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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王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只白乌鸦在扫帚群里晃了两晃,似乎还拿白眼瞥了自己一下,才轻松地飞了出去。
这算什么?太不把人类放在眼里了吧!
连大理寺的乌鸦也这么欺负人吗……好吧,那我就真正破一个疑案给你们看!
擦干净衣服上的污迹,再度重整旗鼓的皇子殿下奋勇地继续向卷宗进发。但这次,他很清楚地看到,有一份卷宗牺牲在刚才的鸟粪轰炸中,一个巨大的黑点正点在散开的纸张上,显得格外扎眼。
他下意识地把这份卷宗抽了出来,问莫宇焱:“这是什么?”
莫宇焱看了一眼,稍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一年前的巫蛊连环杀人案。”
“哦?巫蛊?”白征明的眼睛一亮,“罪犯在哪里?”
第三章
楚道石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久违的温暖感觉,从僵硬的肌肉表层慢慢一点点渗了进去。那个刺眼的圆球,真的是太阳吗?干净的、铺满了鹅卵石的道路,没有刺鼻气味的清洁空气,人们的面容,生动的表情。这些原本熟悉的东西,刹那间在他黑暗的视野中蜂拥而至,挤得他一时无法呼吸。
在最开始的时候,楚道石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是两个健壮的狱吏,将他半拖半架地拉到了大堂上。他木然地跪下,继续皱着眉头茫然地望向上方,还没看清楚,就有强硬的手把他的脖子按了下去:
“不得无礼!给素王殿下磕头!”
这个称呼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疲倦地摇头。上面那个金碧辉煌、颜色复杂的奇怪物体是皇族的人吗?
无所谓了。岁正之下,一切皆有定数。我又有什么必要去知道本来就存在的东西呢?
白征明在上面伸着脖子看了很久,也没看清楚道石到底长什么样——他只看见一堆乱七八糟纠结着的头发,还有一些以古怪的方式连接起来的破布片。
他低头再看写得密密麻麻的文书,顺便用抹布轻轻拭去那坨意外的鸟粪,慢慢地读出了一个名字:“楚……道……石。”
素王诧异地问了第一个问题:“什么意思呢?我是说名字。”
楚道石虽然也有点儿意外,但还是尽可能清晰地回答——嗓音因为长久不用,显得格外冰冷:“道边的道,石头的石,就是这个意思。”
“路边的……石头?”素王保养良好的手指轻轻划过墨迹,“未免太普通了吧?”
狱吏和负责记录的文书都有点儿发愣,而楚道石的回答却来得异常之快:“好名字也改变不了命运,与普通名字没什么差别。”
狱吏试图给楚道石一记礼仪教育的耳光,被白征明制止了:“我看过你的案子,你是因为行巫蛊而获罪的,这也算命运的一种改变对吧?”
