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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这三千铁骑都是骁勇善战的正白旗精锐,还有二百余名老汗身边的巴牙喇护卫,只怕还真就要被内奸得逞。
“出征前在大殿上,不是挺能说会道吗,怎么,这会儿哑巴了?”阿敏说着,发觉身边的人没动静,便望过去,发现多尔衮双目无神,一手牵着马缰,似乎在想些什么。
“哼。”
阿敏也知道,再说下去人家也不会多听,便就不再继续嘴炮。
多尔衮在想,这个内奸到底会是谁。
首先有一点已经能证明,就从信州城外的动静来看,这个人在大金中的地位不低,而且极有可能是团伙作案。
单凭一个人,目前是不会有任何汉人能有这个能耐的,就是最早归顺大金的李永芳,也不可能!
走了几步,远远驰来一骑,却是一名镶蓝旗的戈什哈,这名戈什哈并没有看多尔衮,只是单独向阿敏道:
“禀和硕贝勒,前方太子河,沿河都是密林,要不要穿过密林?”
骑兵穿林而过,马匹很容易受惊,而且林中总有些豺狼虎豹,也会给军队带来不必要的损伤。
在后金军中,这是几乎所有领兵贝勒都知道的大忌讳。
阿敏正要拒绝,一直未曾吭声的多尔衮却是忽然开腔,道:“进密林。”
那戈什哈看了一眼多尔衮,还是将试探性的目光望向阿敏,后者盯了多尔衮一会儿,却是冷笑:
“有人已经发话了,还不快去?”
“奴才领命!”
。。。。。。
这边,刘兴祚和李延庚将后金闹得鸡犬不宁,在澎湖,大明和荷兰的冲突愈演愈烈,随着郑家的加入,战争的天平开始倾斜。
相比于偶尔才会乱一次的后金,大明内部,自天启二年初开始,各种天灾人祸开始初显端倪。
天启元年的三省大地震还没有完全缓过劲儿来,河南某地便又发生了六级的地震,这还没完,在这个节骨眼上,杭州也闹了起来。
朱由校坐在西暖阁,看着一份令他头大的奏疏。
浙江承宣布政司奏:
“九月初,杭州城中诸生为庆贺朝廷第一批西南讲学名额发榜,于家中张灯,不慎火起,延烧房屋,燃起滚滚黑烟,城中遂而大乱。
兼之杭州兵饷已三月未曾下发,两游击许芳、何匡正领驻城九营官兵卒三万余人,趁乱而起,声称闹饷。
至今日,乱兵已焚钱塘门外更楼十座,砸官署三处。
把总杨彦,夜寐而起,约束营兵勿予乱,被许芳、何匡正捆绑还营,悬之高竿,以弓箭射之,殉职。
还请圣上,速做决断,以免酿成大祸。”
第二百二十四章:秦军
杭州兵乱,陡然而起。
据传,起因是朝廷放出第一批杭州本地可以去西南讲学的士子名录榜,榜上有名的士子高兴不已,纷纷于家中庆祝。
在燃放爆竹时不慎飞落茅房顶上,因天干物燥,猝然起火,旋即愈烈。
若仅是如此,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极为恰巧的是,杭州城内刚刚火起,守备把总杨彦调派亲兵取城外运河水灭火时,城内的九营兵卒忽然趁乱闹饷。
官兵闹饷,不过是作乱的一种好听说辞罢了。
实际上,此回声势浩大,甚至传到朝廷上的闹饷,与官兵作乱并无区别,作乱的官兵总计有三万余众。
这批乱兵,在杭州城内烧杀劫掠,迅速将街市抢掠一空。
前些时日还兢兢业业守城的官兵将士,眨眼之间,便裂变为十恶不赦的土匪,杭州百姓避之唯恐不及,损伤惨重。
就连东厂、锦衣卫督办司在杭州的分署,都遭到乱兵打砸,其中大部分的厂卫在护卫分署时战死殉职。
有一小部分趁乱乔装上船,自运河而上,直抵京师,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京师的文武群臣。
这是天启皇帝继位以来第一次如此严重的官兵闹饷,事关重大,皇帝龙兴,倒也在诸臣预料之中。
这天一大早,直殿监的小太监们还在洒扫廊道,就见天启皇帝自转角处拐了过来,风风火火、直奔西暖阁。
朱由校来到西暖阁,太监们见他面色阴沉,剑眉深锁,那双秋水似的眸子,当真含了一汪清泓。
这几日京师阴雨连绵,在灰暗的天幕下,这位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也因各种事务而烦躁异常。
众人不敢揣测,亦不敢妄言,他们没那个胆子。
直殿监的宫人们只得各个默默侍立两侧,听着天启皇帝的脚步声逐渐踏入西暖阁,才是纷纷松了口气。
朱由校走到御案上,啜了口太监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冷茶,未及坐下,便听廊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由校皱眉望去。
一旁本该负责及时更换茶水的小太监望见皇帝目光,却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苦求饶命。
这一番令人不明所以的求饶让朱由校一头雾水,便也随手一挥,命他退下,得了口谕的小太监,忙逃也似的告退。
魏忠贤一边挥开聚在一起的直殿监宫人们,一面将手里的奏疏举了起来,向天启皇帝笑道:
“爷,好消息,孙传庭在榆林练兵,有些眉目了。”
朱由校剑眉一挑,心道总算是有了些好消息,但也没表露出太大的欣喜,只淡淡道:
“念给朕、算了,拿给朕看!”
