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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前是一个极其狂热的人,岳震也顿时失去了和他辩论的欲望。也只能暗自庆幸,任征不过是西夏宰相的儿子,并不能真正驱动西夏的国策和这个民族的走向。要不然的话,风雨飘零的大宋,恐怕就不止大金一个敌人了。
岳震安静下来,两人间的气氛不免显得有些尴尬。任征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可是他却并没有放弃的打算,追问道:“震少以为如何呢?”
暗自摇头,岳震平淡的回答说:“千百年来汉室民风确是内敛保守,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可以任人欺凌。我个人觉得圣人学说并没有错,只是要区分针对什么人,有朋自远方来,我们谦恭友善,不亦乐乎;若是心怀征服践踏之心而来,我们汉人从不吝啬自己的血肉之躯,我们誓死也不会向任何人屈服低头!”
他的话里虽然没有一丝愤慨激动,任征却不能不低下了头。千百年来,汉人有时候会变的很孱弱,但是他们总有足够多的忠臣烈士,支撑着这个民族从未弯下脊梁。
隔了好久,任征才又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迷惑。“所以说,你们汉人的学说与行径,让人觉得充满了矛盾。我读过你们汉人的无数典籍,最后却无法得出一个结论,汉家学说太多的似是而非,我是愈读得多,就愈觉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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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一桩·商队
“呵呵···”岳震摇头笑道:“汉风精髓绵延数千年,学派林立纷杂,学说更是各竖己帜争论不休。大少若是想以古人之典来解今日之惑,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呢?”
任征刚要开口争辩,却被他摆手拦住说:“小弟虽不如大少那般博览群书,但是有一点小弟却可以肯定。华夏民族之间的争斗,其实也就是相互融合的过程,请问大少,不管是契丹还是党项、女真的上古祖先,会把汉人的书籍拿来阅读吗?”
“很显然,他们不会。”岳震不打算再给任征插嘴的机会,娓娓说道:“如今每个部族都像汉人一样创立了自己的文字,像大少这样家世渊博者,不但懂得参阅汉人的典籍,还把这些典籍译为本族的文字广为流传,这不就是一种最好的融合吗?”
“所以小弟可以肯定的是,民族间的大融合只会日渐成熟,很多我们今日看来无法解决的争端,在将来不过是小事一件。假如大少只是西夏国一位普通的士兵,请问,你用国家发给你的军饷,就可为家人购得江南的绫罗绸缎,就可以让家人品尝南方的新鲜蔬果。你还会冒着生命的危险,跨马提刀到南方去抢夺吗?”
“那怎么可能?!”任征好不容易逮到了插话的空隙,却也只能嗔目结舌站在那里。
岳震已经有心结束这次毫无意义的谈话,也就起身笑道:“呵呵,大少又怎知道不可能呢?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你我一生不过几十年,又怎会知道千百年后的变迁?我们也只能做好眼前的本分而已。”
“做好眼前的本份,做好眼前···”任征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显然无法一时间就认同岳震的理论。
趁他茫然愣神的功夫,岳震抱拳拱手道:“大少有所不知,小弟失散的异族阿妹已经找到,只是小妹不幸身染重病,小弟这次来不能耽搁太久。在曲什的这几天还有很多的繁杂俗事,大少有什么事情敬请直言,若是没有什么当紧的事,咱们再寻机会畅谈如何?”
他话里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任征虽是一脸的失望,却也干脆的拱手说:“如此甚好,我来,一是为诚心诚意交震少这个朋友。其二,确有一件事想请震少帮忙。”
“大少请讲,小弟能力之内绝不推辞。”
“好,震少快人快语,我就实话实说。”任征过来握住岳震的手臂,语气很是诚恳。“震少想必已经知道,大夏国物产贫乏,很多的物资来源于南边的两条商道。大夏朝廷历来对商道周边很重视,今年红毛鬼之乱后更有了明确的分工。迦蓝叶国师负责南北一路,我家父亲则负责东西一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青海道。”
听到事关西夏内部,又牵扯到师兄,岳震在心里打了个兀突。暗想,恐怕不简单。
“听说震少旗下的商队将常年来往于青宁原,而且携带的货物都是上品,我想求震少给个面子,让你们的商队不要只往布哈峻那边去,能不能偶尔从曲什转北,走走青海道?”
