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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想那么自私?他们的年纪大了,舅舅一辈子游手好闲身无一技,总不能让他们晚年无依吧?”
说完这些,青年人好像心情好了许多,又好像是有些累啦。便用肘臂支撑着身体,斜躺下来仰望着空洞的天空。
“几个月来,走遍大江南北,一路走一路画,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纵情山水之间,不知不觉也沾染了几分灵气和悟性。其实,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像我这样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白衣僧微笑摇头说:“施主莫要口不对心,你便甘心就这样去了?”
“当然不甘心!”他坐直了身体略有些激动:“换作谁又能甘心呢?人生一世不外乎,爱恨情仇,而我呢,别说爱情,就是想找一个恨我的人都没有。我这一生的记忆里只有无边的寂寞和孤独,走完这样残缺不全的旅程,怎能让我甘心!”
稍稍泄一通后,青年佝下了挺直的腰板,嘴角挂着苦笑:“不甘心又能怎样,人只有一次生命,而我却又是如此的短暂;;;”说着说着语声渐低,只是呆呆的出神。
“如若从头来过又如何呢?”白衣僧语出惊人。
“我!”青年振奋的扬起头,却也同样快的又垂下去。“说这个有什么用,我这副烂身体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啦。”
“皮囊只不过是困住你‘真我’的枷锁而已,施主何必执着。”
青年微微一怔,道:“真我?是我们俗人所讲的灵魂吗?”忍不住抬起眼好奇的望向僧人。
僧人还是摇头,手扶胸膛说:“不,‘真我’就是施主的这里,你的心灵。”
“是啊,庄子说‘乘万物以游心’。大师,人的心灵真的能不生不灭吗?”青年人迷茫的看着僧人,接着问:“那又是以什么样的形态存在呢?”
僧人赞许的点头道:“施主果然悟性过人,既然明白心灵不生不灭,为何要在意他存在的形式?天下间万物都有其灵性,难道说人的躯体贵于其它?”
讨论勾起了青年的兴趣,他也学着僧人摇头笑语:“那是大师说的这么简单,也不是用贵贱能衡量的,这也许就是大师和我这样俗人的区别所在吧。如此说来还是一了百了来的痛快,若是转世个花花草草倒也浪漫,若不幸成了猫猫狗狗什么的,岂不更惨。”
“唉!痴呐。”白衣僧人不见怎么动作已经站起身,有些寥寥的转过身去,抬步看似要离去了。
青年想要挽留却也不知从何说起,没想到僧人却停在那里,自语道:“前些日子,小和尚来借‘灵珠’,莫非是应了这段因果?”说着僧人转过身来,青年惊奇的现僧人也是一脸诧异。他纳闷当中,僧人已踏步而来。
“既然施主心有不忿,就随和尚去吧,再遭一世轮回之苦如何?”
“大师,您莫逗我这凡夫俗子喽,要是能轻易的再活一次,这世间还要科学有什么用?大家都不死不灭,人类还有前进的动力吗?不过也不错,至少没有能源危机了,也没有;;;”
僧人不理他絮絮叨叨,只是见他没有出言反对,便抬起手抚上他的头顶。
暖洋洋的气流至头顶而入,沁人脾肺酣畅四肢,他只觉得昏昏欲睡,恍惚间听到僧人轻声吟唱道:“苦一世,乐一生,似雾还似晨露珠。哭一回,笑两声,如梦又如水中灯。”随着‘灯’字离口,青年人已如婴儿般的睡去,自然看不到耀眼的佛光中,一个淡化了的自己缓缓离开身体,随着僧人踏歌而去。
第二天,古城各大报刊争相报导:
《千年古刹惊显佛光,青年怀抱佛像含笑而终》n!~!
………………………………
岳家;二少
“二少爷,你醒来了”
睁开眼眼睛,面前依然是一位僧人,只是年岁大了许多,雪白的胡须满脸和蔼慈祥。
“小弟醒来了,姐姐知道你一定能挺过来的。”略带泣颤却又满是欣喜女声,伴着一缕淡淡的香味飘到他的床边。声音划过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痛,急忙侧身想坐起来。
一双玉石样洁白的手飘过轻轻压在他的双肩,淡雅的幽香迫近,让他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不要起身了小弟,姐姐又不是外人。终于退热喽,和尚爷爷又让您受累啦。”,随着温婉的话语声,一只绵软的手扶上了他的额头。
吁;;;这种感觉真好,他不由得惬意的合上眼睛,却又添一丝恐惧,从前曾无数次做过这样的美梦,这也是梦境吗?还会和往常一样美梦醒来时,令人窒息的孤独如暗色的浪涌又会慢慢的将自己淹没。猛然间白衣僧的那句话,如惊雷般在耳边轰鸣。
再遭一世轮回之苦如何!
