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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明-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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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南平原属于冲积平原,在17世纪,将近三分之一的沿海带土地是盐渍土,后世那种漂亮的,像一片绿毯一样的台南农场,无一不是经过大规模的土地改造后的成果。
  梁乐天他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心情去搞什么盐渍地改造。台南平原在后世的耕地面积是3200平方公里,对于穿越众这点可怜的体量来说,就像老鼠掉进米缸,梁乐天他们完全可以挑一些好地来开农场,而不是在盐渍地上费事。
  所以只能随便种一点草拉倒。
  后期随着赤崁新区的扩大,他们又在新区外围开试验田,种点蔬菜和一些耐盐碱作物——甜高粱,苜蓿。
  这种半死不活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台南剿总摆平麻豆社为止。早已经对当前农业发展局面坐卧不安的大办公室诸公,这些天连续约见梁乐天和米硕,要求俩位前农技员抓紧行动起来,早日为政权解决粮食外购这个心腹大患。
  梁米二位今天从大办公室现场勒索了一辆电三轮,然后又预定一辆德国芬特电动拖拉机后,依旧打着哈哈出门,坐上电三轮就没影了。
  “还想粮食自产?”我呸,氮磷钾呢,农药呢,良种呢?
  两个人出商馆的门,一边坐着电三轮兜风,一边举起中指骂几句不懂事的朝堂诸公。说话就跑到码头,吆喝人把三轮抬上小艇,然后渡过台江,从赤崁出发,一路兜风到窑区基地,电三轮毫不停留得从新港溪新修的临时木桥上驶过,直奔对岸。
  ……是的,农场部前些日子新选的农场,就在新港溪对岸,和窑区隔溪相望。


第142节 种点什么好
  农场的选址条件其实很简单:沿海的盐渍地不要,接近中央山脉的土地同样不要:表层土下面不是坚岩就是铄石。所以,平原中间勉强算得上肥沃的微酸性冲积土地带,就是首选。
  再考虑到至关重要的电力供应,地址自然呼之欲出:窑区对岸,往上游一点的地方。
  新农场的位置离窑区很近,只要扯一根动力线过来,就能解决灌溉提水和给设备充电的问题,当然,想灌溉还有一个前提,就是修好水利。
  梁乐天一开始只给农场规划了200亩的地块,就是担心水利问题。农场的土地位置在窑区上游一点,新港溪分出来的一条支流从外围流过,正好用来灌溉,还不用担心窑区的工业污水。
  不过台南的大小溪河每年都有3个月的狂暴期,夏季洪水期和冬季涓流期的水量是天壤之别,所以梁乐天不敢掉以轻心,拨给他的300勇士,有200号人现如今都在整修这条支流——清掏,深挖,沿途修储水站,各种分流渠灌……
  农场周边现在已经看不到什么植被,秉承着穿越众一贯作风,由麻豆社服劳役的土人动手,新港溪对岸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扩展“腐地”运动。
  农场剩下的100号人手,这些天已经把200亩地基本清理出来:树林被砍伐后送去对岸,地里所有的树根石块都被挖出来,其余的低矮植被统统伐平,暴晒几天后一把火烧成灰,然后撒进土里当肥料。
  梁乐天他们坐着电三轮来农场的时候,这里正在进行第一次平整后的漫灌,水泵正在往新修的沟渠里不断提水。新开荒的土地现在根本不考虑产量问题,尤其是现在没有肥料和农药的情况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除草。
