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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明-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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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想要在17世纪玩跟踪定位和信息通讯,人类只能依靠最原始,也是最靠谱的电报,莫尔斯密码,FM波段这些已经被淘汰的东东。
  不要小看这些老旧的通讯手段,事实上人类目前主流的通讯手段是很脆弱的:2017年,飓风“哈维”席卷德州,沿海地区一夜间断电,断网,断信号。这时候唯一不受影响的,反而是老头们手中的FM信号收音机……救援队后来就是靠着FM广播来互相联络的。
  ……
  旺财同学交给谢出水的那个黑木匣子,底部安装的,就是一套饼干大小FM信号组件。这套系统由锂电池和FM芯片组成,每隔10分钟会向外界发出一个特定信号。安装在塘庄后园的天线陆续收到信号后,熊老爷的小妾便能勾勒出目标的大体移动线路,然后再将信息发电报给德邦号。
  随着福船离杭州越来越远,塘庄收到的信号就越衰弱,定位范围也越来越模糊。但是这无所谓,很快福船就会进入德邦号的信号接受范围,德邦号上的配备的,是简易手持定位仪。这种仪器的原理和收音机类似,只不过由于天线太短,只能在信号源进入50公里范围内,才有可能接收到信号。
  这就是卡在这个宽度不足10公里的海上咽喉地段的好处:德邦号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下一步计划——只要接收到信号。
  或许是风向不合,当“滴滴”的电子报警音从定位仪上传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钟。
  韩祖德这时看着手掌机大小的定位仪上传来的画面,急忙跑到海图前开始计算,可怜陈二爷看不懂那块液晶屏上不断变动着的KM数字,小黑点,波纹圈,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穿鼻岛。”几分钟后,韩祖德扔下铅笔,肯定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船速?”二爷张口问出了关键问题。
  “最多4节。”
  德邦号的两位当家闻声后,不约而同地趴在海图上,开始笨拙的用手指比划着距离:“这是要走螺头水道?”
  “对,天黑前最多到桃花岛……”
  “起帆,去桃花岛!”
  10分钟后,陈火丁正式下达命令,于是德邦号上的水手很快便升帆起锚,直冲西南方而去。
  ……
  谢家的福船,在下午3点这个时间段,正在宁波近海的穿鼻岛一带航行。而得知福船大体位置和航速的德邦号,很容易就能算出福船在接下来4个小时的最大航行范围:每小时4节左右,天黑前福船最远也只能南下到桃花岛一带。
  这就简单了,位于福船和桃花岛中间的德邦号,现在可以轻松赶去桃花岛睡大觉——无论福船在周边什么位置过夜,德邦号都可以在第二天清晨出发,守株待兔,堵截之,猎杀之!
  17世纪所有沿大陆海岸线南下北上的中式船,天黑后都要找地方避风过夜。所谓的“针路”里,也包含有航线上适合过夜的港湾资料。
  德邦号上只有一台需要定时更换电池的发报机,并没有配备导航雷达,所以在暗礁密布的舟山群岛,德邦号一样不敢夜间航行,这样一来,战斗就必须在白日发生。
  ……事实证明,陈火丁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当天晚上,兔子和猎人就分别歇在了桃花岛上。只不过猎人在岛南,兔子在岛北——猎人有充足的时间赶路,所以抢在了前面。
