣,你们担心什么?”
盛楠随即伸展指头:“170毫米,17公分,哼,炮弹直径还没有我这一拃宽。”
“这种程度的炮击,对付战舰或者什么软目标的话,还算可以。但是要用来轰击坚固的堡墙防御体系……呵呵,我只能说你们想多了。”
170毫米口径的火炮,换算下来是7英寸炮。这个口径放在二战的超级战列舰上,也能算得上是二级主炮,威力相当可观。
然而出现在峥江口的这一门十七世纪臼炮,和二战的7英寸身管火炮有着根本性差别:一个是铁球炮弹,一个是安装了碰炸引信的高爆炸弹。
用黑火药推动发射的铁球,和后世人们熟悉的炸弹威力是天差地别的。用来砸堡垒的话,不能说没用,但是远远达不到摧枯拉朽的效果。
“这两天你们在做功课,我也没闲着。”
盛楠说话又躺回了绿色帆布的折叠椅上:“根据我的观察,南越筑垒区的部队,大约是有着‘保卫家乡’这么个态度,所以普遍士气高昂技战术娴熟。”
“大家都清楚,这道防御体系屁股后边可就是顺化了。南越国运现在就维系在这一道堡墙上,里边的士兵应该大多都是南越精锐。”
“所以说,你们不要再替南越人担忧。那门炮成不了什么大事,两边的拉锯战啊,据我判断,还要继续下去。”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答应火炮出战呢?……看你们这表情,还真把人家王爷当傻子了?要是这点事都推三阻四的话,后边怎么运作?要有大局观!”
说到这里,盛楠摆摆手示意谈话结束他老人家要休息了。然而再看一眼这些欲言又止的年轻人,盛楠终归还是叹了口气,怒喝一声:“别以为不知道你们想什么!放心,真正的杀器已经在路上了。现在都给老子滚远,我要睡个回笼觉!”
盛团长的回笼觉终归是没能睡成功。
不久后,流水般的北越使者开始往来驻地,不停汇报大炮位置,请示下一步行止,将盛大团长骚扰得不胜其烦。
这种明晃晃无处不在的焦虑,无疑说明了北越朝廷上下背负的压力巨大,以至于顾不上掩饰了。最终,饱受骚扰的盛楠只能起身穿好军装:“都出去看看吧。”
……
小石山顶,一群戴着铁灰色大盖帽的黄皮肤男儿,身姿笔挺,俯瞰着峥江两岸这片汉家故土。
由西向东的峥江,在旱季波澜不兴,悄无声息地将这片土地分成两半,平流如海。
入目所及,峥江两岸乃至上游的大片地表,无不笼罩着面积惊人的群山和原生森林,葱翠无际禽鸟遍布,景色叹为观止。
和世界上绝大部分岛屿一样,中南半岛也是各个史前时期造山运动的产物。
既然是造山运动,地形就是雷同的:山脉和高原从地表“挤出”,山脚下有一条狭窄的平陆环绕。
位于半岛边缘,占据了那一条狭窄平陆的越南地形,忠实地遵循了这一自然规律。
整个越南本土,从北部的升龙府一直到南部底端,就是一条狭窄的竖条型大陆“裙边”。
这一条窄窄的平原地带,自北而南是越南精华之所在。而以升龙府为代表的北越朝廷,之所以每每以“正朔”自居,就是因为升龙府周边,是越南唯一的大型粮食产地:红河平原。
历朝历代,占据了红河平原的北越势力,对于南越都有硬实力上的优势,所以每次都是北越方面主动发起战争。
盛楠他们现如今站在河口的小石山上,一目了然。北边望去,是一条人流不断涌来的狭窄海岸线。南望,同样是一条由白沙和热带树林组成的狭窄海岸地带。
只不过这一条海岸线,现在被人为分成了两段:峥江南岸最狭窄处,只有不到500米距离的一段海岸,其上构筑了一条厚实坚固的防线……十七世纪的东方马奇诺。
下一刻,巨大的吼声引起了石山上的将士们注意,大家纷纷转头,将目光从南边的防线移到了脚下。
果不其然,那门7英寸臼炮正在经过石山。
在外围成建制的兵马护卫下,大批的征召民夫正在以“寸”为距离单位,将重达几吨的钢铁巨兽前移。
由于海岸线附近的土地大多是沙地的原因,所以首先一步,是不停将圆木垫在臼炮前行的道路上。
两排肩上抗着绳索的纤夫,正在大炮前方拼力拖拽。刚才巨大的吼声,就是这些纤夫们的号子声。
与此同时,还有不停轮换的人手在拼力推动着大炮的铁轮。就这样所有人一起努力,才能缓缓移动这门大炮。
是的,这一门雄壮威武的“葛龙德”大炮,自当初升龙府码头下船后,就变成了北越朝廷的信心所在。之后战事起,北越朝廷就这样硬生生用民夫将大炮一寸一寸推拉到了峥江前线,可谓是艰苦卓绝。
等到大炮被装上船运过江,已经到了傍晚时分。盛楠知道,明日一早,这门大炮肯定是要发出吼声了。
也不怪北越朝廷如此着急,这一点盛楠是知道内情的。
现在是3月底,属于越南旱季末尾。托小冰河气候的福,此刻凉爽的旱季气温只有10度上下,战场周边也不见雨水,这是极其有利于进攻方发动战役的气候条件。
顺便,观摩团的参谋们也可以穿着帅气的军常服出来装逼,气温不冷不热正合适。
可是越南的雨季说来就来,通常一进入4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