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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愧为大宋帝姬啊,明齿皓唇端庄秀丽,眼波流动间虽有几分青涩腼腆,但还是掩不住女孩身上,雍容华贵的气质。
“臣,枢密院知事赵鼎,叩见柔福帝姬,帝姬千岁,千千岁。”
标准的朝拜之礼中,赵鼎已经撩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叩首。
“啊!”欢天喜地的柔福顿时惊呆了,无助的看向面前的十叔。福王能有什么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鼎相大可不必,我这柔福侄女只是微服出宫,又无皇家仪仗跟随,本王以为,众位大人还是免礼平生吧。”
“王爷此言差矣!”赵鼎没有起身,立刻沉声反驳道。
“册封圣旨上说的明明白白,柔福帝姬的一切礼仪与圣上的女儿一般,柔福帝姬就是我大宋的长公主。藐视帝姬者,就是在藐视皇上啊。”
这么一顶大帽子飞出来,立刻把赵鼎身后的张浚和岳飞下了一大跳,两人急忙跪伏于地上,随着赵鼎口呼:“千岁,千千岁。”
这一幕犹如晴天霹雳,将少男少女间触手可及的距离,无情的撕裂、撕裂。
柔福虽然不知道哪一位是震哥的父亲,但她清楚的知道,心上人的父亲此时正跪在自己的面前,将头颅叩向地面。泪珠从女孩的眼中滑落,和原本紧紧抱在怀里包袱一起,滑落,滑落。
“呜”少女一声悲鸣,捂着嘴转身逃去。
在父亲弯下膝盖的哪一刹,岳震只觉得眼前一黑,随之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没看到柔福悲泣着离去,不知道福王与师太相继跺脚而去,不知道文武二相是怎样走的。
他万马奔腾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
岳震仿佛看到,看到父亲、母亲、姐姐、大哥岳家所有的人,匍伏在柔福的面前。一缕好似来自极地的幽寒,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冷冻了他的躯体,也凝结了他的世界。
所有的人都已离去,父亲替他捡起地上的那个小包袱,轻轻拍着儿子的肩头。
“小二,跟爹四处走走吧。”
牵着儿子的手,漫步在临安街头。岳飞已经看出小二与帝姬的关系绝不一般,他顿时明白岳云从鄱阳湖回到鄂州后,为何总是与姐姐银屏嘀嘀咕咕。岳飞也有所怀疑问起过,姐弟俩在父亲面前,对小二的这一段情事,从未敢提过一个字。
内心里,岳飞并不怎么反感柔福。女孩出现在面前时,将军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个好女孩子,也会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儿媳妇。
生在帝王之家,非她之过。帝姬只要能与儿子合合美美过日子,替我们照顾好小二,我岳飞磕个头算得了什么?何况人家还是真正的皇家血脉。
岳飞清楚这只是一个父亲的想法,同样作为男人,他更明白孩子的心境。如此难堪的场面,换作谁,猛然间也无法接受。
临安街头,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忧心忡忡的父亲,拉着木然呆滞的孩子,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繁华喧嚣里。他们身旁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肩扛手提着时令蔬果、鲜肉活鱼,那些与饮食无关的店铺已经早早的关了门。
因为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喜庆的好日子。
急急忙忙想着赶回家的行人,兴高采烈的与熟人打着招呼,没人在意有这样一对父子,与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目光茫然的他们不知该到那里去。
爷俩一路走到了城北,岳飞真的有些累了,拉着岳震并肩坐在河边的石阶上。
望着身旁昏昏噩噩的儿子,父亲终于忍不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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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节
“小二,你可知道,为什么君主是一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威吗?”
岳震双手托着腮,望着河床里潺潺而过的水流,半响才艰涩的问道:“父亲,人难道天生下来,就有了高低贵贱之分?”
