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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上过阵、杀过人,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且究竟操训的老兵,才能散发出来的威慑。
与之相比,福王府的那三百余名侍卫,就好像参差不齐的流贼,只是一眼望过去,就足见二者之间的区别。
至于朱由校近期安排把守紫禁城各门,护卫内廷的宿卫,则是从勇卫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这些兵士,陈策只有指挥权,真开打起来,朱由校一句话,还是能收回兵权。
西南之役时,很多人都见识过皇帝亲自上阵的勇武。
陈策来到朱常洵面前,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低头过去,轻轻说道:
“陛下要末将给王爷带个话。”
“陛下说,他知道行刺、蛊惑宗室与朝廷为敌这些事儿,不是王爷您的指使,可国朝有难,需要王爷您挺身而出。”
“就如您之前在王府里与下人说的那句话一样,这是老朱家的天下,对吧?”
话音落地,朱常洵眼眶一紧。
自己当时和下人叨咕了一句,这话,居然原封不动的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下意识问:“是厂卫干的?”
陈策呵呵一笑,没有回话,因为他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事,还是糊涂点儿比较好。
如此稀松平常的一句话,紫禁城里深居浅出的皇帝,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还不足以令人后脊背发凉?
实际上,除厂卫以外,朱由校还秘密成立了一个较事府,就连魏忠贤和许显纯都不知道。
因为知道较事府存在的人,都离奇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东方的帝国学院
九月上旬,辽地吹至北京城的风儿似夹带了一丝凉意,紫禁城上空竟淡淡飘落银雪。
宫里的花、树尚海泛着绿色,就被裹上了一层冬衣,看起来,霎是惹眼。
也许正是因此,各宫的妃嫔们,都有了出来走动的兴趣。
大地尚暖,这雪落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化了,当朱由校从坤宁宫起身前往西暖阁时,见到的不过是一地潮湿罢了。
直殿监的宫人们知晓此理,浮生偷得半日闲,也就省了心力去洒扫。
较事府的一名较事双手奉着份密奏,跪在四季如春的西暖阁中,淡淡飘来的幽香,使他心神恍惚。
猛地,一阵脚步声使他浑身一个激灵,精神百倍。
朱由校脖子上搭着毛巾,去擦附在脸颊上的水雾,刚踏入暖阁,左右脚分别一甩,便将上头穿着的明黄色袜子荡飞,赤脚在暖阁里的温香中徘徊。
皇帝没有急着去接这份密奏,较事只好一直跪着,直至双膝发麻,才听一道天语纶音淡淡说道:
“放下吧,福王到哪儿了?”
闻言,较事松了口气,双目一扫,没发现有可以放密奏的地方,只好忍耐住疼痛,膝行几步,奉到了皇帝身后。
“回陛下,福王抵京了。”
朱由校望了他一眼,叹口气,支起力气接了密奏,微瞥一眼,便将手一挥,道:
“请阁臣过来。”
不一会儿,内阁首辅韩爌,踏着满地的潮湿,心中忐忑万分地步入西暖阁。
高喊问安后,便是一声不吭,静待圣谕。
在他身后,宫人们忙开始洒扫这位阁臣风尘一路带入暖阁的外来污秽。
叶向高、杨涟等人的下场,可是让韩爌这位时主内阁的重臣,对自己的身家性命尤为上心。
不是什么人,都能为了名节,不惜连累全家老小,乃至在世九族,在韩爌看来,这在死后也是要下地狱的。
“看看吧。”
啪嗒一声,朱由校扔出了那份密奏。
韩爌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翻开密奏,见了上头内容,却是没由来的松了口气。
这回,总不能有人死了…
密奏上的内容,可大可小,是西方传来的最新消息。
天启二年二月二十二日,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三世颁发敕令,正式批准建立皇家学院,并且声称:
“大佛朗机帝国皇家学院以培养人才为主,有权颁发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
二月的消息,九月才传到大明,这还是朱由校让较事府分出一个司署专门打听西方,不然什么时候能知道,这还真不一定。
能坐到首辅这个位置上来的,无一例外都是人精。
佛朗机夷建立帝国学院,这和大明说实话没有半个大子的关系,可皇帝因此事唤自己来此,却一定是有了什么想法。
莫非,是想学佛朗机,在大明也建立帝国学院,为朝廷培养优质人才?
