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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身后是大片的空地,岳震他们却要小心翼翼的穿行,所以等他们赶到凌‘乱’的枪阵边缘,金兵早已经跑回去上马,摆出了冲锋的架势。岳家军的士兵骂骂咧咧却也无可奈何,拿着短刀匕首,甚至有人赤手空拳,只能眼看人家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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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枯拉朽·兄弟聚
第三百三十一节
看到金兵们晃动着马刀,一付‘奸’计得逞,趾高气扬的策马冲过来的样子。费了半天劲才赶过来的岳震,顿时觉得火冒三丈,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拒马大枪。
“弟兄们,跟他们干!我们岳家军谁也不怕!”话说出口,大枪入手,他便立刻后悔了。因为拒马枪通体是铁,又粗又长,对于一般士兵来讲实在是太沉重了,根本拿不起来。这时候岳震想起了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一个合格的将领,不是不犯错,而是要在知道自己犯错的时候,马上纠正,不要将错就错。
“太重了!两个人抬一支,举起来等着他们往上撞!”隆隆的蹄声中,岳震提一口真气在‘胸’口,喊声也如炸雷一般,战士们听得清清楚楚。
马上就要冲到跟前的金兵们,却悔到肠子发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拔出铁枪就随手丢到一旁。
现在岳家军的士兵们,两人人一组,肩头靠着肩头,寒光闪闪的拒马枪虽然不像‘插’在地上那样紧密有序,但是枪尖能够随时调整方向,显然弥补了数量上的不足,金军骑兵们,无疑将要面对一个活动的拒马枪阵。
快马飞奔,如箭在弦上,已容不得停下来,前排的骑兵们明知道九死一生,也不得不咬着牙向上冲。
眼前是锋利的枪林,能够真正眼睛不眨一下的勇士有几个?就算岿然不惧的‘女’真勇士也很绝望的发觉,他们手里的马刀太短,根本无法在撞上铁枪之前砍到大宋士兵。
战马们凄厉的嘶鸣,成了战场上的主旋律,飞速奔跑的可怜生灵被拒马枪掼‘胸’而入,血雾一团一团的炸开,大草原上的‘精’灵们,痛苦挣扎着仆倒在地。很多岳家军的战士也被一起撞倒,但是刺鼻的血腥,很容易唤醒人们最凶残,最暴虐的一面,他们怒吼着‘挺’身而起,有的扑向金兵,有的回身再捡起拒马枪迎向下一个敌人。
独自举枪的岳震,蛮力十足,按道理应该游刃有余,可是他却成了所有岳家军战士中,最辛苦的一个。
两年来,几乎是与马儿朝夕为伴的生活,让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亲手去让一匹战马血流如注。他宁愿高高跃起把金兵打下马背,宁愿被战马撞倒再爬起来,也不愿,或许说是不能,亲手去结束一个他认为是高贵的生命。
没有盾牌,没有弓箭和投枪的掩护,甚至没有趁手兵器的步兵,就这样和骑兵惨烈的厮杀在一起。
手中的铁枪被撞飞,又一匹快马冲上来,岳震只好顿地而起,张开双臂如一只扑击猎物的鹰隼,扑向马背上的金兵。
这个金兵的战斗经验很丰富,看到有人迎面扑来,只是斜斜的端着马刀,锋利的刀刃停在那,等着岳震自己撞上来。哪有这样的好事?岳震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魁梧的身躯在空中突然变线,从侧面锁住了金兵的脖子,两人一起重重砸在地上。
力道用尽,岳震也懒得去调整落地的姿势,反正有这个金兵垫着。于是乎他和金兵一起肩头着地,喀嚓一声轻响,那金兵居然摔断了脖子,干脆利索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松开怀里的死尸,岳震仰面朝天躺着,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他竟然涌上了一阵深深的困倦,恨不能躺在这美美的睡一觉。是啊,从马踏连营到两条战线上的苦战,就算是铁打的金刚,也该歇歇了。
不行,战斗还没有结束!他翻了个身,双手撑地将要起来的时候,地面上突然出来一阵剧烈的震‘荡’。
嗯?岳震急忙伏地贴耳倾听,正有一只数量庞大的骑兵越来越近。腾的蹦起来,他的冷汗也流下来,这个时候如果大批的金军骑兵冲上来,绝对是灾难‘性’的。
正好又有一个金军冲过来,他高高的跳起来一脚飞踹,金兵惨叫着飞落下马,他却稳稳的坐在了马鞍上。战马突然变换主人,当然不干了,前后跳跃晃动着想把这个不速之客甩下去。
情急之下,岳震啪啪给了战马两巴掌,狂躁的马儿吃了苦头,才算安静。岳震高高的站在马背上,四下张望。
东北,又是东北方向,烟尘升空,马蹄隆隆,又有一支骑兵出现在他的视线。
什么!绿‘色’!飞快而来的骑兵竟然是绿‘色’的军服,队伍的最前方大旗迎风飘扬,旗子的正中央是一个大大的‘岳’字。
是我老爸来了?!
