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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万!”没等他把话说完,岳震已经勃然色变,拍案而起。
莫说是他,就连拓跋月也不禁眼眸紧缩,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个张太尉和丈家有什么交情,但是四万这个数字确实有些耸人听闻了。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震惊过后,岳震一拳砸在石桌,震得杯壶叮当作响。这也难怪他,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闻所未闻,烽火堂和商队竟然没有只言片语传来,他怎能心平气和?
拓跋月赶忙起身,拉着丈夫重新坐下,柔声劝说。“咱们这些日子东奔西跑的,就算有消息过来,他们多半也找不到人。事情已经发生,又不关咱家的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喝杯水,消消气,听雍大哥说说来龙去脉。”
完颜雍和土古论都没想到,岳震对这件事情有这么大的反应。
见他情绪稍稍平复,完颜雍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据我所知,岳帅与张浚不过是下级泛泛之交,震少你如此失态,恐怕是另有原因?”
稍稍静下心来,岳震也有些后悔不该当众表露心迹。正如妻子讲的,事情已经发生,大宋军政层的人事变动,已成定局。远隔千山万水,自己并不能给父亲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这才是真正的鞭长莫及。
“雍哥有所不知,在临安吃官司的时候,张太尉曾对小弟爱护有加。乍闻他仕途中落,小弟不免有些激动,雍哥见谅。”
岳震混淆视听的搪塞,让完颜雍将信将疑,拓跋月却在丈夫的眼角眉梢看出了几许端倪,她当然不会点破,依旧安静的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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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初现·畅饮
第二百八十六节“嗨,咱们兄弟何必说这些。”完颜雍摆摆手不等岳震追问,就问道:“震少你应该听说了,右护军统帅刘光世告老请辞的事。但是你可知道,右护军的将士十有**是淮西人?可知,刘光世的两员副将在军中的地位?”
“我认识,是王德和郦琼。”岳震点点头,正在推测是那一个出事了,就听到完颜雍惊奇的反问。
“你认识?是朋友?”
“也算是吧。”岳震挠头道:“去年小弟北上襄阳路过扬州时,王、郦两位将军盛情款待,而且还车马相送,算是一面之‘交’的朋友。请问雍哥,这次率军哗变投齐的,是王德,还是郦琼?”
“郦琼。大宋皇帝批准刘光世隐退后,关于右护军的归属,你们那个朝廷争论不休,一拖就是好几个月。依我看,这几个月要命的犹豫,不但让士兵人心惶惶,也寒了郦琼这些高级将领的心。”
听到这里,岳震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揣测,太尉倒台很可能是自作自受,坏在张浚太想接管控制右护军。
果然不出他所料,完颜雍完整的叙述了‘淮西事变’的起因,也让岳震从这件事里嗅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味道。
力排众议的张浚,如愿以偿的接掌了右护军。但是他过于高估了自己在大宋军中的影响力,又低估了淮西子弟兵的凝聚力。就在他准备着手大清洗,要将右护军上上下下全部换成自己人的时候,看出不妙的郦琼振臂一呼,四万将士跟着郦琼连夜渡河,集体叛逃去了大齐。
“唉···”岳震一声长长的叹息,落在完颜雍的结尾之处。他没有了刚才的震惊和愤怒,眼前闪过与王、郦二人同桌吃饭的情景,满脑子都是郦琼的那句口头禅:世事难料。
谁都知道,伪齐不过是‘女’真人的傀儡政权,投靠伪齐,其实就是叛逃金国。郦琼不惜背负汉‘奸’的一世骂名,肯定是张浚把他‘逼’的无路可走了。
可惜了,四万人啊。岳震暗自可惜之余,不免也觉得张浚此人可气亦可悲。作为三军统帅的太尉,只能眼看着父亲,韩世忠这样的后起之秀,功勋高筑,他心有戚戚时刻怕被人取而代之,也是人之常情。
蓦然想起一件更严重的事,他急忙追问道:“出了这种事,太尉丢官情理之中,文相赵鼎为何也受到牵连?”