可是这完全没有必要啊,大明有等级严明的科举考试,选拔各地顶尖的读书人,为国效力。
建立这个帝国学院,职能不是冲突了吗?
“有什么想告诉朕的?”
说这话时,朱由校从椅子上站起来,赤脚在韩爌周围走了一圈,负手站在那,若有所思地看着一颗干瘪的人参。
“这…”
韩爌犹豫了。
这是一道送分题,答错了,却也是送命题。
当然皇帝不会直接要你的命,他会暗自对你失望,然后态度缓缓转变。
一个问题回答的不称心如意,他可以忍,到第二、第三个问题,他依旧可以忍,一旦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就要大开杀戒了。
韩爌深知,内阁首辅想要做得稳,学习魏忠贤少不了,虽然他是东林领袖。
这实在让人觉得讽刺…
“前日、山东御史温体仁说,如今的各地养济院,早已形同虚设,每日都有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臣以为,朝廷可以仿效佛朗机夷,在顺天建立帝国学院。”
“哦——?”
朱由校缓缓转过头,微瞥他道:
“继续说,朕在听。”
韩爌擦了擦冷汗,心中石块落下一半:
“佛朗机夷的帝国学院,臣不甚所知。”
“但臣觉得,与其让这些无家可归的孩童活活冻死、饿死,莫不如让他们进入帝国学院,深受国恩,长大后为国效力,为皇上效力!”
“当然,也可以令基层武官分批进入帝国学院,挑选临阵经验充足的大将作为教官,提高武人素质。”
朱由校觉得有点意思了。
让他感兴趣的点,不是韩爌猜中了自己的想法,而是这位如今的东林魁首、内阁首辅,居然请命建立武学院。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头一遭!
看见西班牙建立帝国学院的消息,朱由校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为什么自己不能也建一个?
韩爌方才所说,正中他的下怀。
那些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的文人,个个志比天高,以抨击朝政为荣,指望他们能尽心尽力的给自己办事,属实不太可能。
就算有,那也是极少数!
现在各地什么最多?流民最多!
流民一多,无家可归的小孩也多,这些吃不饱、穿不暖,活下去都成问题的孩子,就是朱由校看重的后继力量。
简单来说,帝国学院在成立后,会分为文、武两大院。
文院,短期内朱由校并不指望他们能有所作为,这是个长期投资,如果有用,会在十年内给大明加一个永久性收益。
第一批帝国学院的文人成长起来后,第二批、第三批就会源源不断,这些人可以深入各个领域,作为基层官员,发光发亮。
他们和读死书的士子们不同,这些人满腔都会存有一颗爱国之心,让大明变得更加强大、稳定,就是他们的诉求。
至于武院,朱由校是想学习拿破仑。
后世拿破仑建立军事学院,让所有军官进入军事学院深造,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将法国军队打造成了一直拥有高素质军官团队的强军。
这样的军队一旦成型,是极其可怕的。
朱由校也打算用最短的时间,让武院的基层将官们迅速结业,然回到所属的部队中,边留驻边学习。
拿破仑定了七天。
以现在人普遍的识字水平来看,七天肯定不行。
朱由校决定选出一批真正经过实战的将领充作教官,亲自担任帝国学院的院长。
简单来说,帝国学院将用一个月的时间,教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将官们读书识字,还有最基本的战争知识。
每个月就毕业一批武院学员,这个速度,已经够用了,欲速则不达!
朱由校的目光很长远。
上次西南之役,还有王化贞曾在辽东的所作所为,都让朱由校看见了这个时代将官们战争知识的薄弱,还有士子们的迂腐。
如果西南乱起时,当地的朝廷将官都在帝国学院进修过一个月,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甚至于提前结束西南乱局,这都说不定。
第二百一十二章:选址纠纷
内阁签押房。
相比皇帝威严与韵意兼有的西暖阁,同样是在紫禁城中,这里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腐儒味。
几名阁臣大眼瞪小眼,都没有选择先开腔。
一道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檐,照射入签押房,使得昏昏欲睡的内阁首辅,睁开了略显疲惫的双眼。
“啊——,都来了?”