魏忠贤起先脸色一白,听皇帝及时改口,才又是嘿嘿笑着,将奏疏恭恭敬敬的交给皇帝。
“陕西榆林兵备副使孙传庭奏:
臣自到榆林之日,牢记圣上嘱托,耽于兵事。今已组建骁勇善战之军三千,因军中子弟皆取自秦地,故号陕军。
闻听杭州兵乱,杨彦殉职,臣痛心疾首。今既陕军已成,自当为陛下效力,为朝廷效命。
臣请率陕军赴杭州平息兵乱,捉拿乱党,考察真情。”
看着这份奏疏,朱由校面色上的烦躁逐渐消散,转为平淡,不久后又变得有些微喜,待合上奏疏,道:
“忠贤哪——”
“老奴在。”
魏忠贤忙佝偻着上前几步,将耳朵侧了过去。
“这个孙传庭,真是国之栋梁!”
“去年他自请前往榆林镇,本来朕还想着,榆林镇世代袭任的将门颇多,那些心高气傲的将户们,祖上哪一个都是战功卓著的名将,他区区文官,镇也不住。”
“此回看来,倒是朕妄自菲薄了,孙白谷之才,何止于练兵哪…”
魏忠贤听了这话,心中有些百味陈杂。
这次举荐孙传庭,是他为国为皇帝着想,但实际上,魏忠贤与孙传庭素有嫌隙,后者在去年担任礼部员外郎时,就不止一次地大言不惭,侮辱他这个权势滔天的厂公。
举荐孙传庭,是为了讨天启皇帝欢心,也是为了给朝廷举荐能勘定抚乱的人才。
但是听见孙传庭被重用,甚至让皇帝如此夸赞时,魏忠贤还是有些后悔,可事已至此,他只能赔笑。
希望这个孙传庭日后功成名就,能不忘了今日举荐之恩吧!
“是啊皇爷,孙传庭在榆林镇练兵,不仅将那些心高气傲的将老爷们治得服服帖帖,还几次率队出战,剿灭了不少当地的匪寇、马贼。”
“这是天启元年孙传庭陕军的战功,爷请御览。”
魏忠贤带着矛盾的心思,将孙传庭的战功表呈到了天启皇帝的手边,朱由校迫不及待接来,只一看,便就大喜过望。
这个孙传庭,简直是历史赠送给大明的一剂强心药!
天启元年二月,孙传庭于榆林镇募兵三千人,不要将门子弟,只选务农的老实民户。
六月,陕军初战,捣毁流匪窝点一处,斩级五百,阵亡两人,伤亡十八人,同剿匪所获相比,几乎是场完胜。
这个时候,陕军还没有车阵战术。
直到七月中旬时,在原野中与马帮接阵,牵头不能顾尾,孙传庭顿觉官军野战不足,便连夜钻研戚继光兵书,终于自创了一种车阵。
即列战车为阵,圈地为城,举堂堂大阵,辅之犀利火器,原野阵战时有如刺猬,可攻可守,且尤擅面对大队骑兵冲击。
自那以后,孙传庭亲自操练陕军,拿当地马匪、流匪苦练车阵,耗时一载有余,终究是练出了一支剿匪几乎不损一员的陕军。
刚刚成立一年的陕军,在这个时候却能拿出这样的战绩,在这个全国卫所糜烂,军备废弛的时候,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整个大明,也照亮了朱由校的心。
孙传庭的名字,自此开始出现在历史的书页上。
“好!”
