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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难民营,南望一眼就“相中”了还在养病的周乙。这个思路敏捷,当过书画店学徒,略通文墨的鄂州年轻人,很合南望的眼缘。
于是,迷迷糊糊的周乙,先是被安排到了条件优越的情报局定点招待所。之后,经过南望的进一步调查审核,周乙最终被送去了“鹿谷”,接受了全套间谍训练。
“鹿谷”,是情报总局模仿匡提科训练营,在夷州的中央山脉深处,设置的一处大型培训基地。
周乙没有辜负南望的慧眼。这个貌似普通的年轻人在鹿谷焕发了光彩,最终成为了那一批学员里,少数通过了所有培训课程的特工,得到了训练营特别推荐。
关于周乙的学分,虽说各种体能和格斗课程表现平平,但是射击科目他得了高分。
另外,有关于情报搜集和分析、收发报、渗透、策反等间谍核心科目,周乙在训练营都得到了高分……周乙天生记忆力超出常人,这令他在间谍核心科目中表现优秀。
在这个识字率极其低下的时代,像周乙这种有基础文化,能掌握间谍核心技能的人,其珍贵程度,远远超过了一打只会拔枪速射的行动队员的价值。
于是,毕业后,周乙迅速在情报总局任职了低级情报员,并且在南望手下接受了更加细致的长期培训。
本质上,周乙就是南望带出来的徒弟。
这也就解释了周乙为什么这么积极的原因。这次外派,不光是南望事业的新起点,也是他周乙人生的新起点,师徒都不容有失。
……
时间在紧张忙碌中匆匆流逝。一晃,就到了出发时间。
1635年2月17日,农历大年初一。
新区南部的封闭式内务码头,一艘明式帆船正整装待发。
栈桥上,改换了商人装束,黑玉发簪、四方平定巾、一身铜色大元宝南京缎子长袍的南望南老爷,正一脸富态地和前来送别的同僚寒暄。
这一次的南望团队,对外面貌,将会是“南老爷”为核心的一个行商团队。
如果将来真要追溯“参加工作”时间的话,事实上,早在穿越众当年出发去台湾抢地盘之前,书生南望就“入伙”了。也就是说,南望其实比很多穿越众“参加工作”的时期都要早。
这个时间节点真得很早期……差不多……还要早于井冈山……。
所以说,南望其实认识所有当前掌权的穿越众……那时候大家都挤在杭州的塘庄里讨生活,穿越众还都没有发达,勉强算是贫贱之交。
然而就这一点渊源,土著南望才得以被当成了“自己人”。穿越众今天之所以敢把一个大区的地盘交给他,这点渊源是占了大份量的。
前来送行的人不少。除了直管情报处的大局长戴云外,另外还来了一个副局长,以及三四位总局的中层干部。
南望南老爷这时候连连点头,拱着手,听戴云嘱咐的同时,满脸堆笑,已经开始进入了土著商人的状态。
一身长随装扮的周乙,此刻正站在船头,默默看着大佬们交流。
没过多久,忙碌的大佬们就撤退了。
看着大佬们在大批护卫下登上了马车,站在船头,作态挥手的南望南老爷……站长,这时的表情已经平淡下来。他深深望了眼大年初一还在忙碌建设状态的新区后,背过手,朗声说道:“开船。”
周乙随即一声呼哨,下一刻,伴随着船工拉帆的号子声,迎着微微有点冷冽的江风,“东广福”号货船正式起航,沿着宽广的珠江顺流而下。
“东广福”号是一艘传统的明式硬帆船。
这种船型虽说现如今已经遭受了各种新式船型的冲击,但是在长江沿线以及长江以北的大明地域,依旧是主流。
而这一次富商南望南老爷所率领的团队,既然要去“敌占区”工作,那么肯定就需要乘坐东广福这样的传统船只了。
情报总局所属的东广福号,看上去并不太起眼,只有八成新。
虽说和传统船型外观一样,但在很多细节地方,东广福号都是经过内部改造的。譬如说船板下的钢丝助力系统,在必要时,只用少量船工就能拉起沉重的明式硬帆。
关于货物。
船舱最底层的货物,自然是一些不好亮在明面的东西……譬如各种枪支弹药、爆炸物。这些不光在后世上不了高铁,明代一样会被查扣。
刨除这些,东广福号明面上的货物,是一些稀缺的工业品。
