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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家大小姐银屏在一个多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从临安到襄阳再到蔡州,岳家军上下无不喜气盈盈。
“同喜同喜。”岳飞抓住老伯的手,不觉有些动情道:“这些年来老哥哥对这几个孩子的照顾之情,我···”
“哎,元帅怎么拿我老禄当外人了?”老爷子不满的翻翻白眼,转眼想到自己的使命,他老人家马上又眉开眼笑的凑上去。“岳帅请看,这是二少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老汉我亲自送来的贺礼,恭贺元帅您喜添外孙。来人,卸车喽···”
老人家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商队你退役的士兵们,又一次在他们的元帅面前展现了岳家军的神采。
干净利索的卸车走人,片刻的功夫,校军场上只留下了禄伯、岳家父子三人和那几位高阶将领。
岳飞缓步巡视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之间,神情很复杂。‘摸’一‘摸’棕红‘色’闪闪发亮的马鞍,抓一把草‘药’凑到鼻尖,再拿起岳震留在草‘药’箱里的纸片,元帅转过身去背对着所有的人。纸片上写着草‘药’的用法和用量,儿子那些吊儿郎当的字迹跳进父亲的眼帘时,元帅的鼻子猛然间一阵酸楚,岳飞的头垂得更低了。
元帅在一箱一箱的草‘药’中间站了很久,最后还将纸片轻轻的放回原处,岳飞转回身来高声命令道:“传令:背嵬军统领杨再兴,速派军需官前来接收马军装备。如何分配,请杨统领自行定夺。”
“徐贤弟,张宪不在,这些草‘药’的入库、登记造册等等的琐事,就拜托你了。记着告诉那些军医,这些‘药’材来之不易,让他们都给我省着点用!”‘交’代完毕,岳元帅抬‘腿’就走,岳云在后面的话语拉住了父亲的脚步。
“父帅,这些鞍具是小弟的一片孝心,您就留下一副吧,不要让他白费苦心。”
停下脚步,岳飞只是犹豫了短短的一瞬,便继续大步向前,一边走一边摆手道:“不留,不留,统统给我拿走。禄老哥请跟我来一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还想坚持的岳云正要追上去,却被走过来的徐先一把拉住。“算了吧少帅,岳帅只是不想看到马鞍就想起震少。”
禄老伯在岳元帅的营帐里呆了整整一天,直到吃过了晚饭,大营里吹号熄灯后,传令兵才请岳云和岳雷过去。兄弟二人都明白这个时候父帅召唤,肯定是有关小弟的事情。走在黑漆漆的大营里,他们议论猜测了一路也是不得要领。
中军帐附近是晚间营区里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二人满心疑虑的走进了父亲的‘私’帐,禄伯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进‘门’就发觉父帅和禄老伯的脸‘色’凝重,气氛有点不对。岳云和岳雷相互偷瞄了一眼,各自找地方规规矩矩的坐下。
老老少少四个男人,一样的低眉垂目静静安坐。后来的两个年轻人不明所以,可是父亲不开口他们也不敢问,只好一头雾水的闷着。禄老伯的神情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又好似在跟谁生气。最后还是岳飞打破了让人难受的沉默,听口气他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禄老哥,就这么定了吧。既然小二他根本无意报效国家民族,无意为岳家建功立业,我们又何必勉强他呢?就照我说的办!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岳家,都是一个解脱。”
“元帅!这···”禄老伯也抬起头来,看样子还是想劝岳飞改变主意,可是两人对视中老伯却闪开了视线,不只是老人家理亏,还是有些畏惧元帅的威严,老伯的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踌躇了好久才颓然说道。
“岳帅见解合情合理,可是老汉我就是,就是觉得不公,这样一来,等于宣告二少不再是岳家子孙,等于将二少逐出了家‘门’!”
话说出口,须发皆白的老人突然一阵哽咽,止不住的泪水噼噼啪啪着,洒落衣襟。
“父帅!”岳云和岳雷闻听此言,顿时如遭雷击勃然‘色’变,双双从椅子上蹦起来,扑到了父亲的书案前。
“父帅息怒!小弟年幼无知且又好动贪玩,可是他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恳请父亲大人收回成命,万万不可啊!”说着说着,脸‘色’苍白的岳云噗通跪倒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声道:“父亲为国尽忠常年奔‘波’在外,小弟犯下过错,也是我这个兄长管教无方,若是父亲定要责罚,那就请父帅责罚岳云!”