朱由校边看边连道几声好,心神之爽,可见一斑,见到皇帝如此高兴,周围的宫人们也都各个轻松下来,展颜欢笑。
“传旨,升孙传庭为浙江巡抚,加兵部右侍郎,率领本部军马即刻赶赴杭州,平息兵乱,肃清余党,严查纵火、作乱二事之间的关联!”
魏忠贤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是道:
“老奴领旨。”
“等等——”他刚转身,便听天启皇帝在身后唤了一声,补充道:“孙传庭所部,赐号:秦军!”
第二百二十五章:免职浙江巡抚等四十二人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这次西南讲学名录榜。
本来,朝廷征西南后,意识到土司之所以久成祸患的原因,是因当地的教育匮乏,很多土民对大明没有向心力。
说白了,就是朝廷存在不存在,对这些土民来说,影响不是很大。
既然意识到问题,那就要从根源上解决土司之乱,以免平定了奢安之后,再蹦出来一个沙普。
天启元年开始,政策上,朝廷开始着重对西南土司的汉化教育。
大明如今什么人最多,便是全国各地的失意士子,还有考举功名在等候补缺做官的诸生。
朝廷官位就这么多,每隔几年,就又要有一大批刚刚考举了功名的诸生,这就造成了很多人才,没有一展所学的机会。
对于这些“人才”,朱由校自然要给他们恩典,好让他们不要继续无所事事,这个恩典,就是前往西南讲学的优待政策。
除却那些鸡毛蒜皮,最让诸生们在意的只有一个,便是前往西南讲学两年及以上,回来后可以优先补缺。
要知道,现实中不名一文的诸生想要补缺做官,两年之内能等到的,要么是朝中有人,要么就是幸运冠绝之辈。
除此之外,大部分人的等待时间都要超过两年。
在诸生看来,有了前往西南讲学的经历,对今后仕途也是个极大帮助,况且各种优待政策,也令他们目不暇接。
经过礼部、吏部的仔细挑选,还有军机房的严格审查,第一批前往西南讲学的诸生名录榜,在两个月前开始在各地陆续放出。
榜上有名就意味着一件事,踏入仕途几乎板上钉钉,两年之后,眼下名录榜上的这些人,大部分都会调回中原,成为朝廷主要的基层官员
当然,其中不乏要有一小部分人要飞黄腾达,步步高升的。
对于这些未来的“官老爷”们,当地的乡绅、名流自然要宴请一波,参加过各种宴会后,诸生自己也要开怀畅饮,提前庆祝两年后的补缺。
很显然,诸生们还没有意识到去西南讲学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这次杭州的诸生会宴,就有人在家中与三俩好友庆祝时,不慎失火。
失火后的第一时间,当地官府还有东厂分署就都派人去查过,这次的的确确属于意外“失火”。
这个火,并不是有人故意放的,纯属那几名即将去西南的士子太过兴奋,引燃了住处茅屋。
加上杭州近来的天气与京师截然相反,连日无雨、干燥异常,一点火星子上去,噌的一下,就是燎天大火。
在这之后,本该继续调查的东厂分署,却是不得不暂停调查进度,因为杭州驻城的九营官兵趁城中起火大乱,扛起闹饷大旗,发生了兵变。
自守备把总杨彦被乱兵射杀壮烈殉职后,城中乱兵也便更加无法无天起来,知府衙门、东厂分署,还有锦衣卫设在杭州核查关税的督办司,都遭了毒手。
城中一片乱景,这个时候,文官的无力也便显现出来。
除了杭州府民勇官张全能调集数百民勇护卫知府衙门以外,杭州城内的各路大官们,几乎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乱兵在城中打砸抢,缩在官府衙门里瑟瑟发抖。
当然,面对天启王朝第一次如此重大的兵变,朱由校甚为重视,很快做下批复,由紫禁城飞马告示地方。
皇帝的态度很坚决。
无论什么原因,但凡是兵变,都必须坚决予以平定,如果乱兵执迷不悟,就算肃清杭州九营,也再所不惜。
每逢大事,必有官员调动。
上次三省大地震,至今共陆陆续续有八十余名官员的调动。
在这八十多人中,五十多人被贬职、革职、查办,另也有以杨嗣昌、温体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