不过这些工业品并不是拉去“敌占区”的——南望此行的目的是站稳脚跟打开局面,悄悄地进村,不会用稀罕货给自己召来一个万众瞩目的BUFF。
那么这些稀罕货是干嘛用的?其实是总局捎给沿途各地方站点使用的物资。
在这个时代,很多时候,一件保值的工业品,效果要超过同等价值的银两。情报总局各地分站在和土著打交道的过程中,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总局后来就把支援经费中的一部分换成了货物,不定期由商船捎带给了各地站点。
这一次,东广福号就扮演了这个“交通员”的角色。
船出珠江后,东广福号沿着海岸线,顺着浮标和灯塔组成的航道,平稳北行。这一路上帆影连绵,航道的繁忙程度会令初到此地的人大吃一惊。
就这样一路逆风而行。东广福号在7天后的一个夜晚,远远望见了由烟墩卫、金门赤山、以及南普陀组成的灯塔群定位火光。
厦门到了。
第648节 赴任之路(二)
时光的伟力如此强大,能抹平一切人类活动过的痕迹,乃至记忆。
尤其是在社会剧烈变革的时代。
厦门,这个曾经发生过连番海陆大战的地方。当初那些声势浩然的海匪大帮和声名显赫的匪首,短短几年时间,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中,仿佛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
将将入夜时分,一盏明亮的煤油灯下,背手站在船头的南望南老爷,眯着眼,仔细观察着码头上往来的人流,还有烟火中依旧在彻夜发出巨响的各种港口机械。
此刻的东广福号,正停靠在漳州内湾的北港。位置大约在后世的九龙江口,保税港区。
吊机林立的北港,以前只是一片渔村。几年前大战过后,这块属于郑氏一族的土地被曹氏吞下。
之后,渔村区变成港口区,被建设成了漳州湾内最大的货运港口。
北港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九龙江沿线城市的出海港。穿越众在这里投入了大量资源,北港的定位是具有江海联运功能的大型枢纽港口。
由此地上溯,包括漳州、龙岩在内的闽南市县,都在九龙江的货运航线辐射范围内。
事实上,经过这几年来的交通建设和商业网络铺设,即便是江西南部重镇赣州区域内的一部分商品,现在都会走闽南九龙江航线“出口”。
这就是北港繁华如斯的原因所在。漳州的茶鱼荔蜜,龙岩的铜金木铁,乃至赣州的橙柚锡钨,都会被各地航运公司组织收购,然后搭乘内陆货船到北港,最后再经由北港庞大的江海联运系统,将这些货物装上海船,输送到大明沿海各地。
“站……老爷,给厦门站的货都起出来了。”
一身长随打扮的周乙,来到南望身后,小声汇报了一句。
南望没有做声,他的目光依旧集中在码头的巨型龙门吊上。
灯火通明中,不时冒出一股黑烟,喷吐着高温蒸汽的巨型龙门吊,和后世能装配航母的巨物自然不是一个级别。但在17世纪,能用在千吨级货船上的钢铁龙门吊,那也妥妥算得上是巨型了。
把目光从充满大工业力量的钢铁机械上移开,南望回身看了一眼堆在甲板上的货箱,这才微微点头:“不急,厦门站的同僚应该就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南望话音未落,地头蛇厦门站站长韩良慷,已经带着手下踏上了栈桥。
在情报总局下辖的各处驻外站中,厦门站毫无疑问是一个小站。全站上下加起来也就百十口人,平时搜集情报的任务也不重。
如果说南望的甲种站长是分局局长级别的话,那厦门站这种就相当于丙级派出所了。
之所以这样,是厦门的地理位置所决定的——北边是福州,南边是广州。被夹在两处政治重心之间的闽南地区,自古就属于“低关注度”地区,政治地位不高。哪怕在穿越众眼中,闽南这一块发展好商贸也就可以了。
虽说厦门地区如今的商贸形势不错,但商业情报毕竟是“副业”,和情报站的主业有点不搭界。情报总局在福建的重心,还是在政绅云集的省会福州。
“哈哈哈,老弟,老哥哥在这里给你道喜了啊!”