突然之间戏剧‘性’的变化,让站在马背上的岳震愣了。直到脚下的战马猛然一晃,把他晃下来,他才如梦方醒的挥手狂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撤,我们自己的骑兵来了,快撤!”
同样听到了山呼海啸一样的马蹄声,再看到宋金战场上那个标志‘性’的绿‘色’军服,大金骑兵们慌‘乱’了。
为了消灭大旗营,他们被迫分成了三队,要命的是每一队的伤亡都不轻。就算他们再次集结整队,也未必就能扭转战局,更何况近在咫尺的岳家军骑兵,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留下反抗的时间。
三个方向的金军先后发现了背嵬营,三个方向的岳家军步兵也大踏步的后退着,阵型紧紧的缩在一起。保持战斗状态的只剩下了弓箭手,他们还要配合刚刚抵达的战友,对金军骑兵完成最后一击。
最先倒霉的是刚刚和岳震他们厮杀的正面金军,密集的箭雨过后,背嵬营仿佛绿‘色’的洪流横扫而过,留下的只是遍地血尸,还有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
背嵬营在大旗营阵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转向右侧,飞蝗似的利箭自然也就跟着骑兵的走向,降临右边金军的头顶。没有悬念,背嵬营在岳字大旗的带领下,如摧枯拉朽一般,将金军吞没。
在昔日部下们的背后转身,背嵬营的指挥官岳云发觉,战场上已经没有了敌人。
岳震看得很清楚,正面的金军被消灭后,与牛皋叔叔‘激’战的那股金军转头退去,在‘乱’哄哄的骑队中,他依稀看到了完颜宗弼的背影。
步兵散开,清理武器,拯救伤员。骑兵跑出很远后也停下来,看架势他们短暂休息一下马上就会离开,岳震慌忙唤来黑马,翻身上马后,一个劲的催促:克拉,快跑快跑,他策马飞奔离开了步兵方阵,背嵬营那边刚好也有几匹快马迎面而来。
“哥!···”眼尖的岳震,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哥哥岳云,满腔的思念在这一刻不可抑制的喷发出来,他一边喊叫着,继续打马狂奔。
马上的岳云明显一愣,那个只会在梦里出现的呼唤,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抬头茫然却急切的寻找着,少帅不禁暗自心酸:或许是这一场几乎完美胜利,让我又想起了远方的小弟。
不对!这时候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少帅看到飞奔而来的黑马,看到了黑马骑士身上的岳家军军服。虽然面容还不完全清晰,但是血脉相连的亲切,宛若丝丝缕缕牵扯着他,拉拽着他,召唤着他。枪林箭雨中也不曾皱过眉头的少帅,此时却胆怯的闭上了眼睛,他害怕睁开眼睛,就听不到小弟呼唤,他害怕睁开眼睛,又是一场忧伤的梦境。
“哥!哥!”
岳云感觉胯下的战马被人硬生生的拉住,亲切的呼唤已近在眼前,他坐直身体猛地睁开眼睛。
“小弟!真的···”
“哥!想死我了!”
少帅滚落马鞍,一双手死死的扣住弟弟的肩头。岳震一把抓住哥哥的臂膀,用已经模糊的眼睛,端详着离别两年的哥哥。
两年在短暂的人生中,不过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是这两年却承载了太多的想念与牵挂,让时光也变得很沉,很重。
兄弟聚首,久别重逢,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凝望着小弟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容,少帅在这张脸上看到了很多,淡淡的血迹,奔‘波’的疲惫···虽然种种表情都被掩盖在狂喜之下,但是岳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痛。
“小弟,这两年受苦了。”话音未落,泪水却已夺眶而出。片刻前,战场上威风凛凛的两个铮铮男儿抱头痛哭。
谁说英雄无泪,英雄为爱,为恨,为生死,为悲欢离合而流泪。没有情感,才没有泪水,无泪者不能称为英雄,只能是冷血枭雄。
“哈哈哈···”随后出现的牛皋,很快就扭转了兄弟俩的情绪,喜上眉梢的老牛笑得已是合不拢嘴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古人说的就是好,好!两位岳家军少帅齐心合力,任他什么大金名将,也不过是土‘鸡’瓦狗。哈哈哈,痛快啊!哎,云少帅,我大哥,你们老子呢?没和你们背嵬营在一起?”
