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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老爷放心，全都不识字，不会知道宣传单上写了什么，之后哪怕有人询问，也查不出来。”
见长孙宽嘴角不可控制地又流了几滴掺杂着汤药的口水，老管家也顾不得脏，直接用手指将污渍擦去，神情孺慕，端得是个好父亲。
“哎……”
长孙宽长长地叹了口气，“仙师乃是神仙，又如何全然猜不透，我等也只是搏个命，争取不要讲利钱扩大就行。”
他的脑子有些沉，那汤药喝了之后人总是昏昏沉沉的，也只有喝下去的一会儿才能清醒一些。
他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免得交接不完。
“宣传单是个好东西，自从仙师弄出来之后变风靡了出来，可惜，此次却是要用宣传单驳斥仙师的利钱，就是不知仙师会不会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哈哈哈哈……”
第243章 三件事
“仙师怕是会做噩梦！哈哈哈哈……”
老管家配合着发出一阵大笑，缺了门牙的牙齿倒吸着风，听起来斯斯地响，一根青菜叶紧紧地贴在牙齿背面，他这一笑，顿时被长孙宽看了见。
“呕……”
长孙宽直想作呕，想到一旦吐出来，刚刚喝进去的汤药就算是白费了，连忙挥挥手，让老管家出去办事。
老管家恭敬地唱了声喏，扶着长孙宽躺下去，见长孙宽闭眼后没有一会儿便睡着了，这才小声地挪着小碎步退出寝室。
冬日里的风刺骨无比，寝室里有火炕，长孙宽怕冷，还加了无烟煤炉，此时老管家一出来，那刺骨的寒风便一股脑地往他胸口里钻。
但他好似半分也没有察觉，仍旧佝偻着身子，小跑到自己的屋子里，须臾之后，一只白色的鸽子迎着寒风飞出了长孙家的大院。
白色的鸽子在晦暗不明的夜幕中并不十分显眼，冬日的天气说阴沉便阴沉，浓浓的云层下，它就像一只舞动的精灵，越过层层叠叠的里坊，从武装巡逻的武侯头顶上飞过。
鸽子被当做通信的手段由来已久，因为鸽子有一个人类难能可贵的品质——固家。
只要固定了生活，它的一生便在家的周围渡过，而不会轻易地选择离开。
它除了是肉食以外，还有很多人，特别是情趣高雅的人喜欢饲养。
喜欢它的纯净，喜欢它的相守。
罗甑生就很喜欢鸽子，特别是百骑里饲养的鸽子，每天他都会早中晚三次查看，叮嘱饲养的人务必小心，切莫辜负了鸽子的柔情。
当一名百骑将鸽子小心翼翼地捧到他的手里的时候，罗甑生那温柔的模样便如同第一次怀抱自己孩儿那般尽显温柔。
百骑的鸽子很多，罗甑生手捧鸽子的机会也很多，送鸽的百骑已然看了无数遍，可每看一遍，他都忍不住心生寒意。
他不会对面前这个总是把自己隐藏在屏风后边的人产生丝毫的幻觉。
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自从百骑诞生那日开始，因为种种缘由而变成山野枯骨的人太多了。
没有一个从肉身变成枯骨的人类不是面前这个人下令解决的。
短暂的柔情并不能消减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相反，一柔一刚中，呈现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恐怖。
“天啊！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变态到如此地步？那些鸽子是他的恕罪吧？或许吧？是的吧？”
“三件事。”
罗甑生的声音依旧如同站在李二屏风背后时那样，沙哑得难听，可他抚摸鸽子的眼神却格外的漂亮，就像死寂的荒野中一湾清凉的绿洲，生机勃勃。
“请尊上吩咐。”
百骑士兵收起遐想，躬身唱喏。
“第一，让身在里面的兄弟收集好所有罪证，牵扯到长孙家，切莫小心，事无巨细都弄来，不要做筛选，我要亲自复查。”