隔着老远,被几盏煤油灯包围的韩良慷,声音早早传了过来。
单从资历来说,韩良慷这个出身杭州的小生意人,和南望倒是不相上下。大家都是当初的“潜邸旧臣”,都是早期在杭州就跟着穿越众干的老手下。
不过从能力上来说,韩良慷就差南望很远了。也就是胜在忠心老实,所以年纪大过南望很多的老韩,最后被安排到了厦门站,有那么点养老的意思。
然而老韩今天可一点不敢在南望面前倚老卖老。谁都知道这位是当红人物,说不得日后就是云中大佬,万万不可得罪了。
见身材略微发胖的老韩一步跳上了船,南望赶紧上前握住老韩的手:“老哥哥身体康健啊,一向可好?这一晃又是两年多没见面了啊!”
“是、是。上次见面,还是你路过,咱们也是在船板上匆匆见了一面。”
韩良慷满脸的感慨:“今天天色已晚,老弟你一定给老哥哥一个面子,咱们叙叙旧。”
南望略一沉吟就应了下来。大家算是同乡,平日里彼此照应,再说船到厦门本就是要修整一夜的。
于是南望当即点了周乙随驾,随来人一同下了船。
韩站长这边同样只带了2个年轻心腹,引着南望上了马车,留下大部分人手干活……船板上的货物要点数交割。
接下来就是常见的公款吃喝环节了。韩站长虽说就管了个派出所,但这可是开发区的派出所。
一行五人说话就到了厦门站自家开设的大车店。进店,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僻静小院,然后从对街酒楼喊来一桌席面,韩站长和南站长开始把酒言欢。
韩站长人老成精,这一开席,便连连劝酒,和南望谈笑风生,话里话外对自家这位有出息的同乡那是加意奉承,连带着蒙头吃菜的周乙也被老韩夸几句“年轻有为”。
能被南望单独带出来应酬的,势必也是心腹,老韩心里明白。
席间气氛很好,南望和老韩多少也说了几句当年往事,这让周乙他们几个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脸上多少带了点酒气,话题更加宽泛起来。
老韩大约是心情好的缘故,再一次自斟两杯后,他兴致高昂,不顾南望劝阻,硬是要给年轻人讲几个“档案”故事:其实就是南站长不为人知的一些丰功伟绩。
这一下,周乙更是来了兴趣。
他之前在总局偶尔听到过的,关于南望的故事,那都是凤毛麟角只言片语,南望也从不给他讲,今天是第一次听到正版。
老韩这一讲,几个情报系统的优秀年轻人,才算是真真接受了一番内部“革命历史教育”。
尤其是周乙,当他听完“南大孤身醉众匪”这一回目后,惊讶万分,顿时感觉自家老大的形象又凭空拔高了一截,口中连连叫好的同时,赶紧给老大端一杯酒表示敬意。
就这样谈谈说说,一席酒硬是从入夜喝到深夜才算收了摊。
南望二人酒足之余,就地被安排在了小院休息。至于其它商场上的酒后节目……北港是大型港口城镇,玩乐项目自然应有尽有。然而情报局家规严谨,两位站长又都是老狐狸,肯定不会授人以柄。
第二天上午,装载好厦门站运来的一些本地货物后,东广福号就要起航了。
清晨就回到船上的南望,正和前来送行的韩站长依依作别。不久后,韩站长一行人下船,拱手,和船头人最后告别。
下一刻,船缆解开,已然升了帆的东广福号,缓缓起行,出港北行。
而始终站在南望身后的周乙,这时却发现,南望看似作别,其实目光并没有关注栈桥,而在远眺船尾:九龙江方向。
周乙这一刻,非常明白南望的心情:九龙江上游,是龙岩县,是南望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那里有他的功勋,以及深深的回忆。
……
东广福号过了第一站厦门,第二站自然就是福州。不到300公里的海路,在如今沿线都有灯塔的环境下,并不算遥远。
所以尽管风向不太顺,但是离开厦门后的第四天,东广福号就驶进了福州城外的一处偏僻码头。
码头上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