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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无措地捂住脸,他开始语无伦次,满目含泪,怒其不争,近乎哀求地道:
“建斗,你不要这样…爹知道,你这是和爹置气…算爹求求你…不要去了…”
卢象升满腔热血化作热泪,眼中更多出几分决绝,向后深深一拜,道:
“孩儿从没有与您置过气。”
话音落地,老者却一反常态,怒目而视:
“陛下贵为天子,难道不知自己的身份吗?还会被权阉蒙蔽,那是昏!”
“因直谏而滥杀重臣,那是暴!”
“为这等昏聩桀纣之君,你将我卢家的列祖列宗置于何地?”
“这天子累日善恶不分,他荒唐昏聩也就罢了,为父一直是如何教你的,到今日,难道你连尊严都不要了?”
“——父亲!”
卢象升拂袖转身,二话没再说,就要离去,却被老者踉踉跄跄追上前来,焦急询问:
“建斗,你干什么去?”
“赴京,殿试!”
卢象升因一时气急,以致脚步虚浮,没有看路,险些被石块绊倒,待他稳住身形,却见老者已从家门追了出来。
“卢建斗!”
“你再向前走一步,你我父子…”老者咬着牙,直呼其名,胸中只觉万箭穿心,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此生…都莫要相见了。”
“我卢家,丢不起那个人!”
卢象升顿住脚步,凝神不前,紧紧攥住双拳,直至滴出血来。
就在老者紧张呼吸之间,下一刻,却见青年忽然加快脚步,愤而向前,留下一句话:
“不见便不见,建斗此生,托付大明朝矣!”
老者堪堪听这最后一声,伴着老鸦归回的叫声传入耳边,忽然想起卢象升小时的往事。
他愣愣望着卢象升的背影从眼眶中消失,咒骂一句,进而神情彻底崩溃。
“小兔崽子,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
明初,曾闹过一个南北榜案。
发生此事的原因,是因为那次会试录取的全都是南方人,偌大个大明朝,竟无一名北方人上榜。
起初,朱元璋雷霆震怒,还以为是取仕不公。
后来查清,倒并非是取仕不公,就是因为自李唐以来,南方人在科举上的表现,明显优于北方人。
朝廷取仕公道,反倒让事情更加复杂,因为这种借口,北方士子明显不会服气。
后来朱元璋为了笼络南、北士子,定制今后科举,皆分南北取仕,增补北方举人入仕,这才完美解决了南北榜案。
行至今日,殿试策问题目一经放出,随即引起士子们的激烈讨论。
原因无它,因为这次的策问题目,“西南治夷之问”,那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第一百八十五章:分省录取制
西南治夷之问?
换成大白话,问朝廷治夷怎么样,再直白一点,皇帝治夷的政策怎么样。
能说不好吗,敢说不好吗!
那不就是变着法让殿试的贡士们吹皇帝治夷有多英明,有多伟大吗?
很快,听见消息的贡生们,都觉得这次殿试实在太简单。
在他们看来,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绞尽脑汁去想,这回朝廷治夷的政策上,到底哪做的好,就行了。
当然,这也让前来参加殿试的贡生们,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
有一些人认为,朝廷出这样的策问题目,定然权阉魏忠贤的主意,让铁杆阉党魏广微担任主考官,定也是他从中作祟。
这群人,以文徵明之子,东林大才子文震孟为首。
他们都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幼便是同龄人中的所谓神童,词、书、画俱佳,名满天下之辈。
另外一些人则是从政治角度出发,认真在思考这回朝廷在西南政策上的得与失。
论名气、出身,他们比不上那些书香门第的才子们,但却个个都有独到见解,也愿意为国效力,抛头颅、洒热血。
甚至,这些人很多都做着随时投笔从戎,为国征战的打算,他们以卢象升为首,眼中少有文贵武贱的隔阂,国家利益大于天。
除了这两帮人以外,还存在不少于夹缝中生存的所谓“小人”,他们听见策问题目,个个都是兴奋不已。
这样的考题,正是他们所最需要的。
这样的人,听见策问题目后,第一个想的不是朝廷为什么会出,而是会想,到底如何能把朝廷治理西南的政策夸得尽善尽美。
换句话来说,如何拍好当今皇帝的龙屁股…
对于朱由校来说,每一类人,都是朝廷中必不可少的,他们现在的争论,就是日后朝廷中党争的雏形。
做皇帝的,最看重的便是均衡。
距天期二年的壬戌科殿试只剩下几天,各地贡生们的讨论天马行空,很快就汇聚到了从前各地科考熟“阔”的问题上。
有明一代至今,从进士人数来看,江西、浙江、江苏分列全国总榜前三,而第四,则是低调追赶的福建。
到了万历末年,福建的进士人数甚至超过了江苏,位列第三。
对于江西一省在科考上无可动摇的头名位置,有一种有趣的说法是,可能是受到了王阳明的鼓舞与“知行合一”理论的刺激。
而江苏呢,恰恰可能也和王阳明有关,因为这里曾是王阳明仕途闪光的发源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家祖上没阔过?
