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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好像在垂头沉思的迦蓝叶抬起头来,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国师忍不住暗笑次丹堆古作茧自缚,盲然不觉中被小师弟逼上了绝境。如果到了这个地步,次丹堆古还要找借口拒绝应战,就连吐蕃的那些牦牛兵也会瞧不起他,他那个头领的位置也就算是坐到头了。
迦蓝叶和法刀僧对了个眼神,法刀僧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后,静静地向岳震那边靠近,近到可以随时出手的距离才停下来。
次丹堆古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通红,昂首走来的少年,已经让他渐渐的失去了理智。
岳震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昨晚的短兵相接让他知道,这个吐蕃驼子不简单,力气很大而且还够狠。
“阿弥陀佛,大家退开吧,给你们次丹头领一个证明的机会。”大国师双手合什,高唱着佛号道:“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佛法无边因果轮回,次丹头领你的业报,终究还需你自己去了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无路可退,高原人的血性被激发,次丹堆古拔出了吐蕃刀,还顺手接过一面盾牌。
巴雅特跑过来将自己的蒙古刀递给岳震,用力捶捶伙伴的胸膛后,才退到一边。岳震右手紧握蒙古刀,左手反抓着回纥马刀,再一次向次丹堆古逼近。也不再注意他那张黝黑的脸,视线落在他手里那把宽厚的吐蕃刀上。
看着气势迫人的岳震,法刀僧把手里的刀插在脚边,盘膝坐下遥遥观望。马背上的迦蓝叶也不自觉的苦笑摇头,丢掉了那点没有意义担心。
武术宗师一眼能看出来高下,而岳震身后的那些人却不能不担心。次丹堆古人品虽差,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成为一个勇猛的战士,而且天生残疾的他付出比常人多倍的努力,才能在壮汉如林的马贼中脱颖而出。次丹堆古凶悍阴狠的名声由来已久,也像巨石一样压在沐兰朵的心头,她很为小羊倌担心。
有了昨晚的教训,次丹堆古左盾右刀大步向前,他打算尽快的缩短与这个少年的距离,因为岳震异常灵活的身手让他记忆犹新,颇为忌惮。
岳震也存心和他近身缠斗,见他径直而来哪还客气,跺脚便高高跃起,迎头就劈。
‘咣当’厚重的蒙古刀狠狠地砸在盾牌上,震得次丹堆古一个趔趄,他本来想荡开刀,抢攻的计划顿时落空,次丹堆古只能顺势虚退,等着岳震收刀再起的那个空隙。却不料岳震根本没有止步收刀的动作,反而是借着劈砍的前冲力原地疾转,身体风一样的旋转起来,左手的马刀又毫无花式的劈去。
“哇!···”这种古怪却非常犀利的战技,顿时让所有在场的人一阵哗然,这时候大家才明白岳震为什么反抓马刀,原来就是为了这一招回旋劈。
‘当’的一声脆响,次丹堆古的盾堪堪挡住闪电般的马刀,这一刀虽没有第一刀那么势大力沉,却贵在毫无征兆迅若奔雷,若不是次丹堆古反应够快,恐怕已经伤在了这一刀上。但是他挡的仓促,毫无力道,怎能抵挡岳震的蓄势疾劈?
次丹堆古果断的把虚退变成了实退,尽管他已经退的够快也够坚决,但是他仍然无法在瞬间就闪出岳震的打击范围。
咣当,当,咣当,当!沉闷与清脆交替响过,岳震像具大风车一样飞快的旋转着,两把刀也如疾风骤雨一般交替的劈在盾牌上。次丹堆古够急智,从第二刀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放下盾牌,一直举着盾大踏步的后退着。
法刀僧一眨不眨的盯着刀光中岳震的身影,在场的上千人里,大概也只有他和马背上的迦蓝叶,能够数清楚岳震究竟连劈了多少刀。
观战的回纥人、吐蕃人都有些傻眼,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刀技,就连巴雅特也惊骇的大张着嘴巴。反而是那些熟知武技的天宁寺僧兵们,爆发出阵阵喝彩。
‘当···’又是一声几乎要刺穿人们耳膜的清鸣,随即是‘咔吧’断裂之音。次丹堆古手里的盾牌一分为二,木盾上蒙着的铁皮兽头竟被岳震生生的劈断,铁皮断开木板更是不堪一击,立时变作了两半跌落在地。
岳震并没有乘势追击,不是他不想,而是一轮毫不停歇的劈砍实在太费体力,他只好背对着次丹堆古,抓紧时间回复,大口大口的补充着已近缺氧的胸腔。
次丹堆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举盾挡刀一路急退的他,为了站稳身形不被岳震劈倒,也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
振臂欢呼的僧兵们迅即安静下来,战场上一片寂静,只有两个‘呼哧呼哧’喘息的声音。
………………………………
激战正酣·杀敌
岳震的年青占了便宜,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呼吸平稳,而次丹堆古还有些惊魂未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擎盾的右臂正在火辣辣的作痛,显然是受了轻伤。
“哈哈哈···痛快!痛快!”岳震朗声大笑着转过身,双刀遥指次丹堆古。“好,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就让我们来一场真正的战斗!”