当朝宰相，李二的大舅哥，手足兄弟家的人要和大唐唯一的神仙扳手腕，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点，也会给民间带去不可估量的影响。
有些东西，罗甑生不会报给李二，李二也不会想知道。
百骑士兵早已习惯罗甑生事无巨细的风格，道：“喏！”
“第二，宣传单的影响力太大，让兄弟们在那些泼皮流氓动手前就把口袋收起来，有物证人证，也就够用了，没必要等事情出现后再动手，那是憨货，不是百骑。”
百骑的作用就是帮助李二消除潜在威胁。
当威胁被行动作出之后，便不再是威胁，那不是百骑应该干的事。
“喏！”
“第三，看好长孙宽，不要让他跑了。”
百骑士兵嘴角咧了一下，“尊上放心，老王叔配给的药，每天都盯着他喝完睡着才会离开，他想跑也没力气跑，而且，除了老王叔，他现在不会信任任何人，能跑也想不到要跑。”
罗甑生默默地点点头，如果不是要交待任务，他连说话都懒得。
“老王叔的毒药冠绝大唐，我相信他，但传句话给他，小心驶得万年船，别把自己陷进去。”
百骑士兵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深陷长孙家的诡计，而是指老王叔本人，不要对潜伏对象产生调查之外的情感。
想要得到潜伏对象的信任，卧底就要付出，付出过后，潜伏对象会无比信任。
人心都是肉长的，很多卧底往往到后来会改变立场，很多情况就是因为心软了。
“喏！”
百骑士兵也当过卧底，否则依照百骑的规矩，他根本进不到罗甑生的身边。
百骑做的本来就是暗地里的活计，在百骑流传着一句话：没有做过卧底的，没有资格对暗地里的活计和伙计指手画脚。
他知道那种活计和主家情感被撕扯的痛苦，听罗甑生说起，心底跳了一下的同时，一股微微的暖意油然而生。
也不知罗大统领怎么了，最近竟然变了一些，虽然变化不大，但相熟的人会感觉……他便暖了。
这种暖不是柔弱，而是令人越加臣服，心甘情愿为罗甑生办事。
三言两语把话说完，罗甑生将鸽子小心翼翼地捧给百骑士兵，最后还温柔地看了一眼，才让百骑士兵下去。
拿起矮几旁边的一本用新的大唐纸制作出来的书，罗甑生把油灯的灯芯拨大了一点，让光亮更加充足了一些。
随后，他整理衣服，如同参加祭天大典那般，把整个人的精神气变得严肃肃穆了，这才捧起那本书，庄重地看起来。
《企业管理》，这是那本书的名字。
书本的边沿已经出现了泛黄的污渍，那是书本被翻动得太多留下的汗渍。
书本原本并不厚，而且很紧致，但如今的书本却松垮垮的，像极了一蓬整齐的树叶，干枯、蓬松。
他那庄重的模样，好似在看的不是一本《企业管理》，而是一本天书。
书上似乎有无上的道义能让他飞升成仙。
每一次翻看，他都会细细地品味，然后再结合自己的经历，将书本上的文字转化成现实所用的行为。
对百骑士兵交待老王叔的事儿，就是他学来的仙界知识。
换做以前，他才懒得管卧底心态如何。
事情办成了，自然回归百骑，成为所有人谈之色变的百骑。
不成了，那就是卧底自己心志不坚，没什么好说的。
但他研究《企业管理》之后才知道，原来，做好属下的心里工作也是首领的工作之一，一个心态健康的属下，能创造的价值不可估量。
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但长时间之后便会形成一种强大的凝聚力，使得一个组织无比凝练。
“不愧是仙界之书啊，字字真言，可惜了，居然要公诸于世，还要把如此仙书给那些商贾看……哎……”
第244章 不寻常的脑回路
“他们脑子里的回路有这么不正常吗？”
沈晨浑身发颤地拎着李承乾送来的一张宣传单，脸色都快成了紫青色。
宣传单上是几段关于要不要给雇工加利钱的话。
话里写得很明白，从商人的地位自古以来十分低下着手，先是一个劲的哭惨，说是遇上了大灾之年，连一口吃的都没有，比手里至少还有土地在手的农民还惨。
然后再说沈晨发利钱给长安城带来的影响，言及实乃蛊惑人心之举，若是不加以限制，人人都以做工为荣，天底下还能有几个人去土地里刨食，到时候苦的还是老百姓。
之后才说商人赚钱不容易，哪怕赚到了钱，也不能穿绫罗绸缎，更别说大多数商人其实都是勋贵的附庸，手里根本没几个钱，实则比农民还不如。