北方人虽然不服气,但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唐代以后,在科举之路上,最阔的永远是南方省份。
在科举上,宋代的江西也不弱,排名仅次于福建和浙江,稳居前三。
朱元璋建立大明后的前一百年,江西迅速超越闽浙两省,成为全国最能考的省份,并且长期稳坐第一的宝座。
尤其是赣江中流的吉安府,在前一百年间,居然产生了四百二十六名进士,还有三十三位巍科人,你敢信?
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人震惊的是,建文二年和永乐二年连续两次科举殿试中,一甲进士六名,吉安人就包办了五名。
现在大明朝的贡生们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全国科举看江西,江西科举看吉安。
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江西吉安人在科举上,一直是比较有造诣的。
然而在大明朝,你想要当个举人容易吗?
就这回策问来说,西南治夷之问,你光是给皇帝猛拍龙屁就行了?
首先,你拍的要漂亮,还不能太露骨。
如果试卷里夸的太恶心,很可能会引起反效果,到时候取仕取不成,小命可能也要没了。
这还是其一,另外主要的,你还得有真才实学。
就比如,先猛夸一通,朝廷在西南开办社学,并颁行有功名者到西南讲学两年优先补缺的政策,如何如何有先见之明。
然后话锋一转,说这政策有个小瑕疵,提几句有建设性的意见,说说自己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看法。
试卷上要是能做到这些,取个金榜进士出身就没跑了。
可这也就能让你上金榜,要是被钦点为状元、榜眼、探花这种前三甲,首先个人能力要真的强,起码纸上谈兵的功夫,不能比赵括弱。
其次,还得会来事儿,会说话。
。。。。。。
贡生们在争论,朝里也没闲着。
朱由校只知道这是自己登基后第一回殿试,甭管是不是懒,也甭管想不想去,为了显示出对殿试的重视,也要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当然,最开始朱由校是没想到会这么麻烦的。
再一听考殿试那天,皇帝要端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朱由校顿生后悔,当时就有点后悔。
后来满怀希冀的一问,殿试至少要特么三个时辰,朱由校就变成苦瓜脸了!
三个时辰,就是后世的六个小时,整整半天啊!
这时间朕就上边坐着当个吉祥物,一动也不能动,这怎么熬过去?
看着阶下商量火热的群臣们,朱由校一咬牙、一跺脚,不就是当一回监考老师么,皇帝说过的话能后悔?
再无聊也得干了!
因为赵南星去职后,吏部尚书一时有所空缺,这回作陪的,就成了主考官魏广微等几人。
这次朝议的主题,是朱由校想搞个大事。
上次说到,洪武朝发生了南北榜案,自那以后,朱元璋将科举考试定制成了南卷、北卷。
后来,又增加了中卷,把全国划分为南、北、中三个区域,分别录取进士。
这录取数量也不一样,相对实力比较强的南方各省,录取人数就要多一些。
北方大多都在边陲,需要稳定边疆,所以占据了剩下那些的一大部分,余下那一丁点,就分给了实力不怎么强,也闹不出什么浪花的“中间人”。
朱由校这回想搞的,就是将南北中卷制,进一步发展成分省录取制。
“朕御极不到二载,偶有感触,发觉这南北中卷,虽可以调和南北中三处的人才组成,但无法对各省的人才进行有效录取。”
“简单来说,每次殿试,总会有一大批真有才学的考生,或因道路偏远,或因名额不足,年复一年,屡考不中。”
“朕想着,这次壬戌科殿试,就按省份出卷,各省均有不同,众卿以为呢?”
