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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子,倒是与殿下想到了一处去。
许卿卿点了点头,继续看向林泓逸:“殿下可否再帮我一个忙,将婚期延后一月?”
尚未出嫁,一切便还能挽回。
而一旦嫁了,新帝自然不会准许她这前朝公主与林泓逸和离,想要结束这桩婚事,唯有让林泓逸休妻……
既如此,又何必急于开始?
给她一些时间,她或许能找出那许苧玉的下落。
到时,她便不必冒名顶替地与林泓逸成婚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大麻烦。
原以为林泓逸也是这般想的,却不料他断然回绝:“皇命不可违,恕我不能答应。”
许卿卿微怔,片刻之后,淡淡一笑:“好一个皇命不可违……其实,殿下更希望我是那许苧玉吧?”
“你这是何意?”林泓逸看出了她眼底的嘲讽。
许卿卿的嘲讽不止写在眼里,还流露于言语之中:“若我是许苧玉,嫁给殿下,对殿下实在大有裨益。殿下手握新朝的兵符,本就不容小觑,婚后还能以我的名义调用前朝的兵马,堪称如虎添翼,若有心争储,就是那大皇子也断然不会是殿下的对手……”
林泓逸冷冷打断她的话:“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殿下恨我,却又不得不娶我,不得不与一个深恶痛绝之人同床共枕,为的不就是那唾手可得的权势吗?”她盯着他深邃的双目,故意说道。
那双阖黑的眸子,却仿佛早已看清了她心中的所有盘算。
在林泓逸眼里,许卿卿的心思如此通透。
他明知她只是在施激将法,却还是如她所愿,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可你不是她”。
可你不是她……
不是许苧玉,而是许卿卿。
是被他误会了一次又一次,甚至险些命丧在他手中的许卿卿。
“本王现在承认你的身份了,你大可不必再这般相逼。至于婚事,不可退,也不得推迟。”林泓逸再次开口。
难得的颇具耐心,难得的语气温和。
究竟是出于歉意,还是出于不忍,他一时也分辨不清,只知这女子定定看着自己时,心中的异样如雨丝滴落,绵长徐缓,点滴之间却足以浇熄所有的怒火……
第三十七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笑,殿下明知我不是许苧玉却不肯为我声张,还说这婚事既不可退也不可推迟,殿下难道是想犯欺君之罪?”许卿卿咬唇发问。
当然不是。
看着眼前这张恼然的小脸,林泓逸难得地没有动怒:“推迟婚期,只会打草惊蛇令人起疑。在没找到确切的人证为你验明正身之前,不宜轻举妄动。”
即便找到人证,也还有诸多顾虑。
一个毫无用处的前朝公主,对父皇而言无异于一颗废棋,下场无非是被赐死、被软禁,要么香消玉殒,要么一辈子深居冷宫不得自由……
成为他的王妃却是不同,至少他可以给她一片荫庇,让她从此无性命之忧。
他如此这般为许卿卿着想,许卿卿却一点也不领这个情:“若一直没有人证物证,莫非殿下就打算这么娶了我?”
林泓逸面色微变,听出了她言语间的抗拒。他思虑了种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许卿卿如此抗拒,根本就没打算嫁他。
一开始,他以为她欲推迟婚期,不过是不想以许苧玉的身份出嫁。
而今看来,却显然并非如此。
他文韬武略样样皆精,挤破脑袋当他侧妃的名门贵女多如房檐上的积雪,喜婆更是每日送上庚帖无数……
可这个出自冷宫的前朝公主,居然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哪怕她而今的处境犹如在水中沉浮,而他是所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这多少令林泓逸觉得荒谬。
一旁的牧钊听得暗暗心惊,生怕自家殿下会一怒之下将许卿卿给斩了。
提心吊胆了半天,料想中的狂风暴雨却并未来袭。
正暗自舒了口气,忽闻许卿卿又道:“这偌大的泓亲王府,我一个弃妃之女实在高攀不起,殿下若实在想成亲,不妨派人去找那许苧玉,想必她是很愿意嫁的。”
愿意嫁才怪了!