牛皋的疑问顿时提醒了岳震,是啊!老爸要是在这里怎么可能不‘露’面?他急忙用眼神询问哥哥。
拍拍小弟的肩头,岳云送上一个让他安心的眼‘色’,这才赧然擦去脸上的泪水。“父帅确实不在背嵬营,现在和甘陕义军在一起,与我们分手不到两个时辰。父帅为了引开穷追不舍的金兵,好让背嵬营及时来援,带着亲兵队和义军的王伯父往西边去了。”
“义军?是什么···”岳震惊诧‘欲’刨根问底,岳云急忙摆手拦住他说:“小弟不要着急,父帅很安全,这事稍后再说,我这里有父帅将领要传达给牛叔叔。”
岳震点点头退到一边,岳云上前道:“稍事休整后,请牛叔立刻率部退回黄河岸边,并派人通知董叔、徐叔与你们共进退。父帅命你们三部背水扎营,千万不可远离水师战船,因为‘女’真人的好几个骑兵万人队,正在马不停蹄的向这边赶来了。”
“噢,明白,元帅的意思是,敌骑突袭时,我们可以随时退到战船上。”牛皋很认真的听着,点头表示理解了元帅的意图。
岳云也跟着点头道:“不错,如果金军胆敢靠近河岸,企图攻击水军,可以用战船上的投石机招呼他们。不过,金军骑兵不会在你们那边逗留太久,骑兵最费粮草辎重,他们那么多人消耗不起。只要骑兵一离开,牛叔你们也即刻上岸,故伎重演,要一刻不停的消耗围城齐军。”
“遵命!老牛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带队离开这里!”牛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去集结部队准备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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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营夜话·夏金吾
第三百三十二节
骑兵离开,步兵离开,战斗后依然活着的人都离开了。浓重的血腥招来了大片的寒鸦,它们起起落落的鼓噪着,好像故意不让这块战火纷飞的土地,有片刻的宁静。
太阳依旧按照它的轨迹,慢慢的向西滑落,暮‘色’降临,倦鸟归巢,野地里饱受喊杀声惊吓的田鼠,小心翼翼的爬出‘洞’来,打算填饱饥饿的肚皮。闷雷一般隆隆的蹄声再次传来,小东西一溜烟的逃之夭夭了。
重回失败之地,耻辱之地,完颜宗弼的神情并没有太大‘波’动,他也没有奢望岳家军会留在这里,等他带着大军回来报仇。其实突遇完颜雍和夏金吾,也纯属意料之外。
天‘色’渐暗,敌军动向不祥,大金骑兵安营扎寨。一通忙活后,完颜雍在营地边上找到了眺望出神的完颜宗弼。
“三伯,酒菜已经准备好,您老人家吃一点吧。”
伯侄两个并肩向回走,偷看着伯父的完颜雍不禁有些难过。几天不见,三伯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原本健硕‘挺’拔的腰身,竟然已经有些微微的佝偻,想必刚刚发生的这一场惨败,对伯父的打击是相当巨大的。
虽然不想再提,可是在完颜雍心目中,三伯远比郎父更像是自己的父亲,尽管这位三伯很粗鲁,很凶残,但完颜雍还是觉得他是自己最亲的亲人。
“三伯,胜败本是兵家常事,您不要过分伤怀了。整个战役才刚刚开始,解不了临洮之围岳家军是不会走的,咱们还有机会。”
“呵呵,仨越来越会说话了。”完颜宗弼拍拍侄儿肩头,笑得很欣慰。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的梦想,一多半是为了眼前这个不是儿子,却胜过骨‘肉’的孩子。他平生最大愿望莫过于,有一天能亲眼看到完颜雍黄袍加身,君临天下。
“胜败无常,是那些无能之人,找借口安慰自己的蠢话。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了,如果找不到失败的根源,下次还是败,根本没有反败为胜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