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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她会说汉话,是她亲口告诉我的!我怎么会弄错呢,那两天我们两个不停地比试箭法,而且我总是赢不了她。”
“哦?师弟你是说和绿洲女子比赛射箭?”岳震的话让迦蓝叶眼睛一亮。“绿洲人里有一族确实善用兽骨弓,且个个都是箭神级别的修为,百步以内箭无虚发。当年你师兄我,就曾亲眼见过他们的神威。”
岳震猛然醒悟一把抓住迦蓝叶的手臂。“师兄,你到过沙漠绿洲!?”
此言一出,不但沐兰朵惊骇莫名,就连法刀僧也炯炯有神的盯着迦蓝叶,想必他也不知道国师曾有这样的经历。
“说来话长···”迦蓝叶突然怔怔的看着岳震,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正所谓,往事不堪回首。一直想找机会把这段恩怨的来龙去脉告诉你,唉!眼下却不是好时机呐。”
看着师兄莫名其妙的欲言又止,岳震松开迦蓝叶的手臂,迷惑道:“师兄此话怎讲?莫非与我有什么关系?”
迦蓝叶低头垂下眼帘,躲开了他的视线,轻声说:“旧事的前因原本与师弟没有半点关系,怎奈天意弄人,仿佛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似的,这件事的后果和你们有着莫大的关联。而且这件事还不算完,有些因果还要我们去面对。”说着话,大国师再次抬起头来,已是一脸的肃穆。
被师兄一通‘你们,我们’搞的很是头大,岳震不满的抗议道:“师兄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这样吞吞吐吐的不爽快?”
“呵呵···”迦蓝叶瞅着他苦笑说:“等你听过我的故事,一切自会明白。”
“天宁寺里有个规矩,每个弟子出徒以前都要到西夏军中服役。那时候,我还是天宁寺方丈大师的弟子,被派到黑水镇燕军司训练铁鹞子军团。那一年,突然发生了一场无妄之灾,迫使天宁寺召回了所有在外的弟子。”
仿佛刹那间浴血的寺院重现眼前,迦蓝叶的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栗,业已古井不波的心房又起波澜。
“为了一册古本秘籍,天宁圣寺惨遭屠戮,师父他老人家也遭受重创不愈,憾然圆寂。也就是从那以后,天宁寺才训练僧兵保护寺院。”
没想到牵出这样一桩血案,看着难过的师兄,岳震的嘴唇嚅动了几下还是闭上了。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因为他很好奇,是什么人有这样强大的实力,竟然能从强手如林的天宁寺抢走秘籍,他太想知道事情的结局了。
“沿着凶徒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踪到南边的国境,出了西夏后踪迹难以辨认,我们首先就怀疑是绿洲人所为。于是一位师伯和我就受命深入大漠,我这才有机会真正见识了所谓的绿洲人。”迦蓝叶摇摇头闭上眼睛,好像有些累了。
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分外沉痛的接着道:“千辛万苦的深入大沙漠,等我们明白了传言误人却为时已晚,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让我和师伯离散。我仗着年青力壮侥幸逃回西夏,而师伯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呢?”岳震和沐兰朵异口同声的问着,心境却是各不相同。
“时隔多年后,我们顺着古本秘籍这条线索,才终于查到,当年在天宁寺犯下血案的是宋境蜀中的‘残门’,为首之人是一男一女,他们从寺里抢走的正是残门心经!”
“啊!”
岳震觉得满头的短发顿时竖了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真相对他来讲过于震撼,令他防备不及。残门,一男一女,那肯定就是福亲王和静真师太。怎么是这样!岳震立时眼冒金星,这才明白师兄为什么说自己脱不了干系。那是因为柔福,这两个始作俑者,凶手,却是柔福最最亲近的两个亲人。
沐兰朵忍不住担心起来,虽然她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可是岳震此刻灰败惨白的脸色,让她的一颗心悬了起来。
空气凝重的仿佛要滴下水来,岳震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交替变幻,纠结挣扎了许久,他才有些沙哑的开口道:“师兄你打算怎办!”
神情肃穆的迦蓝叶呵然一乐,摇头不止。“师弟啊师弟,这话本该师兄问你的。去年秋后,我终于找到了残门巢穴,已经取回心经,也废了残门一干人等的武功,当时在场的不仅有中印大师傅,还有一位妙龄女子。那个倔强的小丫头曾直言不讳,残门这桩事终有一日要和我迦蓝叶清算。师弟你看,是不是该由我问你呢?师弟,你打算怎么办?”