楚道石闭上眼睛,从乱发中抬起头来,他能感觉到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的方向吹过来的风,自信、蓬勃,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屈不挠。这让他想起了一年前那些混乱的日子,自己也是带着这样的心态来到了天启城。师父这样告诉他:“你是岁正之术的继承者,未来就在你的眼中,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是的,在乡间的时候,他能看到天上的万物,每一朵云,每一滴雨,每一点季节的波动,自然如同在他的耳边低喃,即将发生的事情如长卷般提前向他展开,他是个绝对优秀的风雨秘术师。在师父死后,楚道石深信,这样的本领,足以让他在天启城立足。但是事情并不像他设想得那样顺利,在这样富庶繁华的城市里,天气对人们来说,远远不像在乡下时那样重要。人们选择在晴天出去游玩,看到下雨就躲在家里,他们不需要楚道石。
在饥饿的边缘,楚道石违背了师父的意愿,开放了他的双眼。
任何人,只要花上一点钱,就可以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最难以说出口、同时又是最想知道的东西——命运。没错,岁正秘术就在楚道石的眼中,他只要集中精力,凝视对方,那么这个人的未来便在他的眼底波澜起伏,纤毫毕现——他甚至根本不用知道自己客户们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于是无数有着难言之隐的人们踩破了他的门槛,他们怀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而来,抱着更加居心叵测的豁然心情离开。
然而就在这出人意料的成功来临一个月后,灾难接踵而至。
有一名显贵微服前来求解命运,他在看进楚道石的双眼后,踉跄而出,随即倒毙在门口。
如果第一次可以用偶然来解释的话,那么第二次和第三次呢?在十天之内,楚道石的六名主顾相继暴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唯一一致的就是都登过楚道石的家门。
他们难道看到了死亡?楚道石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在第七名死者出现之后,执法者终于按捺不住民众的怒火与恐惧,他们把楚道石投入了大狱。他没有任何证人,更没有打点的金钱,连辩解的措辞都没有,而在这个时代,如果你无法解释自己的罪行,那么只有一条罪名等待着你——巫蛊。
人们向他投掷腐败的蔬菜,还有随手捡起来的石头,曾经从他眼中受益的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没过几天,楚道石就承认了所有的罪名,他把这场横祸完全视同上天的意志,丝毫不准备反抗。但是,他还是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施行了巫蛊,他期望主审官能给他编出来,不幸的是对方的想象力还没有丰富到那种地步——特别是莫宇焱,已经正直到没有证据就无法定案的陈腐程度。经过长达数月细致到令所有人厌烦的调查,莫宇焱谨慎地把楚道石丢进了疑案大牢,期待新的进展。
整整一年,楚道石都在黑暗和饥饿中度过。每次沉入昏睡,他都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今天,他被第一缕阳光照耀的时候,有人问他:这也算命运的一种改变对吧?
……改变吗……
命运会改变吗?
楚道石没有任何犹豫地抗声回答:“不会的。命运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白征明被这突然提高的声音小惊了一下,他看着下面这个几乎已经衰弱和污秽到不堪入目的罪犯,忽然觉得真正的凶手,不应该长成他这样。
能够行巫蛊的人,不应该如此卑贱,又如此绝望。
几乎就是随意的,素王忽然说:“我觉得你不像。”
莫宇焱和他的下属都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不像?不像什么?
“我知道了,人不是你杀的。你走吧,当庭释放。”
楚道石以为自己耳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不顾光线的刺激,他眯起双眼,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是他说的话吗?
长长的卷曲的头发,傲慢而单纯的神情,没有任何缺憾的穿着和身材。与自己没有任何相同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算是怜悯,还是愚蠢呢?楚道石有些厌烦地推断。
不过被震撼到的,可不只是他一个。莫宇焱端正白皙的方脸已经变成了茄子色,眼睛也从眼眶里鼓了出来,他两步走到素王身后,用一种急促而不失客气的语调质问:“素王殿下,您可有证据证明他无罪?”
白征明扭过头来,前所未有认真地说:“莫大人,有必要的话,可以跟我上金殿折辩。”
在夕阳西斜的时候,楚道石被人一脚踢出了大理寺门,身上穿着素王特意叮嘱送给他的粗布衣服,还有一包烧饼。他回头看了看徐徐关上的大门,彻底陷入迷糊状态。七条人命,关了一年……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给放了?
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让楚道石一口咬在了拿烧饼的手上:疼!
他再度试图从门的缝隙里看见后续情况,但只能零零散散地听见不停有争论声传来。呃,好像是两个人在没完没了地互相威胁?
恐怕就连写结案文书的时间,都比这次稀里糊涂的审案过程时间长吧。
这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傻乎乎的皇子?昏庸的特使?脑子缺根弦的笨蛋?楚道石一边努力放慢自己吃烧饼的速度,一边产生了强烈的欲望。一定,一定要让这小子看一次岁正之术,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命运使然,不可胡来。
万一侥幸能堵到他的话……
不过要是他也暴毙了,那岂不是杀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吗?楚道石盘算好了,如果还是像从前那样一看就死,那么自己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了,干脆回去坐牢坐到玩完好了,反正放出来也是害人。怀着这样的目的,楚道石吃光了所有烧饼,闭上眼睛休息,等待素王殿下离开大理寺——至于怎么突破人数众多的侍卫墙,到时再想吧。
眼看太阳就要压着火烧云的边缘没下去了。里面争吵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相反传来一阵嘈杂声,由远而近。楚道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大理寺的大门被人粗暴地一推,猛地弹开半扇,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里面“嗖”地窜了出来!