“震少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他们两个休戚与共,赵鼎不能眼看张浚倒台了,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上书求情会惹来龙颜大怒。于是一道圣旨下来,赵鼎被降成了枢密院副知事,据小道消息讲,大宋朝廷已经物‘色’到了正知事的人选,不久就要走马上任了。”
相比张浚罢官,赵鼎失宠更让岳震觉得遍体生寒。这分明就是大宋朝廷中,主战派失势的信号,难道大战未起,宋皇帝已经准备调整国策了?他一阵心‘乱’如麻,只恨自己历史知识太贫乏,无法看清楚种种纷‘乱’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更想不明白,这些纷‘乱’将会对父亲有什么影响。
想到父亲,岳震赶忙甩甩头,赶走那些毫无意义的郁积,问完颜雍。“太尉的人选确定了吗?”
“还没有。”完颜雍摇头轻笑道:“不过震少放心,尽管岳帅的呼声最高,但大宋皇帝赵构可不蠢,他不可能把你老爹从宋金前线上调回去,做什么一文不值的太尉。据我们的线报和分析,韩世忠这次十有**要坐上那个火山口了。”
父亲暂时远离权力纠结的漩涡,暂时安全。再说最猛烈的宋金之战,还没有真正的开始,传说中的朱仙镇大捷,十二道金牌···还没有出现。
岳震也笑了,贼兮兮的笑容里满是狡黠。“嘿嘿,我老爸运筹千里,哪用得着我替他老人家‘操’心?我现在远离大宋,两眼‘摸’黑,这么重要的变故都要靠雍哥跑来相告,看来金龙密谍在大宋的情报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完颜雍脸上的表情一滞,皱眉沉声语带明显的不快。“震少这是何意?我大老远的跑来,震少却出言威胁,有点···”
“哪有?雍哥你误会了。”岳震很无辜的耸肩摊手,然后一脸媚笑的凑过去道:“小弟不过是想与雍哥打个商量,能不能不碰小弟留在河北的兄弟们?”
“哈哈,你休想!”他此言一出,完颜雍立刻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告诉你手下的那班小子们,给我小心点!蔡州的事已经记在了你们烽火堂的头上。哈哈哈,没胆子搞风搞雨,就让他们滚回江南去吧。”
土古论也随着站起来,两人转身要走之际,完颜雍突然怪笑着停了一步。“嗬嗬,如今帝姬掌管大宋军情内务,震少是否要和老相好联手,对付金龙密谍呢?”
偷眼回头,看到拓跋月一张俏脸顿时黑下来,报复得手的完颜雍,肩头抖动中开心大笑着和土尊者扬长而去。岳震只能咬牙切齿看着他们的背影,干瞪眼没脾气。
夫妻二人目送着一老一少转过影壁墙,离开演武场,‘阴’沉着脸的拓跋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什么看?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的风流韵事?人家雍大哥摆明了要整你,我不配合一下,岂不是让人家扫兴?傻瓜,我才懒得‘乱’吃飞醋哩。”
妻子轻嗔薄怒的俏模样,让岳震不禁一阵心猿意马,本打算抱进怀里,好好犒赏一下通情达理的娇妻,却看到迦蓝叶和法刀远远而来,只好放弃了。
四个人重新坐下闲话,岳震说起与完颜雍亦敌亦友的复杂关系,两位出家人也不免一阵嘘唏,大叹造化‘弄’人。
闲聊过后,岳震夫妻回到休息的禅房,国师答应了明日宴罢,就让他们回去。轻松愉快的拓跋月,哼唱着小曲收拾行装,岳震含笑坐在一边看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完颜雍带来的种种讯息。
手脚利索的妻子不一会就大功告成,回身看见丈夫眼神涣散的想心事,走过来倚着他坐下。“还在想公爹那边的事情?”