  第一遍漫灌后,用不了几天,地里被焚烧时热量催化的草种就会冒头,到那个时候,大办公室答应梁乐天他们的电力拖拉机估计能到货,正好赶上犁地,将新草灭杀在地里。
  然后继续漫灌,继续犁地……这种朴实无华,蛮横,但是有效,不需要农药的工作还会视情况再重复一两次,直到被诱杀的野草数量降低到可以忍受为止。
  下一步就是播种。
  台湾气候终年温暖,台北是湿暖,台南是干暖。即便处于小冰河时代,台南最冷的冬季气候也没有低于过15℃;所以常见的粮食现在都可以播种。
  当然,穿越众在可以预见的很长时期内,是不会种植水稻的。
  水稻是一种需要高投入,才能高产出的东东。在良种,肥料,农药三宝齐备的情况下,亩产千斤不是梦;如果搞齐良种田配套设施,再从后世德鲁伊那里进口点超级杂交种,亩产1500斤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杂交种口感不好,不过这不重要——看到油腻的肥肉会眉花眼笑的赤崁人民,不会在乎水稻的口感。
  咳,以上都是做梦。
  良种,化肥,农药这三宝目前穿越众一样都没有,所以水稻这种高富帅也就帅不起来啦,就像离开豪车美女和爸爸的富二代,如果要强行种植,亩产能达到三四百斤,梁乐天估计就要烧高香。
  所以,老老实实先种点大豆探路才是王道。
  大豆属于自带流量的小花——天然固氮,所以在眼下一穷二白的梁乐天眼中,大豆就是最好的开路先锋。
  先种一季大豆,这个肯定要疯狂人工锄草N多次,然后在摸清楚当地的土肥气候这些条件后,农场再上马土豆,红薯,玉米三种爆人口专用大杀器,配合各种海产副食品,这才是穿越政权解决粮食自给的正确路线。
  至于水稻……只要杭州还是漕运总站,少数供大员老爷们吃的稻米还是不在话下的,不是有太仓白粮吗,皇帝都爱吃,大员这儿也蹲着一位呢,每天闲逛,骄奢淫逸,望之不似人君。
  当然,不种水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疟疾。
  ……
  这里要重点讲述一番疟疾的凶残。
  疟疾起源于非洲,是随蚊子传播的一种烈性传染病,俗称打摆子,热病,寒热症,在17世纪,疟疾是绝症。
  天花,鼠疫和疟疾是同档次的大杀器,然而疟疾比前者更加耐久——在天花早已灭绝的后世,疟疾依旧感染着超过2亿人口,每年直接和间接死于疟疾的人口超过100万人。
  欧洲人早在15世纪发现美洲后就开始移民,然而近在咫尺的非洲却无人问津——疟疾。
  直到1870年,欧洲人控制的非洲土地还不到10%,广袤的非洲内陆无法深入——疟疾。
  沙子堆里跑来的雅利安人征服印度后,将黑皮肤的原住民定义为“不可触摸者”——疟疾。
  所以,疟疾和天花鼠疫一样,都是一直在深刻影响着人类历史进程的一种疾病。
  人类在千万年的对抗中,被迫进化出地中海贫血和多胞胎这些生物武器来抵抗疟疾:后世非洲原住民地区的双胞胎,多胞胎概率大大高于其他种群。
  少数班达奴隶能在大员恐怖的伐木拓荒环境中多活一段时间,就是因为他们轻度贫血,是地中海贫血的基因携带者:从非洲发源的地贫症,沿着热带南亚地区一直分布到闽粤湿热地区,这和疟疾的传播地图是相符的,后世兔国有3000万地贫基因携带者。
  然而这些被动的抵抗终归不是解决办法,地贫症这一类副作用巨大的变异基因,只能保证百分之一左右的轻症个体活到留下后代的年龄,从而使种群不被灭族。至于疯狂传染的疟疾,在17世纪,依旧是热带地区高效率杀死大批土著的元凶,欧洲人直到发现金鸡纳树皮后,才开始挺近非洲内陆,不是没有原因的。
  ……
  穿越众太清楚疟疾的威力。
  自从占领大员的那天开始,焚烧植被,填埋死水,修建排水系统就是领地扩张时的必备前置项目,从来没有改变过。
  预防比治疗重要,这一点谁都清楚,何况,穿越众也不会拿药出来治疗土著的疟疾。
  这里面有个很大的伦理问题:给谁治不给谁治?
  药物是有限的,而未来被送到大员的人口数量,会呈几何式上涨,到时候一旦疟疾防治没做好,茫茫多的病号趟在那里,治不治?
  有一就有二,哪一个该死?