父亲点头苦笑道:“不错,尽管有些人觉得不公平,但这是勿庸置疑的事实。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没有君主,就没有国家。没有国家也就没有律法与军队,人们也就失去了约束任意胡为。弱小者将没有田种,没有房子住,沦为强大者的奴隶。”
细细品味着父亲的话,岳震也不禁黯然点头。
封建君主制度是地广人稀、生产力低下的必然产物,如果真像父亲说的那样,人类社会恐怕要倒退回奴隶制的年代。
这样的大背景下,皇帝就是国家的象征,就是所有国人的信仰。若有谁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视皇权,不外乎两种下场:要么你推翻这个信仰,把自己塑造成为另一个信仰;要么你就会被碾的粉碎。
岳震自认还没有推翻赵家王朝的能力,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贪欲,让这个原本就多灾多难的年代,更加的动荡不安。
“唉”他无力且无奈的叹息说:“父亲您不必担心,儿子不会胡来的。只要皇上不来伤害咱们,我一定规规矩矩的,决不会给咱岳家惹来灭顶之灾。”
“那你和帝姬的事情,小二你打算如何处置呢?”
帝姬这个称呼,让岳震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父亲,孩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呐。”说话间,他茫然四顾,惊奇的发现,他们父子竟鬼使神差的坐在梅家桥边。难道这就是天意?事事轮回,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恍恍惚惚的岳震,絮絮着向父亲说起这一段曲折的感情,从梅家桥邂逅、夜游西湖、结识李易安、柔福进宫、探监
大内禁宫,萼华宫,帝姬的绣楼外。
福王气极败坏的来回踱步,静真低眉站在一边。
“师妹,你再去催催啊,怎么换个衣服这么长的时间?九哥那边在等着呢。”
“师哥,唉”静真拥着几近哀求的口气道:“别再去催孩子了,让她静一静吧,她心里难受。”
“有什么好难受的?”福王怒目拧眉,有几分狰狞的说:“他岳飞吃的我大宋俸禄,作的我赵家的高官,给大宋公主磕个头就委屈了吗?!上午若不是柔福哭着跑了,本王一定要把岳震那小子拿下,治他的罪!丞相和他老子都在那跪着,他凭什么”
静真打断他道:“好了,师哥,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你们看到那孩子都傻啦,他们小孩子家家那曾见过这种场面。”
看着气鼓鼓的师哥,静真口气一软,叹道:“唉,这事都怪我。师哥,我知道你说的都在理,可柔福那孩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她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别看福亲王气冲斗牛,可一提到柔福这块心头肉,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好吧,你进去告诉丫头,她不想去就别去了。我这就去九哥那边说一声。”
“十叔,等等。”柔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转身欲去的福王立刻停住了脚步,回过头。一身盛装的柔福出现在两人面前,原本就亮丽可人的少女,更显得雍容典雅超凡脱俗。“十叔,咱们一起去,不要因柔福一人,扫了大家的兴致。”
静真担心的瞅着孩子,看到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情绪倒是非常的平静。
“好闺女!”福王开心的笑道:“来,让本王带上咱们漂亮的小公主,一家人好好的吃一顿团圆饭。哈哈王好久没有这么高兴喽。”
御花园,没有悦耳的丝竹,一路行走,也不见一个宦官、宫女。
柔福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十叔。福王拍拍臂弯里孩子的小手,说道:“九叔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今夜一个外人也没有请,就咱们三个人。”
亲人的体贴,让柔福冰冷的心,升起了一丝暖意。
花园中心的小轩里,只挂着一只灯笼,不很明亮,但柔柔的光线让人觉得很舒服。高宗皇帝赵构坐在桌旁,桌上的菜肴不多却很精致,正中央大盘里是一块黄澄澄的团圆饼。看到弟弟和侄女进来,皇帝只觉得眼前一亮,由衷的赞叹道。
“福丫头长大了,称一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呀。福丫头今夜可不许抬头看月亮,要是把月亮羞走啦,普天之下就无月可赏喽。呵呵··”
柔福苍白的脸上泛起几丝红晕,低声的娇嗔说:“皇帝叔叔就会取笑人家。”
看到孩子回来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本该高兴的福王却在心里拧了一个疙瘩。
传说中的美女貂禅,有闭月之容颜,却沦为他人利用的工具,在一代枭雄董卓和他的义子吕温侯之间挑起争端。
福王不禁警惕的看向九哥,暗道,他不会把乖柔福,也当成一件工具
高宗皇帝对弟弟异样的眼神,视而不见,含笑对着柔福道:“你皇后婶娘身子不好,今个就不来了。你十叔呢,老是扭扭捏捏不肯将师太娶回王府,所以吗,今晚只有我们两个老头子陪你喽,福丫头会不会觉着气闷呢?”