在场的很多人都看出来,此刻的小羊倌已经忘记了次丹堆古的身份,也似乎忘记了为什么要进行这场战斗,现在的他完全沉醉在战斗的快乐里。这种豪气云天的勇士风采,即便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暗自折服。
而他的那些战友回纥骑士们,注视着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近乎于狂热的崇拜。首当其冲的是沐兰朵,秀眸中闪动着从未有过的神采。“虽千万人,而吾往矣!”这不是一句空洞的誓言。今后谁还敢说汉族无猛士?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汉人,应该还未年满二十岁。
一场看似突如其来的战斗,却改变了在场许多人对汉族的看法,这是岳震始料未及的,再说他现在完全是心无旁骛,一双眼睛牢牢的锁着次丹堆古。
次丹堆古面无表情的接过部下送来的新盾牌,他突然觉得盾牌和心事一样沉重,手臂上的暗伤让他眉头一皱,本该全神贯注的他竟然有些放空,缕缕茫然与无助控制了他的思绪。就在这轮红日下,就在不久的刚才,明明是自己带着如狼似虎的部众,意气风发的追击那些漏网之鱼,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一切都在瞬间变了?
他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如果还能够选择,次丹堆古宁愿时光飞速的倒退回去,他宁愿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少年凌厉的目光,很快就让次丹堆古惊醒,也让他丢开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臆想。
用力的握紧刀盾,次丹堆古弓起身子,一步步的向岳震走去,走得很慢也很决然,大草原上残酷的生存法则让他无可选择。
岳震也和对手一样绷紧着身体,次丹堆古那双冷酷的接近于空洞的眼睛,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更不敢有半点的轻视之心。困兽犹斗的道理亘古不变,绝望中焕发出来的斗志不可预测,就好像刚刚和牦牛队对冲的自己。
他微微侧过身,轻轻的移动着脚步,次丹堆古的抢攻之招必定石破天惊,不好应付。
次丹堆古也在他开始移动的时候停了下来,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两个人好像围着一个无形的大圈子,好似两头对峙的草原豹,随时都会向对手伸出利爪。
这次是次丹堆古先动了,虚晃一步他骤然加速推着盾牌向岳震撞去,握刀的手则藏在了盾牌的后面。他带着风声扑撞而来,岳震明显也有些准备不足,只好侧闪了一步右手的蒙古刀依旧砍向盾牌。
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次丹堆古蓦然收盾,整个肩膀都顶在木盾上跨步撞向岳震的右手刀。岳震要么收刀后撤,要么就是继续劈过去,后撤他当然不甘心,只好发力继续斜劈。希望能故伎重演,暂且止住次丹堆古前冲的势头,左刀再伺机而动。
却不料,次丹堆古并不像刚才那样被动的以盾挡刀,而是突然直起身体,整个身子扛着盾牌撞上岳震的蒙古刀。刀至途中突逢大力碰撞,岳震暗叫不好的同时手臂和刀一起被荡开,肋下门户大张之际次丹堆古的刀已经闪电般的划过来。
‘当’
‘咯吱吱’
一声脆响,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之声。岳震左手马刀险而又险的挡住了肋下的凶器,身体暴退两步,脱离了次丹堆古的攻击范围。
两人乍合即分,重新回到刚才环绕对峙的局面。岳震清楚的感觉到左手在轻轻的颤抖着,勉强挡住次丹堆古的力斩后,手臂不可抑制的有些筋挛。这也让他彻底打消了速战速决的念头,次丹堆古比他想像的还要难对付。
来而不往非礼也!岳震注视着呼呼粗喘的次丹堆古,脑海里检索着刚刚两个回合的战斗,盘算着接下来的战术。
只有破除了他手中的盾牌,才能让胜利的天平偏向自己。可是像一开始那样的大力回旋劈砍,实在是过于浪费体力,即便成功破盾也没有余力乘胜追击。而且次丹堆古显然已经汲取了刚刚的教训,不再会任由自己每一刀都用足力气。
刚猛不足于解决战斗,那就辅以轻巧诡秘,我就不信打不烂你这个乌龟壳!