又一世轮回!难道说真的!;;;他慌忙的抬起手握住额头上那只手,只在两手接触的一瞬间,真真切切如电流般的温暖便击穿了他的心房,传遍全身。牵动一下嘴角他想笑一笑,可积蓄了一世的辛酸和委屈却化作奔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就是我的亲人!我的幸福!再也不用躲在角落里去羡慕别人!
这一刻,他觉得白衣僧是真正的佛,就是那传说中救苦救难的菩萨。
他还深深的陶醉在前所未有的晕浪里,那个女声却急促的问道:“和尚爷爷,小弟的手怎么这般冰凉,以前再难受他从不落泪的,您快看看啊!”
“呵呵,大小姐不用惊慌,二少爷大病初愈难免有些虚弱,咱们还是让他多多休息吧,大小姐随老衲到外间来,有些话要与小姐说清楚。”
感觉着额头上温暖的手,无奈的抽走离去,两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和‘吱呀’的阖门声,让他陷入了一片光明的憧憬。现在知道有了一位姐姐,那就一定有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呵呵;;;呵呵呵呵;;;兴奋的他渐渐稳住心神收起泪水,倾听外屋一老一女对话的声音。
先传来的是少女急促还略带哭腔的声音。
“和尚爷爷,小弟虽幼却非常坚强,以前的万般痛楚从不皱一下眉头,今日却泪流满面,想必是痛彻心肺啊!您不是说顽疾已去了吗?”
里屋的他,好像看到了姐姐垂泫欲滴焦急的模样,忍不住坐起身来就要跳下床,老和尚的话语声,让他强忍住了想听个究竟。
“大小姐宽心,老衲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二少爷他;;;”显然老和尚心中也是一团乱麻,不知该怎样解说眼前的情形。沉吟了片刻后,老僧打定注意。“二少爷他连日高热不退,和尚只能去他的病根,却无法修复已经烧坏的脑筋。”
“啊!”姐姐悲恸欲绝,又怕惊动屋里的小弟,却也是手捂着嘴呜咽阵阵。
里间听的真切,他心中暗骂道,你个白痴老和尚,圆谎也想个好点的理由。现在姐姐当她老弟我烧成了傻子,还不得难过死了。
老僧也急呀,忙抢着说道:“小姐且慢伤心,二少爷头脑的情况没有你想的那般坏,只是对以前的事混混沌沌记不太清楚喽。老衲保证,用不了半年的时间,一定还小姐一个龙精虎猛的二少爷。”说完老僧抹去额头的汗水,心里不停的念叨着‘佛祖宽恕,佛祖宽恕’。
姐姐虽将信将疑,思量起和尚爷爷的医术和人性,也就放心了许多。可还是忍不住疑问多多:“真的吗?那小弟还记不记得我,还有父亲、母亲、大弟、雷子;;;”
等她觉和尚爷爷已经在一通连珠问中面如菜色了,这才赫然住口。恭恭敬敬的行礼后说:“银屏关心则乱,对不起爷爷您了,这么说来和尚爷爷要在家里住半年喽。”
老僧施施然的受了少女一礼后,也不禁被她的小儿女情怀逗乐了,笑道:“当然啦,你个鬼机灵放心好了。住处就不用安排,老衲就和二少住在一起,从今日起他的起居饮食都由老衲来打理,吩咐闲杂人不要过来打搅我们。小姐只需通知厨房近日多准备些米粥即可,大概今晚二少爷就可进食了。”
“真的?!太好喽,我这就去准备。”姐姐欢快的声音随着快步渐渐远去。
老僧人含笑望着少女的背影轻吁了一声,阖上房门转身进了里间。见少年端坐在床上目光炯炯,微愕了一下,也走到对面的太师椅前落座。
卧室里的空气顿时凝重起来,一个须眉皆白的僧人,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对视着。同样的心潮起伏,同样的千言万语,同样的不知从何说起。
相比少年,老僧激动更甚。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欣慰、期待、忧虑、紧张、疲倦等等,诸般情绪纷至沓来。不惜自损修行苦求老祖宗赐了‘聚灵珠’逆天而行,把眼前这副身体强留在人间,却又不知他品行如何?有一点老和尚明白,能入老祖宗法眼,如不是英雄盖世,便是绝代枭雄。如自己真的把这样的人物引到这里,掀起人间血雨腥风,和尚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万死莫赎。
“我是谁?”“你是谁?”