  ……
  谢出水的感觉很不好。
  船队清晨起航后,起初是沿着桃花岛和虾峙岛之间的水道平稳南行,沿途无事。
  然而当船队驶出虾峙水道后,情况隐隐变得有些不妙:骤然开朗的海面前方,突然出现一艘沙船。
  理论上说,舟山群岛附近出现一艘沙船,也很符合逻辑。
  然而当望斗里的伙计高声告诉谢出水,前方的沙船只升着半帆的时候,十五岁就出海搏命,历经风雨的谢出水,知道麻烦来了。
  果不其然,当谢出水试探着命令船队降半帆之后,前方的沙船干脆将主帆也降了下来,只留下两面副帆在那里半死不活的带动船只前行。
  双方船只此刻风向是相同的,这样一来,就像慢吞吞的板车挂一档在前方滑行一样——身后两辆重卡尽管载货多,速度慢,但两者之间的距离,依旧在缓缓接近。
  谢出水这时已经镇定下来:既然躲不过,那只有迎上去。他倒想看看,对方一艘大不过500料的沙船,如何吃下自己两艘800料的大福船。
  下一刻,两艘福船升满帆,转舵,试图从沙船侧面绕过;在这同时,两艘船上超过一百号水手,此刻都已集结到甲板,各种刀斧挠钩齐备,杀气腾腾。
  打头的福船上,一门矮小的虎蹲炮也被架在船头,参加过当年澎湖战争的谢家伙长,正在往虎蹲炮里装填黑火药和碎石。
  当一切准备完毕,双方此时已经相距不到500米距离,福船队正在从沙船的侧后方缓缓接近,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沙船上的海盗并没有靠过来跳帮血战,而是升起了半帆,保持着和福船队渐渐平行的姿态直线前行,双方此刻的平行距离,已经慢慢接近到300米这个数字。
  至于福船上的人是怎样确定对方是海盗的,很简单,沙船上已经挂出了白底黑字的认旗——遮了天。


第173节 买椟还珠
  就在福船队从身后缓缓接近德邦号的时候,德邦号上却发生了严重的内讧……
  坐标:德邦号艉舱。
  艉舱里有一处壁柜,钥匙只有陈火丁有,里面放着只有德邦号船长才有权利使用的一把AK,一把M9手枪,还有一排弹夹。
  陈二爷此刻正在一脸满足感的取枪,检查,然后往一个小竹篓里塞弹夹。
  而旁边站着的马六同志,则是满脸怒容,双目圆睁:“二爷,讲好这次该我出手的!”
  “嗯?何时讲好的?”某个满脸络腮胡的黑矮子这时貌似得了失忆症。
  “二爷,莫要混赖,没得让弟兄们嗤笑!”
  “都是自家弟兄,笑便笑了。”陈火丁这时已经检查完枪械,背起AK就准备出舱大干一场,浑没有把一旁眼巴巴盯着AK的马六当会事。
  “黑厮!”已经出离愤怒的马六,这时脸拉得更长,平日里虚伪的面具也摘了下来,二爷这种尊称被远远扔掉:“今日不给我使枪,爷以后不伺候了!”
  “不伺候就不伺候,爷还能省些子辣椒面。”
  ……看看就要出门的陈二爷,再扫一眼坐在船舱里看热闹的韩书生,马六满脸通红,说不得只好使出大招——之见他紧紧跟在二爷身后,弯下腰对着二爷的耳朵小声说道:“莫要以为爷不知你的心思,你这黑厮得是想去入伙?哼哼,丢下大爷和老弟兄们,去大员入伙!”
  陈火丁听到这里,突然间停住了脚。
  “嘿嘿!”见这黑厮被自己说中了心思,马六赶紧趁热打铁:“本就说好今次实操的,你莫要混赖。待我练熟了手,你去入伙,弟兄们也有个托付不是?”
  马六这时满脸堆笑,一边轻轻从有些呆滞的二爷手中取下AK,然后再拽走竹篓,这时候尊称又回来了:“二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再不理会还在那里发愣的黑厮,马六这时左手AK,右手竹篓,蹭蹭几步,就如履平地般登上了艉楼屋顶。
  站在艉楼顶,手长腿长的马六此刻意气风发,侧头看看已经几乎和德邦号平行的福船队,马六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冲着甲板上的兄弟们大喊一声:“二百步,并行!”