身随心动,拿定主意的岳震跨步而上,右刀上左刀下,摆出了自己最熟悉的起手式。
蒙古刀依然是斜肩带背的劈砍,次丹堆古有了上一次成功的战例,当然也是如法炮制蹲身抵盾准备再来一次。可惜他这一次却失算了,猛然发力撞向大刀的盾牌什么都没有碰到,岳震的右手刀诡异的停在了半空中。再看次丹堆古不但大半的身体都暴露在盾牌之外,而且大力使空后,他的脑袋和肩膀也高出了盾牌。
就在次丹堆古微微愣神的功夫,岳震左手的马刀如毒蛇吐信一样挑刺而来,狭长弯曲的马刀正好适合这样的轻击。
惊觉的次丹堆古挥刀就磕,余光中他悚然发现危机还不仅仅于此,岳震停留在空中的蒙古刀也突然转向,呼啸着砍向自己露在外面的头颅。
“嗨!”
次丹堆古格开岳震的马刀,暴喝一声举盾急退,即便他反应够快,应对也算得法,可是仍然慢了半拍。举起的木盾顶着蒙古刀虽然上移了半尺,但是去势不竭的大刀还是顺着盾牌斩过去,次丹堆古尖顶的吐蕃帽子眨眼就变成了平定帽,刀锋掠过还有缕缕断发冉冉落下。
“好!”一直默默盘膝观战的法刀僧也忍不住拍腿赞叹,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睛里亦是异彩连连。
迦蓝叶却不能像法刀那样专心致志的观摩战斗,大国师正在用眼神和手势指挥着僧兵的各队头目,僧兵头目们也心领神会的悄然部署起来。在国师眼里小师弟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吐蕃驼子的落败只在早晚,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控制局势。
正如迦蓝叶预料的那样,左右合击得手的岳震没有给次丹堆古喘息的机会,他瞄着对手退去的身形顿地而起,这次是马刀在前的一记挺刺。
身形不稳,踉跄后退的次丹堆古依然没有时间挥刀拨挡,只能在慌乱中挪动盾牌,期望能挡住这一刺。哪想到他这还是虚招,在他举盾迎击的瞬间岳震蓦然收刀,高高跃起的身体大鸟一样的扑过来,双脚狠狠的踹到盾牌上。
嘶哑的嗥叫掩盖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次丹堆古的盾牌脱手飞落,身体也被强大的惯性甩出去好远。
翻滚着爬起来,此刻的次丹堆古已经惨不忍睹,帽子剩下一半,浑身沾满了泥土草屑,最要命的是刚刚擎盾的手臂软塌塌的垂着,他原本黝黑的脸庞上冷汗淋淋,白得吓人,岳震的大力飞踹给他造成了很深的伤害。
此情此景,稳稳落地的岳震看在眼里,心头闪过一丝不忍。说到底,吐蕃驼子和红毛鬼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岳震和他并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恨。
“投降吧,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我把你的性命留给沐大嫂,今天先放过你。”垂下双刀,岳震看着还有些摇晃的次丹堆古沉声道:“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管是吐蕃人还是回纥人,没有人应该死在这里!”
次丹堆古披发散乱的站在那,岳震的话让他低下头,颓丧的牦牛兵首领已毫无威势,低垂的头颅和高耸的驼背尽显凄凉与无助。
‘唉!何苦呢。’岳震暗自轻叹一声转过就走,目睹消沉落败的敌人,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胜利的快感,反而是兔死狐悲,心有戚戚。
“阿弥陀佛。”迦蓝叶轻诵一句杂念丛生,不免有些可惜。假如小师弟痛下杀手,趁这个机会干掉驼子,不但他自己可以名扬大草原,混乱不堪的两条商道上,也可以少一些杀戮多一份安宁。再想想小师弟胜券在握,却能收放自如,又怎是寻常少年能比?
难道这就是中印师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