法刀僧和沐兰朵听的一头雾水,再看岳震已是勃然起身,显得异乎寻常的暴躁。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能帮师兄你也废了她的武功?还是帮着她与师兄你做个了断?我就是不明白,几百年的陈年老帐为什么要算在我们身上!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有多远就躲多远!我不想看到你们这些毫无意义的江湖仇杀。江湖,你们那个不知所谓的江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马贼头领,我还要去找妹妹,我···”
原地打转的少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像一个莫名其妙做错事的孩子,又好像一只掉进陷阱的困兽,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着,茫然的寻找着一个解脱的出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江湖就在你胸怀之中。中印师父早就料到今时今日,他老人家托付我给师弟带一句话:相濡以沫,相掬以湿,不若相忘于江湖。师父是想让你纵情于江湖,忘了车辙过后的小水坑,忘了小水坑里的那两条鱼,于人于己都是善莫大焉。”
“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几近暴走的少年嘎然止步,垂下头来喃喃自语,顷刻间安静如岩。
场面冷下来,过了一会法刀僧走过去拍拍岳震,轻叹了一句:“一入江湖岁月寒。”说罢他边往出走边嘟囔道:“我去派两个小和尚回一趟西夏,骆驼那玩艺在这边可不好找。”
沐兰朵摆手在后面喊道:“大师请稍等,容我们商量一下所需骆驼的具体数量。”
听到她这样讲,岳震马上就明白了大嫂要做什么,他抛开那些因为往事而引发的种种负面情绪,抬起头来。
“嫂子,不用商量了。深入陌生的沙漠,去的人多反而不好。再说雪风元气未复,兰枫和巴雅特他们都不在,大嫂你不能离开。不过大家放心,我这一次去只是探探路子,能接回妹妹当然最好。如果沙漠部族真的存心刁难,需要动用武力,我保证一定回来找你们,不会蛮干的。”
明知岳震远赴大漠已经无法更改,可是让他独自面对那些未知的凶险,沐兰朵心里还是千般不愿,她正思索着该如何说服岳震多带些人去,迦蓝叶开口了。
“呵呵,小师弟你的保证一点也没有说服力。”国师摇头看了岳震一样,苦笑着对沐兰朵道:“就听他的吧,他说的没错,大队人马进入沙漠,比他一个人去还要艰险。法刀你去派弟子回去找三头好骆驼来,吩咐他们越快越好。”
法刀僧离去,看见沐兰朵依旧愁眉难舒,迦蓝叶也站起来转身笑道:“兰朵你就放宽心的等着吧,呵呵,这家伙天生的劳碌之命,老天爷不会让他这么快就解脱的。”
几天后,岳震带着三头高大的双峰骆驼动身启程了。
没有向导,也没有人跟随,迦蓝叶上一次是从北方进入沙漠,也不能给他提供很多的有用的经验。孤独而忐忑的岳震只知道,背对着太阳一直向西,就能够进入沙漠的最深处。于是,他沿着干涸的河道一路向西前进。第一个夜晚他停下来露营的时候,才终于明白沐兰朵大嫂为什么要让他带上皮袄、厚毛毡这些冬天才用得着的东西。
虽然已是夏秋交接时节,午间的骄阳让他苦不堪言,可是太阳一不见,荒原的气温便骤然下降。岳震把所有可以铺的东西都铺在了地上,和衣而卧,却依然能够感到凉意阵阵。
凄冷难熬的夜晚过去,岳震擦掉眉毛头发上的露水,一番收拾后又跨上骆驼。
没有走出多远又觉着温度渐渐升高,有了昨天的经验,岳震赶紧把外衣脱下来遮在头上,这样一来脸上便不像昨天那样,被晒到火辣辣的生疼。
头顶骄阳似火,抬眼望去,地面蒸蒸而上的水汽扭曲着视线内的景物,空旷的天地之间一片死寂。骆驼背上的岳震不禁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把那几只驼铃留在布哈峻,此时此刻他才深有体会,枯燥的旅程中最可怕的竟然是难以排遣的寂寞。
就这样,在阴冷与酷热之间挣扎了三天,他便遇到了第一个颇费思量的难题。
河道愈来愈深入地面,方向也是往西南那边偏移,岳震揣测如果依旧沿着河道前行,不但会走进一条峡谷,而且很有可能会偏离正西。
抬头看看已经高过了头顶的河床,他暗想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河道越来越深,想离开可就不容易了。掉头回去找一处缓坡,岳震赶着骆驼离开了河道,登高远眺,河床若隐若现的轮廓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