楚道石力气还没完全恢复,险些被撞倒,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正是那位素王殿下本人!
就见他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只有他单枪匹马,跟逃命的兔子似的,三窜两跳,跃上大路,一溜烟,跑没影了。
莫宇焱和其他官吏,还有皇家侍从们过了一会儿才赶过来,累得跟什么似的,一个个口吐白沫:“殿下!……殿下!”
“您倒是说完了再走啊!”
“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我们也好跟着您去啊!”
“殿下!”
“殿下!”
但是这个功夫,脚下水准笑傲全体皇族的白征明早就晃进胡同,踪迹不见。有急糊涂了的侍从,抓起在台阶上坐着的楚道石:“喂你!看见殿下往哪个方向跑了?”
楚道石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个方向,一群年轻人立刻乱哄哄地追赶下去。莫宇焱和剩下的官吏们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甚至有人吐了两口唾沫,这才回去了。
片刻之间,又只留下楚道石一个人。太阳已经只剩一个红色边缘,一刹那,大理寺外的鸦巢突然爆发出无数刺耳的聒噪,群鸦从树间疯狂掠过,它们在楚道石的头上反复盘旋,黑色的翅膀遮蔽了满天耀眼的霞光。
楚道石在鸦鸣声中微笑了,他顺着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拖着衰弱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追了下去。
这样衰弱的身体,用这种只能扶着墙慢慢走的速度,大概怎么也不可能追上吧。瞅刚才那意思,素王殿下即便是在宫中全民赛跑,估计也不像会输的样子。
楚道石抱着姑妄一试的态度,随随便便地拐过了两条胡同,结果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前面的白征明,差点儿一口气呛死自己。
不,不会吧!这么简单就……
只见白征明蹲在地上,正在用一种非常认真的态度跟一个小女孩说话。后者的年龄不超过十二岁,穿着一身简朴、布满补丁但十分干净的衣服,有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正守着个小摊子,那是一个简陋的长方柜,柜子下面是一个半圆形开口木圆笼,里面有个小炭炉,炉上有一个大勺,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微微地沸腾着,冒着细弱的白烟。在小女孩的手中,捏着几个橘黄色的糖人。楚道石试着蹭到了他们的身侧,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角度,能够很容易地听清他们说什么。
白征明指着糖人说:“就这几个了吗?”
女孩子有点儿胆怯,但还是回答道:“嗯。”
白征明一伸手:“我都要了。”随后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些糖人的形象,“怎么没有狐狸和猫呢?”
小女孩一脸歉意:“就剩下人形了,动物的都没有了。”
“那你现做给我吧。我想带回去做礼物。”
“可是爹说,卖完了就回家,不做新的了。”
白征明扶着膝盖站起来,用极端严肃的态度再度恳求:“就做一个,一个好吗?你做一个给我看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做就行。”
小女孩虽然觉得素王穿得像个贵人,应该尊敬,但是听见他这句话还是忍不住乐了:“您在说笑吧?您这样的人,怎么会做糖人呢?要是急用的话,明天我做了给您送过去吧。”
白征明得意地一甩头:“不开玩笑哦,我看看就会了。”
这种口气,已经跟贵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直接切换成了儿童模式,而再怎么说,十来岁的孩子还是有脾气的,“我不信!”
“真的!”
楚道石在旁边听得满脸黑线,这位皇子殿下到底有多大了?十岁?六岁?
开始还诚惶诚恐的女孩,已经被这种低龄级别的挑衅完全激怒了:“要是你看了之后不会怎么办?”
“明天你的全部糖人我都买,做多少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