看了一眼面色黑如锅底却依旧隐忍不发的林泓逸,牧钊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他跟了殿下整整七年,就从没见殿下这么好脾气过……
殿下和许姑娘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活像吃了熊心豹子胆,另一个活像吃了肝火速降丸?
林泓逸并不是个性子温和之人,正相反,他杀伐果决、喜怒无常,尤其在战场上,颇令人闻风丧胆。
可他无法责备眼前这个女子。
她因他的缘故沦落军妓营险些被人凌辱,而后又在狱中受了重伤,还饱受针灸、药浴的折磨……
于情于理,他都无法迁怒于她。
可听她口口声声叫自己娶那许苧玉时,为何如此恼从中来?
莫名的恼火令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变得有些冰冷,周身的肃杀之气似是从骨髓中渗透而出:“本王早已说过,婚期不改,婚事不退,许姑娘不必再多言。”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回绝的寒意,听得许卿卿恶向胆边生。
“来人,送许姑娘回房。”
“林泓逸,你!”
牧钊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拦在了二人之间:“许姑娘,请……”
第三十八章 站住,这是什么人?
许卿卿心中有气,回到别苑后连午膳都没用。
那林泓逸与她非亲非故,她何去何从,与他有何干系?凭什么处处阻拦,非要将她留在这泓亲王府?
真是多管闲事,惹人恼恨!
“姑娘,您就吃点吧……”梓露看着桌上那些精致菜肴,实在舍不得端回厨房。
先前那管家对别苑这头爱理不理,厨房送来的也都是些清汤寡水的粥饭,还美名曰许姑娘身子虚弱、伤病未愈,只能先吃些清淡的,否则容易虚不受补。
而今有了泓亲王殿下的另眼相看,厨房再也不敢怠慢,一个个卯足了劲献殷勤,还特地托人向宫中御厨打听了苧玉公主的口味,做出了与御厨如出一辙的糕点。
梓露看得馋虫直往上爬,许卿卿却摇了摇头:“不吃,没胃口。你若喜欢,便替我吃了吧。”
“这可不行,”梓露连忙摆手,“殿下说了,您不吃饭,奴婢们便也不能吃。”
这是哪门子规矩?
然而泓亲王府的规矩,还不止这一条,许卿卿气不过,屡次想再去找林泓逸,却都被丫鬟们拦下。
“许姑娘,大婚的前几日,新娘子是不能见新郎官的,否则会不吉利。”
不吉利?
若真不吉利,那才是好事,最好连亲也不要成了,免却一桩大麻烦……
许卿卿自认不是个急性子,可遇上那个冷面冰山,原本平和的脾气大了不止一分。
活了十余年,还是头一次有人让她如此恼火。
脾气大的倒不止许卿卿一人,听闻送去别苑的饭食越来越精致、越来越花心思,文瑶气得不行,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对这女人转了态度。
难不成这女人向殿下下了什么咒?
否则,怎会让殿下对她如此上心?
文瑶只恨不得扒了许卿卿的皮,看看那人皮面具下究竟藏了一只什么样的狐狸精!
正气恼着,忽见有小厮带了一名高瘦的女子进来,直朝别苑而去。
“站住,”她皱眉上前,“这是什么人,去别苑做什么?”
“文瑶姐姐,这是前朝的宫女,说是曾伺候过许姑娘,如今被赶出皇宫无处可去,想继续在许姑娘跟前服侍,管家说他做不得主,便叫小的将人领去给许姑娘瞧瞧。”小厮解释。
文瑶冷眼瞧着那女子:“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府里钻,别苑不是早已有了五六个丫鬟吗,难道还不够?无端端的要这么多下人做什么,放着当字画看,还是摆着当兰花赏啊?”
这还没嫁呢,就把自己当王妃了?
“可是……”小厮一阵犹豫。
此人是去是留,本该由许姑娘做主,可文瑶是这府里的大丫鬟,要赶走一个没名没分的新人,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小厮思来想去,实在是哪头都不敢得罪。
“可是什么可是,我的话你没听见吗?支支吾吾的,是想受罚还是想被扣例银?”文瑶咄咄逼人。
小厮并未犹豫太久,咬了咬牙:“是,小的这就叫她走!”