回头望一望火辣辣的太阳确定方向,岳震一声吆喝,三头骆驼便又开始慢慢悠悠的迈步前进了。
离开河道,地面上渐渐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干裂,就好像一道道怵目惊心的伤口,龟裂扭曲着,满目创痍。
能够感觉到骆驼蹄子下的土地越来越松软,岳震不由暗自叫苦。辛辛苦苦用了三天,才刚刚穿过了半沙漠化的边缘地带,真正的大沙漠还在前方。
没有想象中峦嶂起伏的沙丘,更没有所谓‘大漠孤烟直’的壮景。身处沙漠的岳震,不由觉得深深的失望了。偶尔一见稀稀落落干黄的蓬草和灌木,半埋在沙土里苍白的骨骸,依稀可辨残破废弃的家园,种种景象仿佛都在诉说一种悲哀苍凉的死气沉沉。
这就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岳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暗自摇头。
………………………………
戈壁之旅·绿洲
“咦···”
骆驼上昏昏欲睡的岳震突然惊醒过来,因为骆驼突然轻快的奔跑起来了。几天的沙漠生活让他知道,它们肯定嗅到了水的气息。
几棵低矮的胡杨慢慢出现在视线中,他再一次的失望了,那里只是一个大水坑。
三匹骆驼跑到水坑边喝水,岳震也跳下来活动着几乎僵硬的身体。看着水坑边上半黄半绿的蓬草,他再一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方向搞错了。整整六天过去了,除了几个这样大大小小的水坑,满眼都是焦黄一片的沙土,哪有半点绿洲的影子?
最让他担忧的是,携带的二十几个水囊已经干瘪了大半。如果近期还是找不到清洁的水源,他就要和骆驼们一样,得喝水坑里污浊不堪的脏水了。
不知道下一个水坑还有多远,看着太阳斜到了天边,岳震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夜,这样明早就可以让骆驼们喝个饱再走了。
卸下过夜的用具,把三匹骆驼连在一起拴在胡杨上,然后拔了一大捆蓬草丢在它们的脚下。一阵慢条斯理的咀嚼后,温顺的骆驼相继卧下来休息。岳震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偎在骆驼们的身边,铺开了皮袄毛毡。
夜幕慢慢的降临,感觉着身旁骆驼呼吸的起伏,仰望冷月孤星,岳震睡意全无。孤独的旅人排遣寂寞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停的回忆过去,不停的猜测未来。
带着完整的记忆来到这个时代,从前生到大宋,从鄂州到临安;走过人情冷暖,走过春夏秋冬,走过闽境,走过襄阳;阴差阳错的踏上高原,鬼使神差的深入大漠;一桩桩,一件件,梦幻一般,有如电影胶片一样缓缓地流过,让他突然涌过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吁···”长长的一声嘘唏,岳震喃喃自语道:“足矣,谁能活的这般离奇曲折?谁又能活的这般惊心动魄?”
前生今世里,亲人、恋人、朋友、深知那些曾经的敌人,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走马灯一样旋转在脑海中,最后定格在小布赤的脸上。
人们口口相传的绿洲究竟在哪里?传说中的沙漠民族为什么要守着这片荒蛮?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对这片根本不适合居住的土地如此恋恋不舍?惊鸿一瞥的那位拓跋族姑娘月亮,是不是就在前方的某个地方?我们还会再相遇吗?太多太多的疑问拥挤在他脑子里,好像很遥远,又好像答案近在眼前。
‘咕噜’骆驼急促的低叫把岳震从沉思中惊醒,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三头骆驼已经惊恐的拥挤着站立起来。
一阵头皮发麻,岳震也从地上蹦起来,他知道骆驼这种通灵的生物,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乱发脾气,它们一定是感觉到了有危险迫近。轻轻拍打着不安的骆驼,岳震拔出了马刀四下张望,很快就在水坑边上看到了那个威胁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