岳雷根本就是有些傻了,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只懂得一个劲的跟着哥哥磕头。
两个儿子的额头‘砰砰’的撞在地上,书案后的岳飞却开心的笑了起来。大笑中岳帅起身走过来,一手一个把儿子们拉拽起来。
“呵呵,你们这两个傻小子断章取义,听话只听了半句就在这傻兮兮的磕头。呵呵,为父从未说过要将小儿逐出家‘门’,你们两个给我滚过去老老实实的坐好,等把来龙去脉‘弄’明白了再说话不迟。”
“不逐出家‘门’?”岳云将信将疑的看着父亲,确信父帅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出尔反尔,他才抚‘摸’着淤青的额头尴尬道:“是是是,您说,我们听着呢。”
岳元帅重重的点头说:“不错!你们老子我,虽不敢自称忠臣烈士,但对你们这几个小子的品行还是很有几分自信。虽说小二与我们的志向不同,可是他天‘性’淳良刚正,走到哪里也会是个锄强扶弱的好汉子!为父我怎么可能把他逐出家‘门’?”
“那···”岳云看了一眼禄老伯,又把视线转回来,满脸‘迷’‘惑’的看着父亲。
“唉,为父此计纯属无奈之举。”岳元帅摇摇头回到书案后坐下,苦笑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禄伯伯,还有小二那些江湖和生意上的朋友们,传几句谣言而已。”
“你们也都知道,如今的岳家已是树大招风,有关咱们家的只言片语,根本用不着咱们刻意去宣扬就能很快的传遍大宋。为父是要让禄老哥装作不经意的放出话去,就说我们岳家托人四处寻找,终于得到了小二的确切消息。”
“遭金人掳掠,流落异乡的岳家二公子,在回宋的路上遭遇马贼,一番‘激’烈的战斗后,岳家二少便下落不明。”
“你们禄伯伯回京后,将全面接管二小在京师的生意。至于小二的其他生意,为父打算‘交’给申屠大掌柜。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小二的名字和他这个人,将会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真正了解真相的,也只有小二身边这些最核心的一些人。”
岳飞把将要采取的行动和盘托出,话音落下,刚刚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的岳元帅,突然感到了一阵心痛,‘胸’膛里填满了酸涩。
军帐里重新安静下来,两位少年军人领会了父亲的意图,他们心绪也变得和父亲一样很复杂。尤其是岳云的心里翻腾着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少帅怔怔的看着父亲,轻声问道:“有必要这样吗?小弟终归还是要回来的。”
和儿子静静对视的岳飞,轻轻的摇了摇头,指着案上的包袱说:“这是小二的媳‘妇’托你们禄伯伯捎回来的,家里人人有份,你们两个也一人挑一件吧。”
“媳‘妇’?!”