“今日召诸位同僚来签押房,是议一议尽快选址修建学院的事,都说说吧,在哪儿最好?”
“皇上啊,挺上心的。”
说着,韩爌拿起桌上茶水小呷一口,感受温热的茶水在嘴中回味,然后就眯上眼睛,静静听着余下几位阁臣低声议论。
“唉…”
不知想到什么,韩爌轻轻叹了口气。
早些年头,东林党人众正盈朝时的盛况,如今已不复存在,回想当年内阁,尽是东林党臣,可谓盛极一时。
韩爌虽说处事温和,但毕竟也属东林党人。
看着现在的内阁,乌烟瘴气,个个都对魏阉趋之若鹜,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真正去议什么事。
像是学习佛朗机夷,设立帝国学院这种事。
性格迂腐的韩爌打心眼里是不同意的,但他知道自己反对也没用,还可能给全家、九族带来杀身之祸,也就什么都没说。
自己这个首辅,就是东林党臣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既然皇帝主意已定,内阁的几位“阉党”阁臣,就更没什么好说,他们直接绕过该不该设立帝国学院这个议题,跳到在哪选址最好。
“前阵子豪商孙能声言反对朝廷在直隶增收矿税,被东厂抄了家,孙府上下,八十余所房屋,尽成了空地。”
“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在此处,建立帝国学院。”
东阁大学士魏广微刚说完,便遭到王在晋的反对,他沉吟道:
“孙府不行,这一百多亩地同平常百姓相比是很大,但用来建立帝国学院,这肯定不够。”
顾秉谦蹙眉道:
“一百多亩还不够,要不要,将孙府旁养济院空置一年多的废屋二百余间也算上,这该有快三百亩地了。”
“还是不够…”王在晋仍旧摇头。
“这还不够,那这个帝国学院的规模,到底要多大?”顾秉谦有些不理解,冷笑几声,觉得王在晋是在故意夸大。
在他心里,虽然王在晋深受皇帝器重,但这并不代表他出身东林的事实。
单单出身东林还不算什么,顾秉谦、魏广微作为现在的阉党,曾也是东林的重臣。
最主要是,王在晋位列军机房,现在居然还没有进入阉党的苗头,不知是不是打算再回东林。
就算不回东林,也定是对东林有所感情,不然怎么不和他与魏广微一样,放弃名节,投身魏党。
“多大?”
王在晋望了一眼,轻蔑道:
“亏你还是内阁大学士,是怎么问出如此见识短浅的话来的?”
“陛下设立帝国学院,是因佛朗机夷于今年二月先建立了帝国学院,有感而发。”
“眼下又要分成文、武两院,武院初衷更是要让天下武官尽数深造,这规模小了,行吗?”
“王在晋,同列朝班,讲话怎么如此粗糙?”
顾秉谦早在东林时期,就是王在晋得意仰望的重臣,虽说投入魏党,却也比他先一年入阁,被这样怼回来,自然心中不甘,颜面扫地。
上头的韩爌望着,心里也是狠狠出了口气。
这阉党的人,虽说都是为了讨好魏阉而聚到一起,但现下看来,素质却是参差不齐。
有些人没甚么能力,全靠谄媚上位。
有些人旧有威望,如今名节不保,却就破罐破摔,从前不敢做的事儿,不敢说出去的话,如今倒是信口拈来。
而似王在晋、熊廷弼这般,满心满意只为皇帝做事的,无论东林还是阉党,都瞧他不起。
如果日后没有皇帝庇佑,可想而知,他们二人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咳咳——”韩爌适时宜地轻咳两声,问道:
“议得怎么样了?”
顾秉谦抬头,也是不得不给这位内阁首辅、东林唯一牌面一点面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王在晋快人快语,倒是没放心上,拱手道:
“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