反正许姑娘那边还压根不知来了这么一个新人,不如就听了文瑶的吩咐,将人赶走得了,毕竟文瑶的脾气可不比许姑娘好伺候。
说着,朝身后那高瘦女子呵斥:“听见了吗,还不快出去,这府里没你待的地儿。”
女子抬头看了文瑶一眼,没有多言,由下人领着朝后门去了。
看着那近在迟尺的别苑,眼神却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担忧……
文瑶瞧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管家莫不是老糊涂了,连前朝的宫女都敢往府里揽,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他担得起吗?
“对了,这宫女叫什么名字?”她转目朝小厮问。
“文瑶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小厮不解。
“自然是要好好核对一番了,谁知道这究竟是个身家清白的宫女,还是许苧玉妄图安插进来的奸细?”文瑶轻蔑道。
说得倒也是……
小厮挠了挠头:“若小的没记错,这人……这人好像叫雨潞。”
第三十九章 “宝物”
雨潞多番打听,一直打听不到许卿卿的下落。
她在城郊找到了徐妃的尸首——全身衣裳尽毁,面容污秽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足有十余处……
为了不让徐妃的尸身被叛军的马蹄践踏,她连夜在郊外挖了土坑,将其草草安葬,也就是在这时,她听说了泓亲王即将迎娶一个哑巴的消息。
人人都说,那哑巴是前朝的苧玉公主。
雨潞却有种古怪的直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许苧玉并不是个哑巴,恰恰相反,许苧玉能说会道,时常在先帝耳边“献策”残害忠良……
前朝的后宫,也从未有过什么哑女,除了自己的主子——许卿卿。
雨潞心中起疑,想去泓亲王府亲眼看个究竟,好不容易入了府,却无端被赶了出去。
她心中焦灼,又无计可施。
她并非骊国人,与徐妃一样,都是当年被骊帝掳到骊国境内的,本要被士卒糟蹋,幸而被徐妃所救,自此誓死效忠徐妃,从未有过二心。
而今徐妃已死,许卿卿一直下落不明,雨潞忧心忡忡,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敢放过。
她担心许卿卿遭遇不测,落得与徐妃一般的下场……
与此同时,后院,书房。
“属下无能,未能帮许姑娘找到徐妃的尸身。”牧钊跪地领罪。
“自行领二十军棍。明日命人在城外为徐妃修一座衣冠冢,烧香祭拜,不得有误。”林泓逸吩咐。
“是。”
“传令下去,查出当初违抗军令,烧杀掳掠的士卒,斩立决!”
“是……”“还有何事?”林泓逸见牧钊仍跪在原处,出言问道。
“属下觉得,您若对许姑娘有意,便该让她知道您为她所做的一切,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在她眼中,您始终是个冰冷无情的人,她对您只会……只会愈发……”
“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林泓逸剑眉一蹙。
经此一斥,牧钊没敢再作声了。
他毕竟不是许姑娘,殿下对他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是谁告诉你,本王对她有意?”林泓逸问。
“是……是属下自个儿看出来的。”牧轶硬着头皮如实答道。
哪怕要再多挨二十军棍,他也认了,谁叫他是殿下身边唯一的侍卫和谋士?
殿下自小从军,从未有过什么男女之情,自然对这些一窍不通,若由着殿下这么固执己见下去,许姑娘的芳心迟早有一天会被吓跑……
“殿下不妨给许姑娘送些东西,越珍贵越好……女子嘛,都是喜欢稀罕之物的。”牧钊大着胆子出起了主意。
“本王知道了。”林泓逸有些不耐,“本王叫你来禀告军情,你扯这些做什么?”
“回殿下的话,戎疆在燕将军的镇守下十分安稳,没有任何动乱。”牧轶答。
林泓逸微微颔首。
这日,处理完军中事务,他起身凝神片刻,叫来了管家。
“管家,府中可有什么珍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