“这个嘛···”岳震嘴上迟疑着,心里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任征以为他有什么顾虑,马上说道:“震少放心,不仅是青海道,就算汇丰号的商队深入大夏腹地也没有关系,路上的安全由我们草椤河和西平两地的铁鹞子负责,倘若有半点差错,唯我任征是问!”
岳震一拍他的肩头笑道:“呵呵,小事一桩,吓我一跳!这等小事大少何需用那个‘求’字?小弟在商言商,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再说曲什、布哈峻的消化能力有限,比不上你们国内繁华,大少这是给我们汇丰号送银钱,应该是小弟谢谢大少才对。”
“震少如此赏脸,任征感激不尽。”说着话,他真的就要抱拳作揖,岳震赶忙伸手拦住了他,埋怨道。
“大少这就不对了,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何需这样?刚刚还说与小弟诚心相交,现在却这般客套,根本就是不把小弟当朋友吗?”
任征赶忙歉意的笑笑说:“是是,是我矫情了。不知商队何时再来呢?”
“小弟的商队一共有四支,每三个月就有一队西来。”岳震歪头想想回答道:“下一队已经定好了到布哈峻,肯定是改不了的。这样吧,等他们到达我找人带回书信,让南边去安排。我保证汇丰号的商队,每年必有一支走青海道或是入西夏,这样可以了吧?”
岳震顾着自说自话,根本没注意任征满脸的惊骇。原来他并不知道汇丰号的实情,听罢这段话,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对岳震来讲是‘小事一桩’。
用征询的眼神看向任征,岳震发觉他竟然变得有些忸怩,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呵呵,任大少你还真是贪心呢。”岳震恍然大笑道:“好吧,我安排两支商队去你那边,一队走青海道,一队深入草椤河、西平,这下大少满意了吧?哈哈哈···”
“震少情谊,任征铭记在心,这就告辞了。不管吐蕃还是大夏,震少有什么为难之事,差人通知富察就能找到我。震少留步,留步···”
任征倒是干脆,说走就走。岳震很欣赏他这种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尽管任征再三婉拒,岳震还是把他送到门外,这才看到了和任征同来的骑兵。这一小队骑兵不但铁盔铁甲,标准的战斗装备,而且战马身上都披着黑黝黝的护甲,只有眼睛和四条腿露在外面。
感觉着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岳震暗自猜想:这就是西夏的铁鹞子骑兵?
目送任征、富察和铁鹞子骑兵们走出视线,他转身关门当中暗想,回去一定好好问问师兄,这位宰相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在院子里,岳震回味着对刚刚的这次会面。就如任征所说,申屠组建的四支商队不但声势浩大,而且随队而各种大宋南货对于比较闭塞的青宁原来说,也都是很稀罕的物资,所以任征想把商队引到西夏本土去交易,完全是对双方都有利的思路,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任征与富察到底是什么关系,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震头领,震头领···”外面又是一阵叫门喊醒了沉思的岳震,他苦笑着起身,摇头暗想,我还真忙呢。
“震头领,小的是羌刺传令兵,我们阿罗首领请您前去赴宴。”
岳震愣了一下,脑筋飞快的想着,难道有什么急事?迫使阿罗必须这样大明大放来与自己联络?