最后，给沈晨发福利的事情定了个基调。
“仙师看似帮助了雇工，让雇工们能过上一个好年，实则是在用其他老百姓的血去喂几百个雇工，长安城里那么多人如今身无长物，就是因此而来。”
“倒打一耙！他们这是要把仙师您老人家放在百姓的对立面，让不明真相的百姓以为他们的钱财被雇工们拿走了，从而让仙师您老人家失去百姓的支持！”
李承乾和得到消息赶来的闫立德极为气愤。
李承乾受沈晨的熏陶已久，还能用沈晨的后世思维畅述出自己的观点。
闫立德就不成了。
他耳朵本来就背，自己声音不大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是什么。
关键是他的思维还是典型的大唐模式。
哪怕关了窗户，声嘶力竭的咒骂之声还是能在楼下的办公人员都听见。
说实话，在闫立德开骂之前，沈晨都不知道大唐骂人的话可以如此的臭不要脸，全篇痛骂下来，正常逻辑没几个，一堆他听都没听过的词汇往外冒。
如果闫立德有心修书，沈晨觉得他的骂人脏话足够编写一部拳头厚的辞典。
“好了好了，老闫，别骂了别骂了，这不是没出事儿吗？”
沈晨赶紧用新买的茶杯泡了杯茶水给闫立德，趁着闫立德张口的机会，飞快倒进闫立德的嘴里。
含着清新的茶叶，闫立德呆了一下，大声问道：“此乃何物？为何清苦之间有百般甘甜？”
见他神情巨变，万丈高的怒火一杯茶水熄灭，沈晨松了口气，再听下去，他觉得他很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就是茶。”
“为何不加姜块、油膏等？”
“此乃炒茶，仙界中的神仙都爱喝这个。”
“嘶～～～”
闫立德……好吧，沈晨觉得还是叫他老闫来得亲切。
“老闫，你若喜欢，拿上一些回去慢慢喝。炒茶有苦，却能回甘，便似先苦后甜的人生，用水不同，时辰不同，温度不同，还能体会到百般人生间的辛酸幸福。”
沈晨不敢再留下他，连忙拿起一袋装好的茶叶塞到他手里，半推半踹地让他走了。
“以后有人生气，你就泡一壶茶给……你放多了！”
沈晨刚转过头，便见李承乾正抓着一大把茶叶放到一个小盖碗里，偌大的拳头比盖碗还要大上一圈，许多的茶叶直接堆砌起来，就跟一大碗米饭似的。
沈晨心疼地赶紧把多余的茶叶放回到袋子里，这可是他前段时间在巡视的时候，从一个南方茶商手上抢来的没经过炒制的茶叶，回来后他又自己动手炒出来的。
手法粗糙至极，味道还没有后世十块钱一包的云雾茶好喝，但贵在清爽，和大唐此时盛行的煮茶完全两个概念。
等沈晨用文明点数换来的泡茶套装，将茶水泡出来，李承乾两眼都看呆了。
“茶叶居然还可以如此用？”
炒茶的回甘便似一抹春风，吹荡了大唐煮茶的咸腻之气，李承乾一开始还学着沈晨小口小口地抿，体会其中的奥妙，很快便被那股清丽的口干征服，大口大口地闷下去。
到了后来，沈晨泡茶的速度还赶不上他喝茶的速度，索性交给他自己摆弄。
“百骑那边你挑选点东西送去，人家帮那么大的忙，总该感谢一下才是。”
茶水喝多了容易降血糖，沈晨的血糖算是中间偏低，不敢多喝，便再次拿起商人们的宣传单看起来。
别说，写宣传单那家伙的文笔极为出彩，就连他这个当事人看了都有种痛骂自己的感觉，更别说被蒙在鼓里的老百姓。
若是当真流入了世面，想必会引起一波倒仙的巨大波澜。
沈晨没听见李承乾回答，抬眼看过去，没想到李承乾居然有模有样地把他泡茶的动作学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沈晨的泡茶动作也不好看，但泡茶本身就有一种庄严的感觉。
李承乾自小受到皇家教育，性子虽然变了一些，但身上那股皇家气息却怎么也改变不了。
水汽蒸腾里，看他端端正正跪坐在茶具后方泡茶的样子，如谪仙降世，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放在后世，有他这么一个泡茶男伶的存在，沈晨估计业绩都能好上一半。
啪！
沈晨随手把宣传单捏成团砸过去，“你听到没有？”
简直了，发明人是我好不啦，为毛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