岳震静静的点点头,伸手把妻子搂进怀里,轻轻的叹了一声说:“唉,大宋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管是皇帝,还是那些文官,甚至普通的老百姓,都会对军人们产生信任危机。咱们老爸,做不做那个太尉,日子都不会太很好过了。”
“是啊,四万人说投敌就投敌了,真是‘挺’可怕的。”拓跋月伏在丈夫‘胸’前轻声细语。
“听雍大哥的意思,沙漠里的那些人,没有准备好之前是不会轻易出来的。咱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等着他们吧。要不先回大宋劝劝公爹,劝说他老人家不要做这个官了,举家迁来鱼儿海子,和咱们一起生活多好。”
“呵呵,以后见到咱老爸,这种话可千万说不得。”苦笑着摇摇头,岳震怅然说:“老爸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收复失地,还我河山。没有人能劝他放弃这个信念,话又说回来,真的放弃,他也就不是我老爸了。”
大眼睛忽闪忽闪着,拓跋月没有再说什么,她明白丈夫的意思,也明白有的男人对信念,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就好像祖祖辈辈守护着圣山的拓跋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圣山下埋藏着什么,但他们还是无怨无悔的用一生的时光,去陪伴那座没有生命的沙丘。
“咱们不能什么也不做!”岳震拥着娇妻,思索道:“沙漠里的人在准备,我们更要准备,这已经变成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也只有彻底消灭他们,咱俩才能放心的回大宋。而且敌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最晚今年秋收,沙漠里的豺狼就会扑出来咬人。”
所谓迎接大金南王的宴会,并未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奢华且兴师动众。西夏仁宗皇帝只是挑选了一间稍大一点的禅房,宾客也只有岳震夫妻,完颜雍,土古论,作陪的是大国师迦蓝叶。
宾主落座,小和尚们鱼贯而入,出自御厨之手的‘精’美素食,很快就摆满了桌子。
“来,雍王请举杯。”西夏皇帝笑‘吟’‘吟’举杯道:“雍王应邀微服而来,一路辛苦。这杯酒,一为雍王接风洗尘,二谢雍王深明大义。请!”
一年多高高在上的生活经历,让完颜雍应付这些场面自然驾轻就熟。他微笑着端起酒说:“大夏君主客气了,这些年来‘女’真和党项,虽然不能说亲如兄弟,却也友善相处互不侵犯。这次的事情,本王未能及时发觉制止下面人的恣意‘乱’行,错在本王,这杯酒就算是本王与大夏君王致歉。请!”
静静地看着年轻的君王们隔桌对饮,岳震心头突然泛起了一种深重的悲哀和无力。在他们眼里,任德敬的信念,富察的坚持,不过是一场游戏。他们才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可以随‘性’结束,再来一局。
那我呢?我在这个可以被人随意更改结果的游戏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暗暗自问的岳震没有答案,已经发生的,还没有发生的,对他来讲都是曾经的历史。他不能知道,是否历史原本就是这样,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有所改变。
但是不管有没有答案,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不会给他冷眼旁观的机会,就好像寒暄过后的两位君王放下杯来,眼睛却一齐看向了神不守舍的岳震。西夏仁宗皇帝自己执壶斟满一杯酒,双手捧起酒杯。
“震少,少夫人请举杯。”仁宗皇帝很严肃,定定的看着岳震和拓跋月举杯相应。
“贤夫‘妇’舍生忘死助我李仁孝,挽狂澜于即倒,让大夏免遭分裂。此大恩大德,令仁孝不敢道一个谢字,谢字太轻,不足表达仁孝的感恩之情。请两位饮下这一杯水酒,这酒里只有一句话,请记住,在大夏你们有一个曾经生死与共的兄长。”
端着酒杯的岳震心头微颤,平稳的酒杯里也‘荡’起一圈圈涟漪。虽然不知道西夏皇帝说这番话的时候,真情几许?但是他能这样说,就已经让岳震很感动了。
夫妻双双把酒倒进喉咙,拓跋月可能是有些急了,不免被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岳震对众人歉意的笑笑,然后转过脸轻轻拍打着妻子的后背,爱妻的咳嗽转缓又拿起盘中的一片水果递到她嘴边。粉脸嫣红的拓跋月发觉大家都直勾勾的看着,赧然之间慌忙吞下,羞涩的垂下头去。
视线从他俩身上移开,完颜雍和西夏皇帝的眼光不期而遇,同样青‘春’年华的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羡慕和失落。
“哈哈哈,大夏君王可不要被这个家伙骗了。”完颜雍哈哈大笑说:“这小子一定是被弟妹抓住了什么痛脚,才会对媳‘妇’大献殷勤。我没说错吧?震少。”说笑着,他对转过脸的岳震一个劲的挑眉头,显然是对昨天的恶作剧颇为得意。
仁宗皇帝轻轻叹了一声,跟着笑道:“呵呵,朕不但羡慕他们伉俪情深,也羡慕雍王与震少这一段难得的兄弟情谊。来,为了兄弟情谊再喝一杯。”
“好!今天我们只谈兄弟情谊!”完颜雍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