语落,朱由校侧首,静静望向殿内一脸懵逼的群臣。
第一百八十六章:改革红利
分省录取制。
朱由校也并不都是夏日打猎、冬日溜冰,在后宫的时候,也经常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玩意第一次还是康熙搞的,首先时间跨度并不大,后世也一直在用,算是一个显著的考试模式进步。
江浙地区对其它地方,所谓的科举进士数量,占有压倒性优势,朱由校自然也明白这个情况。
最近各地贡生之间的争执,也是因此而起。
相比江浙地区,北直隶顺天府倒是没什么,咱是从龙之地,还怕名额少?
可边陲甚至一些偏远地区,想出一名举人那可太难了。
换句话说,这个政策能有效减少江浙等科举一直很强的地区的举人数量,给偏远地区的士子们提供方便。
再加上《京报》的大力宣传,到时候无论东林党怎么嘴炮,大家还不都是该考考?
谁还能为了两句嘴炮真不去参加科举…
只怕这道政策下去,就连一些东林士子都要喊上一句:天启皇帝圣明,我们都跟着皇帝干了。
嗯,真香!
“启奏陛下,臣以为,壬戌科殿试,朝廷如要分省录取,还不如复汉之制,举孝廉!”
大臣们议论半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宗周站了出来,道:
“五十万以上人口之大县、大州,可举五名进士,五十万以下的小县、小镇,则每年举两名,甚至每两年举一名。”
听着下阶群臣们嗡嗡再度议论起来,朱由校的脸黑了下去。
恢复东汉举孝廉制度,这刘老头怎么想的,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朕的大明,那肯定要与时俱进,莫说科技树,就是各种制度,也要踏上进步的道路!
皇帝做无声的抗辩,很快,魏广微蹑足踏出,道:
“臣以为不妥!”
“历朝历代,皆有适宜时势之制,举孝廉毕竟距今一千多年,举孝廉制不合当下科考境况。”
“臣以为,陛下所说分省录取制,可以在壬戌科殿试先行一试。”
“臣是主考官,又是河南籍大臣,可以领衔几位翰林臣子,拟出一套河南卷。”
“至于其余各省,也选一位重臣领衔出卷,如此,方可平息争议!”
兵部尚书崔呈秀也道:“陛下,臣以为此议可行。”
“万历三十七年会试,朝廷为鼓励辽东考生应试,在试卷上盖‘夹’字,诸位同僚不妨回想,当年辽东多出了几个举人名额?”
见众人纷纷摇头,崔呈秀满意一笑,心道还是准备充足的鸟儿有虫吃,他伸出一个手掌,道:
“五个!”
“万历三十七年,朝廷仅在辽东考生的考卷上,加盖了一字,辽东考生的举人熟料,就多出了五名!”
语落,殿上议论声音更加明显。
很快,便有人急不可耐地站出来,道:
“臣不敢苟同!”
却是尚宝司少卿黄世斌,他道:
“江浙地区自古便是科考大省,朝廷取仕有限,增加偏远地区考生名额,就要削减江浙、顺天等处的名额。”
“这样一来,势必要有学艺不精,鱼目混珠之人,真正有学识之士,却因名额问题,与功名失之交臂。”
“如此,不仅会让朝廷蒙受损失,也是对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的不尊重!”
“还请陛下,切莫随想随做,要从时势考量啊!”
朱由校闻言,睁开眼睛,瞥向下头,不悦道:
“爱卿这意思,是说朕想一出是一出,没有看江浙地区考生的情况了?”
“臣不敢!”
“不敢——”这样的话,朱由校真是听得多了,冷哼一声,也懒得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