静默了许久,僧俗二人异口同声的问出了这怪异的问题。
咳!老僧人暗自顿足,事到如今前瞻后顾还有何用!。和尚起身从书桌上翻出一页薄纸,把墨迹痕痕的纸张递到少年面前。
“莫要问你是谁,老衲也不再问你从那里来。先看过这封书信,咱们再从长计议吧。”
少年疑惑的接过去问道:“写给我的?”见老僧不置可否,便打开了对折的信笺。繁体字,少年更加肯定自己来到了古代。
不是通常书信的格式,第一行端正的小楷写着:不知谁将看到我写的书信。
“真是写给我的?”少年忍不住又抬起头来,这才觉老僧已回到坐上,闭目合什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了。只好压住满心的疑问,认真的看起来。
和尚爷爷做事总是出人意表,今日命我写下这封书信,却又不告知写与何人,想来和尚爷爷必有深意,也就不再执着来龙去脉。只是爷爷吩咐一定要写下心里话,这又叫我踌躇良久难以下笔。
从记事起便顽疾缠身形神皆疲,心中除却愧与恨,实在难容其它。
愧对母亲,因产我落下终身疾患缠绵床第。愧对祖母,忧心我这病孩儿早早仙去。更愧对大姐,每每疾病来侵,总是她汤前药后彻夜不眠。最愧的还是父亲,前方军情已让父心力交瘁,却仍要时时牵挂着家中的病童,隔些日子就遣小雷回来赔我一阵子。
虽不愿在家人跟前露半点痛楚之色强颜欢笑,可夜深人静遥想远方的军营,无言的愧疚常常煎熬着我。
不知隐约的角鼓声中,劳累整日的父亲大人可曾安睡?睡梦里可是还在低唤着儿的名。
我恨!我好恨!
老天虽赐我男儿之身,为何却要我病魔缠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大哥已跃马军中浴血沙场,小雷更是护父亲身前马后伤痕满身。而我却苟延残喘在家中,为何?为何!?我究竟得罪了那路神灵,竟要遭受如此的折磨!
曾想过找来刀剑了此残生,可却不敢。死,对我来说将是最好的解脱,可我不敢如此不孝,如若这般轻贱父母赐予的身体,家人必当悲痛终生,他日黄泉地府相见时,怎敢再有颜面自称岳家儿孙。
愧哉!男儿之身苟活于世,难报父母之恩,无力解救万民于水火!
恨哉!男儿之身病魔相伴,有心杀敌却无力执戈!
岳家次子震绍兴某年某月某日写于家中。
唉!又一个凄惨的人。
心里轻叹着,少年抬起湿润的眼睛,没有去看注视着自己的老僧人,喃喃问道:“他去了,我来了?大师您法力无边,为何不让我们就此解脱了呢?”
老僧人本来还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年人,却被他这‘为何’二字激起义愤。
啪!
老和尚拍桌而起,胡须颤抖着:“为何?老衲只为了天道二字!老天不公呐,岳侯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为何要落得中年丧子痛憾终生!震儿他聪明伶俐人小志坚,为何要夭折于风华少年!老衲就是要拼得一身修行和老天斗一斗!就是要偷天换命,看看贼老天能把老衲如何!”
想不到老僧这样痛心疾,少年心中有些不忍。婉转道:“都说出家人心志淡泊,大师您却如此爱憎分明,实在令人钦佩。”
“唉;;;”泄了一通,老僧也觉得舒服了许多,缓缓坐下苦笑说:“老衲一生谨守清规戒律,没曾想这次不但犯了嗔戒,更是满嘴的诓语,日后定要堕入阿鼻地狱。”
毕竟自己也算是当事人,实在想不出怎么来安慰老僧人,心想还是赶紧问清楚自己的事吧。前世里对历史只是一知半解,至于乱七八糟的年号,除了贞观之治和康乾盛世还勉强对号,其他几乎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