岳云和岳雷异口同声的惊叫起来,岳雷惊奇的问道:“小震在那边娶妻了?!那得回来拜天地,拜爹娘呀。”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却也同时间恍然大悟,父亲刚刚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举动,原来真的是事出有因。小弟怎么可能回大宋光明正大的拜堂成亲?金枝‘玉’叶的帝国公主还在那里等着他呢!以小弟的个‘性’,他绝不会让这种天大麻烦来威胁家里人。
看清楚里面的关窍,两个儿子顿时一脸敬仰的看着父亲。父亲这一招虽然无奈,却也非常高明。
不是我们岳家小二大逆不道,藐视皇家,胆敢不回来娶帝姬,而是他‘下落不明’。
第二天大早,身负着双重使命的禄伯,就找到了烽火堂留守的吴阿大,把岳震的书信和岳元帅的指令,一起‘交’给了他。尔后,马不停蹄的老爷子又跑到闽浙商帮设在襄阳的商号,申屠希侃得知了商队改道西夏的变化,禄伯当然要告诉他,将会发生的事情。
随着禄老伯心怀悻悻的踏上归途,有关岳家二公子的传言也悄然弥散开来。
纷纷扬扬的流言传播的很快,自然也就引发了一些人的忧虑。在淮帮和闽浙商帮高层的干预下,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各种版本,并未给商队和贩运‘私’货造成多大的影响,只有临安的汇丰号和漱‘玉’斋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光环。
隆冬将至,送走了禄伯的申屠希侃终于等来了冲索多吉,两家商队一起登上浩浩‘荡’‘荡’的船队,逆水西行。
多吉对岳震传言的真假心知肚明,他也不会蠢到去问申屠为什么。作为岳震贩卖‘私’货在吐蕃最大的合作伙伴,他更乐意看到现在的态势,更乐意看到岳震把重心移到他这边。踌躇满志的吐蕃商人一路上和申屠谈笑风生,当然不会在意申屠的商队里,有几位神秘的客人。
初冬的凤凰山虽然冷清,但依然是绿意融融,不像千里外的高原那样寒风肃杀。
书房外静真师太款步而来,发髻高绾,衣袍素雅,手捻佛珠的‘妇’人渐渐走近,守在‘门’外的龙如渊赶忙躬身行礼。虽然隐约听闻,这位与帝姬最为亲近的‘妇’人已经内力尽失,但龙大公子对静真师太还是充满了好奇,因为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妇’人,比那位‘阴’阳怪气的福王爷,更让龙如渊感觉高深莫测。
含笑颌首,师太推‘门’走进书房,房间里已经燃起了暖炉。柔福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并没有因为有人进来而抬头。
“丫头你真的决定要去了?”
“嗯。”少‘女’的眼睛没有离开书案,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师太您请坐,这是很早就决定下来的,与那些传言无关。我们从西北直接进入西夏,不再绕道吐蕃。”
“唉···”师太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静静的坐下,捻动着佛珠闭上了眼睛。“为何要逃避呢?我倒是希望丫头你的西夏之行与震少的传闻有关。更希望你是先去找找震少,有些话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
柔福慢慢的抬起头来,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修炼,不但让少‘女’的眼眸如夜空寒星,娟秀的面容之上也满是威严凛然。
“问清楚又能怎样呢?”眼睛闪过一丝哀怨,这一瞬间的柔福,仿佛才是那个梅家桥头翘首凝望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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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意西行·家园
第二百三十八节
那一抹似曾相识的温柔,只是在她的眉宇之间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便又被浓重的‘迷’‘惑’和惆怅所掩盖,她低下头去,看着写满字迹的一张纸笺。
“这张纸上写满了他的所作所为,是我令那些龙卫彻查而得来的。为何我愈是想接近他的生活,却愈发看不清楚他呢?”
柔福眼神‘迷’离的盯着那纸笺,好像是说给静真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里写着他从鄂州开始到离开江南的种种行径,却没有一件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万千财富信手拈来,挥洒而去,襄阳大捷,仙人关战役,收复蔡州···这桩桩件件都有他的影子,神秘的鬼杀,神秘的烽火堂,神秘的西北贩‘私’大网,神秘的让我感到了恐惧。”
静真师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奇,依旧是那种淡定从容的笑意,她绕过书案踱到少‘女’的身后,把手放在了柔福的肩头。
“呵呵,他有他的世界,你有你的天地。世上亲如父母儿‘女’,近似夫妻爱侣,谁又能把谁真正看透呢?话说两头,若是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似清澈之水,一眼望穿,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抬起白皙的手掌,搭在肩头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这只手能给她母亲一般的温暖。
“或许是我错了,或许是我们都错了。”柔福的声音更加低沉。“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遇见了。”
‘抽’出手掌,轻拍着柔福的手,静真轻声笑说:“呵呵,小小年纪却好似看破红尘一般,是非对错哪有这般容易论断?就算是错,也要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西夏与吐蕃高原一路之隔,丫头你离开天宁寺后,转道一探又有何难?”
“咯咯···”这次是柔福展颜笑了起来。“师太您为何对我信心十足?西夏天宁寺卧虎藏龙,大国师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师。您凭什么觉得我可以安然回归?”
她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