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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封钺唇角微弯,笑意尽达眼底。
这场初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今年的雪下得真好啊。”庄老夫人看着窗外的雪,不由感叹道。
似是看着雪景,眼里装的却是远处凉亭内的那双俏影。
卧在床上的老侯爷只当夫人是在赏景。
那两人身边没有跟着侍仆,但又离正院不太远,尚在人的视线之内,无论结局如何,都不会叫女子失了名节。蒋溪桥是个稳重知礼的。
庄姝槿望着那飘飞着的鹅毛大雪,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嫁过人,育一女,你不在意麽?”
而他呢,正当而立,年轻有为,前程似锦,想嫁他的小姐不在少数。
“我在意。”蒋溪桥看着她说,“我不止在意他们,我更要感激他们,感激那位苏公子救下了你,感激苏姑娘陪伴你十年光阴。他们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我怎能不在意?”
换作以往,庄姝槿早就烧红了脸,但现下她却很平静,平静地感动,平静地接受了。
她很平静,蒋溪桥却按捺不住,激动地上前一步,“你先不要拒绝我,我……”
对方语音未落,庄姝槿便塞了个东西进他手里,这回红了脸,声音如蚊蝇:“人送出去的东西你怎可还回来。”
不到他反应过来,庄姝槿转身就走了。
蒋溪桥愣在原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正是十多年前她送给他的玉,两个多月前他退婚便把玉还了回来。
而今,她又……
蒋溪桥恍然,喜不自禁。
庄老夫人远远望着,虽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从动作就已猜了个大概,心里隐隐期待着,就见蒋溪桥从亭子下来后,大步地往正院走来。
老夫人犹疑皱眉,这是怎么了?
敬远侯见自己夫人的脸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不禁笑她赏个雪都能赏出个喜忧来。
来人通报,蒋大人请见。
蒋溪桥脚步匆匆地走进来,顾不得什么仪态,二老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却见他双膝跪下,俯首一磕:“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二老皆是一震,敬远侯惊疑地坐直起身来,“你、你说什么?”
方才因脸红不好意思直接进来看父母,再吹了会儿风才的庄姝槿正好此时进屋。
蒋溪桥转头看她,有些得意地笑:“适才我已拜过岳父岳母,你可不能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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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过,天儿更冷了。
苏清娆有气无力地躺在被窝里。倒不是因为冷,而是皇叔不让她出门,只能窝在偏殿,顶多就是站在殿内看宫人们扫雪。
她也有点想扫,多想摸一摸、踩一踩那洁白无瑕的雪。
事实上,她趁着皇叔去见大臣,就叫宫人给她扫帚了。可是她们都不让,连门都不让她出,说姑娘若是出来了,皇叔回来一定会责罚她们。
胡说,皇叔那么和蔼可亲的人,怎会责罚她们。苏清娆心里这般想。但还是听话地滚回被窝睡觉了。
她闭着眼睛想,自己离开庄府半个多月了,不知道外祖父身子如何了,还有,娘究竟接受蒋叔叔了没。
想着想着,困意渐渐袭来。
快要入睡的时候,外面忽然嚷嚷的,似乎是庄敏表妹的声音。
“姐姐姐姐……”庄敏已经跑了进来,摇醒她,似乎有一股兴奋的劲儿。
“嗯?”苏清娆半睁着眼看她,睡眼朦胧,“怎么了?”
封钺随在庄敏的身后,床上的少女面色粉润,犹醒的模样,慵懒,娇娆,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封钺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大好消息!想不想听!”
睡意正兴,苏清娆又阖上眼睛,懒懒地应一声,“嗯。”
“小姑母和蒋叔叔定亲了!”
床上的姑娘倏地睁开眼,一下子坐起来,困意全无,惊喜若狂,“真的?”
“那还有假?蒋叔叔刚才去下聘礼了!全京城都知道了!”
苏清娆足足滞了好半响,而后掀被下床穿鞋,动作急得慌了,还差点穿反鞋。
“哎呀,你急什么呀,又不是你成亲!”庄敏按住她。
这件喜事苏清娆等了许久,怎能不着急,她一刻都等不了,“我要回去,我要亲眼看见我娘成为新娘子!”