看到十叔被皇帝叔叔捉弄,一付郁闷至极的怪模样,柔福暂时忘记了心头的烦恼,笑的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小轩里。
欢笑过后,心里舒服了好多,柔福怎能不知皇帝叔叔的苦心。姑娘站起身来,执起桌上的酒壶,甜甜的笑着说:“两位叔叔,还是和往年一样,让柔福来斟这第一杯酒吧。”
高宗、福王一齐微笑着点头,眼睛随着亭亭玉立的女孩,款款的围绕在桌旁。
这头两杯,是斟给远在北方的祖父、祖母,第三杯是大伯的。
走至桌子的正位,柔福轻舒玉腕,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愿三位老人家身体安康,多福多寿,更盼我大宋王师早日收复失地,将三位老人迎回家园。念及王师,不由得想起震哥父子,一丝针扎般的痛楚掠过姑娘的心头,纤纤玉手一阵轻颤,溅起几许酒花洒落在桌面。
轻挪脚步,女孩移到紧邻的两只空杯前。从柔福记事起,每逢节令庆典,五只空酒杯,总是摆在酒桌的最上首,也总是由她为这五只杯子斟满酒。
嗨已经好多年没有你们的消息了,远方的爹爹、娘亲,你们还好吗?。
也许是积年累月的盼望都已成空,想起父母的柔福已经没有了太多的伤感,芳心深处反而有几分自艾自怜。生也好,死也罢,母亲一生都在追随着父王的脚步,不离不弃。作为女人,何尝不是一种完美的幸福呢。
我的幸福又在那里呢?
少女痴痴的问着自己,纤手定在空中,清香的御酒溢出了闪亮的金杯。
“嗯吭”直到高宗皇帝出声,柔福才蓦然停手,瞧着桌上的酒渍抿嘴赫然。
皇帝摇头失笑,抬起脸仰望着一轮满月,感慨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古人诚不欺我呐。就算是帝王之家亦不能幸免。”
“九叔,不许说这些扫兴的话。”柔福嗔怪着为他斟满酒杯,“此情此景应该说,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您说呢,十叔。”
福王满目慈祥的看着少女为自己到酒,点头说:“没错,应该罚你九叔。”
回到座位的柔福本想放下酒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面前也摆着一只杯子,不禁小吃了一惊,抬头看向两位叔父。高宗兄弟二人顿时被女孩的俏模样逗乐了,皇帝鼓励道:“福丫头如今已是大人,就陪两位叔叔喝一杯吧。”
“浅尝即止哦,可不能多喝。”福王急忙关切的叮咛着。
柔福嫣然一笑,举壶为自己满满的斟上一杯酒端起来。“八月中秋,阖家团圆,柔福祝愿两位叔父大人贵体安康,百病不生。也愿我大宋国运昌隆,南北早日聚首。”
说话间,福王的阻止声中,她已扬脖将酒倒进了喉咙。
“哇!好辣呀。”一团火热的辛辣顿时游走于全身,柔福小脸上也立时红晕飞扬,女孩苦着脸吐着小舌头,小手也恨不得变成蒲扇使劲的扇动着。
“哈哈哈”高宗皇帝朗声大笑。福王急忙夹起一筷子菜,递到柔福嘴边,埋怨说:“这孩子真顽皮,那能喝的这么猛,快吃口菜压压。”看着孩子把菜全部吞进嘴里,福王仍在絮叨着。
“好啦,十弟,孩子已经大了,自己有分寸,用不着像个老妈子似的。来,咱们哥俩也喝上一杯。”高宗举起杯道。
‘叮’金杯相碰悦耳轻灵的脆响中,皇帝动情道:“十弟,又是一年月圆,你辛苦了,九哥敬你。”
福王心中一颤,摇头说:“九哥,不说这些,今个咱们只喝酒,不醉不归!”
“好玩。嘻嘻··”微微有些醉意的柔福,闻言也凑了过来,兴奋道:“我也要碰杯,我也要不醉不归。咯咯”
同一轮明月下,同一座临安城,梅家桥畔。
从儿子的叙述中,岳飞知道了一双小儿女的种种经历,不免要生出几分感慨,又想起那些动荡的岁月。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