  所以穿越众一开始就没有把药物治疗当成重点。除了少量存货留着自用外,投入大量资源发展“腐地”无蚊区,才是所有人都能受益的正路。


第143节 疟疾和奴隶
  台湾从蛮荒时代到荷据时期,再往后郑氏拓荒,随后清代大移民,民国,一直到日据时期的20世纪初,人口都是处于增长阶段的。
  在这期间,大量涌入的外来移民掩盖了疟疾的高死亡率,事实上,直到20世纪初的日据时期,台湾才真正意义上有疟疾统计——日本人也遭不住了,准备全台大肆灭蚊,填埋死水,修建暗沟……
  1910年,日本人统计,最近5年间台湾土著平均每年死亡10832人,而日本人死亡221人,这个占当时人口比例是千分之3。62和3。28。
  数字乍一看似乎不高,然而这只是发病后的死亡率,当时还有一个统计数字,是日本官吏5年内的患病比例——千分之907。也就是说,之前5年内,几乎所有的日本官吏都患过疟疾,至于生存环境更加恶劣的汉民……
  当时已经有了奎宁,没有奎宁的话,这些官员活下来的比例会很低,生活在寒带的本子会像早期欧洲人在非洲一样,大批死于疟疾。
  1941年7万美菲联军在巴丹半岛向日军投降……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疟疾爆发,打摆子不太严重,还能拿得动枪的士兵不到四分之一。
  1942年美军在瓜岛的部队无一例外全部患上疟疾,储备的奎宁很快消耗一空……
  这就是蚊子+疟疾最可怕的地方:强传染性,而且是重复传染,没有免疫一说,不从根本上改变环境,药物其实是无效的。
  在面对疟疾方面,台湾土著并不比南洋那些矮子强多少,事实上大家都一样,都在通过中古时代的肌肉秀来掩盖高死亡率——看似都能拉出来一票光着身子,肌肉强健的战士,然而这背后30岁的平均寿命,像割草一样成批病死的部落民,没人统计过。
  穿越众所在的17世纪,情况就是这么糟糕,台湾是一片蛮荒,没有后世几百年移民通过高死亡率换来的熟土,只有每进一步都要和蚊子殊死斗争的残酷。
  ……
  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疟疾+工伤的高死亡率,才令某些后世和平时代穿过来穿越众撕开虚伪,从而催生出大员政权的奴隶贸易。
  穿越众的基本盘是明人移民,这是政权的根本,不可动摇,事实上他们也没得选——从最基础的血统认知上,就已经把其他民族排除,更不要提信仰,肤色,发色这些明显的东西了。
  所以穿越众现在不得不建立两条成本差距巨大的人口输入渠道。
  明人这条渠道很便宜,摩云观的乞丐流民几乎不用花钱就能收罗到,即便每个养肥送到大员的明人,身上都担负着在摩云观吃肉穿衣看病住宿以及船费,每人50两银子也撑破天了。
  明人价格便宜,但是地位高:穿越众会让明人去窑区学技术,去部队参军,唯独不会把明人派去送死,物理+生物双重暴击——伐木拓荒。
  那么高死亡率的拓荒工作谁干?只有买奴隶去干。
  海贸从汉唐时代以来,就是利润最高的商贸活动,17世纪正是地理大发现的年代,大航海时代方兴未艾,全球的航海家们都在高死亡率和高利润之间走着钢丝。
  在这个时代,随便从大明出发一船日用杂货,漆器,瓷器,锅碗瓢盆,土布,胭脂,缝衣针……无论这艘船北上日本,还是南下菲律宾,只要没有遇到海盗和风暴,那么到地头,船上的货物最少也能获得200%的利润。
  这就是海贸的特点,高风险伴随高利润,否则的话,家门口摆个摊得了,大小商贩们何必冒着风暴海匪病溺的危险出海呢?
  说回奴隶贸易。
  现在的局面是,大员政权既没有本事自己派军队去南洋抓奴隶,又想要奴隶来开荒,所以穿越众没办法,只能找欧洲人买。
  做惯奴隶贸易的欧洲人自然不会弱智到把奴隶等同于杂货。
  首先,奴隶不会自己跑到船舱里,无论是殖民者发动战争,还是从部落购买,一样要付出成本。
  其次,奴隶和锅碗瓢盆不一样,奴隶船比杂货船多了一道巨大的,无可躲避的风险:从上船的那一天起,奴隶就会在拥挤闷热屎尿横流的船舱里不断死去,所以奴隶贩子其实是在和时间赛跑,在全船的奴隶和包括奴隶贩子在内的全部船员死绝以前,到达目的地。
  这种高昂的成本,会均摊到每个活下来的奴隶身上,所以,没有400%以上的利润,根本不会有人去操作这种风险巨大的生意。这个道理很简单:没人会拿着贩卷烟的利润去贩大烟,风险不一样,报酬自然不一样。
  穿越众从欧洲人那里购买南洋奴隶,欧洲人是有参考价的。
  历史上17世纪英国币制改革后,英镑和白银的比值是1比4。3。
  奴隶贩子从非洲西海岸获得一个黑奴的成本约为25英镑(107两白银),运到美洲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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