“……”庄敏一阵无语,又不是今天就成亲。
封钺干咳了声,温声道:“庄府现在门庭若市,你现在回去也见不着你娘。且太医说你不宜出门,若是染了风寒,岂不叫你娘担心?”
苏清娆适才发现皇叔也在。
她想了想,有道理,不能让娘出嫁前还为她担心。
庄敏拍拍她的肩,说:“姐姐,明儿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后天。”皇叔略强硬的语气。
苏清娆蛾眉微蹙,“为什么?”
皇叔瞥一眼她,面不改色:“太医说的。”
微不可闻地叹声气,他道:“太医说了,你这几日不能见风,待痊愈了再走,我才能放心。”
庄敏:舅舅待姐姐真好。
第26章
清凉殿,封钺简单写了封信,搁下毫笔,把信交给姜赟。
这门婚事,不仅是弥补了敬远侯当年的遗憾,也算了却太皇太后的一桩心事。
若不是天气严寒,路途遥远,她老人家怕是要亲自回京见证这场婚礼。
福如海走进来,福身说:“主子,郡主和苏姑娘出宫了。”
封钺颔首,“嗯。”
“太皇太后准备的嫁妆,给庄家送去吧。”他说。
“是。”福如海行礼退下,亲自去准备了。
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年太皇太后给这对新人赐婚的时候,给庄二小姐备了一份嫁妆。
不亚于公主的嫁妆。
第23节
这桩婚事,可以说是全城都在关注。蒋溪桥已请钦天监的人算过生辰八字,择了婚期,定在腊月初十。
日子是有些仓促,但敬远侯却觉得如此甚好,腊月初十,宜嫁宜娶,何须等到年后。
庄府已经开始置办嫁妆。
贵族的圈子里每逢哪家嫁娶,人们最关心的莫过于聘礼和嫁妆。蒋家愿意给多少聘礼,庄家又会出多少嫁妆?当年庄大小姐出阁,抬嫁妆的队伍可是一条街都看不到尽头。
庄家是几百年的贵族,底蕴深厚,自然不是蒋家这种新贵能比的。
但那日蒋家的聘礼成箱的抬进庄府,不由得叫人咋舌,蒋溪桥莫不是把全部家当都给抬来了?就是比起年初晋安侯世子娶妻的聘礼也是不差的,蒋溪桥在京城立足不到十年,能下这样丰厚的聘礼岂不是把家掏空了?
庄老夫人叫人开了库房,带两个儿媳妇亲自挑选。除了珠宝首饰、绸缎摆件、金子银票,甚至还有庄田百亩、铺子十家,德云大长公主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柳氏分外眼红,毕竟家里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女儿,庄琦这两年也要议亲,到时候还能有这么丰厚的嫁妆吗?
庄家底蕴再深厚,这么掏也得变成空壳子。
不过柳氏倒是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毕竟这些嫁妆,有一半都是老夫人自己的嫁妆,她也不好说什么。老夫人是皇室郡主,嫁进庄家的时候,可谓十里红妆。
可是当老夫人想把庄家名下一家别苑列入单子的时候,柳氏便有点急了,庄家就那么几家别苑。
“母亲……”柳氏刚一启唇,外面便来人禀道:“夫人,福公公来了,说是太皇太后给二小姐的嫁妆。”
“太皇太后?”老夫人和两个儿媳妇俱是一惊,连忙迎出去了。
庄姝槿也得了消息,跟女儿和几个侄女都在正院了。
苏清娆小小声地问:“太皇太后是谁啊?”
“我外祖母。”庄敏回答她,“就是我母亲和舅舅的母亲。”
老夫人等人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放着两个大箱子,箱子是开着的,只一眼便知那些东西价值连城,贵不可言,若非皇室,一般贵族世家都没有。
德云大长公主一眼就认出那些箱子,的确是她母后的东西,那些奇珍异宝都是她的父皇太宗皇帝生前送给母后的,她出阁的时候母后也送了她一份。
母后把自己的爱物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送给了她,一份自然是留给还未出阁的幺妹,那另一份呢?她当时问过,母后没有说。
原来竟是给小姑子的。德云大长公主微微震撼。
“看来母后是真的疼爱你。”大长公主对庄姝槿说。
庄家备的嫁妆跟太皇太后的相比而言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要知道那箱子里任意一件东西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庄姝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老夫人,大长公主也一起看,脸色俱变,竟是封庄姝槿为齐眉郡主、以及将西郊的皇家别苑齐眉庄园赐给庄姝槿的懿旨,太皇太后亲笔,盖着她与先帝的私印。
老夫人手抖得差点拿不住懿旨,颤声问:“福公公,这……这会不会弄错了?”