想归想,他还是锁上院门跟着羌刺小兵出来,一路询问,岳震问清楚原来阿罗并不是单独请他,一同被请的还有富察。搞清楚状况,他也不禁暗暗叫好,阿罗大哥够机智,待会的宴席只要自己多喝几碗,假装醉了,很容易就能甩脱富察那家伙。
高高兴兴的跟着小兵一路疾走,不大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尚未走进大院,岳震就闻到了浓郁的烤肉香味。
“哈哈!一别数月,震少依旧龙精虎猛啊!想煞哥哥了,哈哈···”
惊喜错愕的岳震大步上前,一把擎住说话人的手臂,话到嘴边却变得有些哽咽。“子翼哥,你回来了?我也想···”
刘子翼身后的阿罗误解了岳震的意思,高声笑道:“哈哈,震少放心,附近的几个院落都是咱自己人,不怕有人偷听。而且刚刚富察那家伙派人来说,有贵客应酬不便赴约,哈哈···岂不正遂了咱们兄弟的心意。”
听到这么称心如意的好消息,岳震立刻从复杂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欢喜雀跃的他上前与两位兄长结结实实的抱在一起,兄弟三人开怀大笑。
自家兄弟久别重逢,当然不用那些虚礼客套,三人围坐篝火旁肩并着肩吃肉喝酒,岳震最关心自然还是宋金前沿的岳家军。
“震少安心啦。”刘子翼拍拍岳震的肩头笑着说:“蔡州一战,伪齐刘豫铩羽而归。可能是金国方面也认识到,仅凭齐军的水、步兵很难突破岳帅与韩帅镇守的正面防线,所以入秋以来,金人军方展开了大规模的调动。我们推断,金人旨在演练磨合一个马、步军和水师组成的立体进攻体系,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估计今明两年不可能再有大的战事了。”
岳震轻轻着头,凝眉道:“如此看来,不战则已,再开战就是石破天惊的大会战,金人必将全线出击,大宋的整条防线都要遭到猛烈的攻击。”
“不错!我们和金人一样的期待!”相比他的凝重,刘子翼脸上更多的是振奋和热切。
“那将是宋金之战的转折点,几十年来大宋的军容从未像现在这样鼎盛,大宋军人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斗志昂扬!未来一战,必将是我们全面反攻的开始,我刘子翼和西护军六万将士无不期盼跃马甘陕,光复我汉室江山!”
刘子翼和阿罗兴奋的面容在篝火的映衬下,红彤彤的闪着亮光。岳震无语暗叹,他不忍在兄长们火热的心头上泼凉水,削一片香喷喷的羊肉放进嘴里,默默地咀嚼中,他竟然尝到了淡淡的苦涩。
父亲带领着岳家军创造了一个个辉煌的胜利,正是这些看似轻而易举的胜利,让所有大宋军人看到希望的同时,盲目的自信也在所难免的膨胀起来。
如今的大宋军方,充斥着一种很奇怪的气氛,很多人认为收复失地,并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做的问题。这些人近乎于天真的以为,只要他们愿意,对面的几十万齐军和女真人的铁骑,就形同虚设不堪一击。难道老爸他们那些卓越的将领们,察觉不到这样危险的信号?还是···
咽下索然无味的食物,岳震端起酒碗把话题扯到了一边。“子翼哥,西护军今年的冬粮储备的怎样?临洮和仙人关的粮道应该很安全了吧?”
“呵呵,托你那位生死兄弟的福,现在的西北太平的很。”
“哦,我的兄弟?···”岳震的酒碗停在了唇边,一头雾水。
刘子翼玩味的笑着看过来,说道:“完颜雍这个名字震少不会觉得陌生吧?呵呵,这位雍南王大半年来忙得很。乱七八糟的中原腹地让他这么一弄,还真就有了几分模样,如今河北的女真和齐人说起雍南王,无不交口称赞啊。”
完颜雍和岳震的恩恩怨怨,西护军的几位高级将领都是略知一二,所以刘子翼才有这样很奇怪的表情。
其实猛然听闻完颜雍的确切消息,岳震的心绪更加复杂,有几分缅怀故友的惊喜,当然也有些尴尬的愧意,再怎么说,身为一个宋人,与敌国位高权重的人称兄道弟,是让身边的这些汉人兄弟们很别扭的一件事。
看出来岳震难言的苦涩,刘子翼再次拍着他的肩头笑说:“嘿嘿,震少不必介怀,完颜雍掌权后完全效仿咱们汉制,现在金人也是军政分家。你不用担心,有一天会和他在两军阵前相逢。”
岳震仰头一饮而尽,擦掉唇边的酒渍怅然叹道:“唉!就算有一天为了国家民族,需要我们生死相搏,他和我一样会坦然面对的。子翼哥,我想听听这家伙都干了些什么?”
“据我所知,完颜雍现在掌管着金国从西北到胶东整个政务,接手伊始他就大刀阔斧的削减和修改了赋税,然后又强令女真贵族释放战争期间掳掠的奴隶,紧接着就是鼓励和招诱流亡复业的一些褒奖举措。听说他最近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