  ……对本船独特的战斗模式再清楚不过的水手们,闻声开始熟练的操帆摆舵,在有点心不在焉的陈二爷指挥下,德邦号下一刻缓缓向福船靠拢。正当福船上的人以为海盗们终于要来跳帮厮杀的时候,双方在200米左右的距离上,又开始平行了……
  “这帮贱人到底要闹哪样?”福船上的人又一次陷入迷惑中。
  当然,他们不用迷惑很久,按照平日里被黑厮无数次踢打臭骂后学来的动作要领,马六同志此刻已经处于标准的卧姿瞄准中,下一刻,AK的枪火闪起。
  ……
  后世的人们是很幸福的,因为大家都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托各国电影评级委员会的福,后世的民众,对枪战的理解是这样的:歹徒用小手枪在近距离射击,然后演员穿着漂亮的,连弹孔都没有的西装缓缓倒下——敬业点的会用手捂一捂胸前,别提鲜血,不存在的。
  更加经典的是帅哥主角大战匪徒:先是远在“几十米”外的蒙面匪徒用AK一顿狂扫,然后帅哥们瞬间缩回车门后,窗户后,墙角后……“哒哒哒”,镜头中一排弹孔出现,下一刻,帅哥们露头,举起手枪开始还击……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400米内,标准AK步枪射出的7。62毫米子弹,会轻松写意的穿透车门,窗户,墙角,然后将这些障碍背后的人打成零件。
  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就知道,每100个被AK打死的人,能完整保留尸体的,不超过50%。手臂和大腿乱飞,背后被子弹动能冲出碗口大的洞,鲜血和内脏喷涌而出,这才是AK兄的真实威力。
  所以福船上的人开始倒霉了:第一波命中就将整齐的人墙打出了豁口。AK前两轮短点射是放空的,然而整齐排在船帮后的水手们并没有原地卧倒拨打911——明人压根没这个意识。
  从第三波开始,已经适应了枪口起伏节奏的马六,开始命中200多米外的福船。正如前文所说,木制的舷墙根本阻挡不住7。62毫米子弹的侵蚀,反而成为帮凶;弹头和木板碎片此刻在甲板中四处乱飞,残肢飞舞,血液喷溅,水手排出的人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崩塌。
  到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人们才开始现场练习匍匐前进,然而这没什么卵用,动能强大的弹头依旧在不停穿透木板,夺取生命。
  “轰隆”一声炮响,福船终于发起了反击。
  在已经陷入疯狂的谢出水强令下,炮手冒着弹雨点燃了虎蹲炮引线。
  然而这没什么卵用:虎蹲炮是用来在接舷战开始那一刻,近距离用散弹扫射敌方水手的。也就是说,射程控制在二十米内,虎蹲炮才能达到有效杀伤。而且这是一锤子买卖,因为放完这一炮,敌人就已经开始跳帮,不会留给炮手二次装填的机会。
  现如今在起伏的船头,隔着200多米的距离对着沙船放炮,效果可想而知——碎石天女散花般落在了双方之间的海面上,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谢出水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条该死的沙船为何要在洋面上并排行驶。
  然而搞明白这一点的代价是如此惨重,惨重到谢出水本人也没能逃过中弹的命运:弹头随后打到虎蹲炮上,反射进了他的腹腔。
  强忍住腹部的剧痛,谢出水一边捂紧伤口,一边靠在舷墙上晃晃脑袋——他在努力克服大量失血后带来的眩晕感。
  下一刻,喘着粗气,谢出水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残肢,还有随着甲板摇晃而不停流动的血波,他猛然间拉过来一个水手,艰难地张口说道:“打,打旗,让老十三快走,弃……弃船,各自逃命!”
  说完这句话后,谢出水松开手,开始踉踉跄跄地扶着船舷往艉舱走去——那里还有一把手铳,已知今日必无幸理的他,打算用手铳赚一个之后再上路。
  ……
  从第一颗子弹出膛到福船上残余的水手纷纷跳海,整个过程看似热闹,实际上连10分钟都没有。
  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福船队,已经开启了逃命模式。打头一艘福船,这时已经失去控制,就像醉驾的卡车一样,航向开始渐渐偏斜。
  残余的水手正从船尾陆续跳海,纷纷游向身后那艘完好无损的福船。而后船的船主谢十三,这时正在下令转舵,命令福船往大陆方向逃命。
  然而这注定是无用功:只有100名水手和一些补给的德邦号,现在实际上就是一艘空船,就像在戈壁上奔跑的SUV一样。而福船就像装满砂石的两辆重卡,无论怎么机动,都会轻易被SUV追上,并且保持住200米距离的平行站位。
  第二场战斗也很快结束了。
  这次德邦号上的水手们英勇地展开了跳帮战术……人都死差不多了,跳帮过去30人收拾残局。
  ……
  谢出水正在努力大口呼吸着空气。他此刻斜靠在艉舱墙下,面色苍白,浑身鲜血,双眼紧盯着门口。
  舱门外嘈杂的喊叫声已经传来,他知道海盗们就在门口,很快就会有人冲进艉舱。然而他现在已经无力还击:身下大片的鲜血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没过多久,果真有个提着短刀的海盗冲了进来。俯身看了看还在喘气的谢出水,海盗嘿嘿一笑,然后扭头冲着门外大吼一声:“二爷,还有个喘气的!”
  ……门外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滴滴”声。一个满脸胡须的矮汉子这时走进了艉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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