福如海躬身回道:“没有错,这是太皇太后送给二小姐的嫁妆。”
旁人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老夫人和公主如此惊慌失色,难不成比这些奇珍异宝还贵重?
不出一日,消息传遍京城,比起陛下招个女伴读进宫,这个消息更让人接受不了。
是以第二日朝会的时候,蒋溪桥发现自己收到了上百种异样的眼光。
朝臣们都在看着他。
你这哪里是娶媳妇,你娶回来的是一座大金山!
封一个郡主的爵位大臣们尚可理解,但皇家别苑赐给一个外姓人,朝臣可不得闹翻天,各种上书反对。可是,这毕竟是太皇太后的懿旨,甚至是先帝的遗诏,那上面可是盖了先帝的私印,跟当今陛下和摄政王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找谁说去?
难不成让陛下和王爷不尊太皇太后和先帝的旨意,不把别苑给庄姝槿?
呵呵。
大臣们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有。是以一个朝会下来,愣是没人敢提对这件事说个不字。
突如其来被封郡主,又被赏了那么多东西,庄姝槿整整两日都没缓过神来。
她没有十五岁之前的记忆,自然也对太皇太后没有丝毫印象。只听父亲和母亲说,太皇太后很喜欢她,以前她也时常进宫陪伴她老人家。
得知太皇太后送了她那么贵重的嫁妆,父亲沉默了许久,说:“从前太皇太后就喜欢你,视为半女,如今看来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了。”
也只能是这个原因,再不可思议大家也只能选择相信,不然找不到其他能够解释的理由了。
只能说皇恩浩荡。
这几日庄府热热闹闹的,外面却有不少传言。
例如,蒋溪桥为什么苦等十二年不娶,因为他早就知道太皇太后这道圣旨。又例如太皇太后为什么对庄姝槿这般好,因为她是太皇太后的私生女。
都是些无稽之谈。
庄姝槿深居内宅,都能知道外面这些流言,何况是蒋溪桥。好在二人都很看得开,并没有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转眼儿就进入腊月,婚期在即。
腊月的第一天晚上,京城又下起了雪。
是以第二天苏清娆起来,欢呼雀跃,立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在院子里玩雪。庄敏这个在京城长大的年年看到雪,对它提不起丝毫兴致。
而雪对苏清娆来说是个稀罕物,上次在宫里玩得不尽兴,这回只有她和表妹在勤思院,没大人管着她了。
苏清娆踩在厚厚的雪上面,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鞋印。雪软软的,踩在上面,苏清娆直喊舒服。
庄敏站在一旁看她,很是无语。
“妹妹,很舒服的,你不玩吗?”苏清娆转头问她。
“……”庄敏摇摇头,姐姐的乐趣她并不是很懂。
她发现姐姐的喜好跟她很不一样,比如姐姐喜欢读书,又比如姐姐喜欢玩雪。
但她就是喜欢她,第一眼就喜欢。可能,因为姐姐长得好看?
苏清娆一直来回踩呀踩呀,不亦乐乎,连鞋子被浸湿了都不自知。几个婢女见她玩得这么开心,就没有去打扰她。
白白净净的雪,踩满了她的鞋印。
庄敏摇了摇头,唉了一声,看着姐姐的眼神却是极宠溺的,觉得自己若是男子该多好啊,一定把漂亮的姐姐娶回家,往死里疼她宠她。
可惜了,她是个女子。
庄敏忽然叫了一声:“咦,舅舅!”
苏清娆闻言转身,脚下却突然一滑,向后倒去。封钺手疾眼快地抓住她的手往前带。
这回没摔。
人已经落入他的臂弯里,小小一只,还不到他胸前。
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