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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头落地,鲜红的血液自脖颈喷涌而出,榆林的将门们才终于意识到陈策这次是来干什么的。
他这是要斩尽杀绝,将榆林将门系彻底铲除!
陈策毕竟是提前准备,一声令下,慷慨陈词,厉数榆林将门子弟诸多不法事,又说此举乃是上承皇命,下顺民心。
众通州兵士军心振奋,陈策冲上前去,转眼砍翻数名全副武装的榆林军将亲兵,他将佩刀横举,高声道:
“众将士,虽我平叛!”
后方火枪手旋即开铳,城头的守军纷纷惨叫,摔落城下。
大战一触即发,陈策调集部下,分为五路,自各门合围而来,转眼间就是声势浩大的攻城局面。
陈策再度发挥了在西南之战时面对土司兵的勇猛,神仙士卒,亲领一千骁勇善战的家丁入城斩敌。
尽管榆林将门反映过来,各调集部下竭力抵抗,但却因为事发突然,而戴钦已死,只得各自为战,被官军逐个击破。
榆林军一路败退,官军则在陈策的带领下,个个高声喊战,很快就夺下榆林四门,将榆林一系的叛军围堵至城东大营。
这时,城内见官军自乱,早有异心之人纷纷起乱,打砸市集、抢掠民宅,但陈策及时调遣入城官军维持秩序,捉拿贼首,迅速平定了民乱。
继而,榆林官府衙门在陈策指示下,派出衙门四处张榜,称朝廷知榆林系将门不法之事,今诸罪并罚,将其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张榜一出,城内遂定。
此时,官军围攻城东叛军大营的战斗业已接近尾声,榆林一系的将官眼见朝廷平乱力度空前,便已知皇帝意志之坚,纷纷请降。
城中乱兵,各自主将被杀的被杀,请降的请降,也都军心涣散,或作鸟兽散,或是就地扔下刀枪,投降了官军。
榆林将领打开营门,陈策拥军而入,榆林遂宣告平定。
不多时,城中集市口。
这里是平日榆林城中最为繁华之处,如今被陈策选为宣威、斩贼的场所,正有亲兵站在台上,高声宣念:
“千总张立、韩德等十四人,游击将军童定安等四人,参将于选义、王学书二人,纵容属下,劫掠害民,反叛朝廷。”
“今天启二年十月,通州总兵陈策奉旨平乱,斩杀此僚,以安民心,以正军法!”
一声令下,如同丢了魂儿一般的二十名榆林军将,被押到断头台上,由二十个身经百战的亲兵执刀,砍掉了头颅。
虽然经历大战后的榆林,已不缺乏类似的血腥味,百姓也习以为常。
但是这二十个人与榆林总兵戴钦的死,却标志着榆林将门的彻底瓦解,还有朝廷整治军将纵兵作乱的决心。
随着二十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场中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陈策立在台上,指着下面高声道:
“这二十个人,只是朝廷整治作乱武将的开始,自今日起,文官犯法,由厂卫缉拿,武将闹事,亦不姑息!”
“榆林将门,为祸地方久矣!”人群喃喃喧哗,一名士子站了出来,兴奋道:
“天启皇帝御驾亲征、底定西南,今又剿除榆林将门,为百姓做主,真乃尧舜之主!”
他这么一带,余的百姓亦全都呼喊起来。
“尧舜之主!”
“当今皇上真乃尧舜之主!”
这般场景,全都被在一旁随军的《京报》太监看在眼里,奋笔疾书地记了下来,不过几日,就将在京报中让全国人民知道。
。。。。。。
当天晚上,一处幽暗的城中偏巷。
孤灯摇曳,一人正静静朝士子灯下走来,昏暗的灯光并没有起到照明的效果,反令来者在士子眼中更显神秘。
等待了半晌的士子自然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赶紧迎上前去,谄媚一笑,随口问道:
“来的,可是陈策陈大帅?”
是时,夜已昏沉,天地孤寂,周边未闻一鸣,更见不到半个鬼影,来人被士子的话吸引,抬起头静静望了他半晌。
士子刚觉不对,一柄尖刀便已深深插入他的腹中,又狠狠搅了几下,士子只觉钻心的疼痛,正带走他最后一丝力气。
来人阴阴一笑,道:
“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汤氏犬子
“人、怎么样了?”
当天夜里,望着眼前,陈策手中学着天启皇帝,像模像样的拿着一本《三国》,头也没抬,淡淡问道。
眼前穿着夜行衣的人缓缓脱去外套,却是他最为亲信的家丁。
这家丁警惕的望了望屋外,才是抱拳道:
“禀将军,那个姓郑的读书人,见不到明日的阳光了。”
“好,办的不错。”陈策静静点头,冷哼一声,“这帮榆林将门,自恃先祖功高,在本地胡作非为惯了!”
“皇上早就有意一举铲除榆林将门,奈何这帮鼠辈戏演的还挺像,没有什么大罪过,还不能将他们全都杀了。”
“铲除了榆林将门,各地军将们好歹能老实不少…”
说着,陈策将手中三国翻了一篇,边看边道:
“这次,风声要提前传出去,派人去多散播一下,等消息传到直隶,再派人飞马禀报京师。”
“就说榆林将门,在总兵戴钦的蛊惑下,意图反抗朝廷,谋反作乱,本帅接替孙传庭整肃榆林兵备,迫不得已,只好亲自平定了他们。”
“这种话,应该不用我教你了。”
这家丁本就是自幼被陈策收养,从小到大的衣食住行,还有身上的佩刀、甲胄,都是最优,自然极为忠心,什么话都能说。
家丁也是阴恻恻一笑,回道:
“将军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去吧,这榆林,还有不少事情要善后,我得给皇上把榆林稳固起来。”陈策说完,将手一挥。
“还有下一任的榆林总兵人选,也要有个着落…”
家丁似乎听懂了什么,但也二话没说,只是弯身作揖,小心翼翼地退出屋外,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
“叛军前日攻破府城衙门,尽索府库,又分出一路攻陷钱塘,直奔余杭。”牛成虎蹙眉说道。
距杭州府城三十余里,约莫一日不到的路程时,秦军忽然停了下来,孙传庭召集众将,对刚刚送来的消息进行分析、定策。
“不能再等了…”
孙传庭眉头紧锁,道:
“朝廷的物资不能再等了,直隶毕竟路远,等他们的军粮送到,只怕叛军就要将整个杭州府搅和得鸡犬不宁。”
“那…兵备的意思是?”牛成虎一愣,问道。
因孙传庭还没有正式上任,所以现在官方的身份依旧是兵备,众将为避免僭越称呼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依旧称呼为兵备。
孙传庭看了他一眼,将手掌按在地图上。
“和在榆林时一样,就地取粮!”
。。。。。。
杭州府的粮商巨富,姓蔡名厚。
今儿,是蔡老爷的六十大寿,整个杭州府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了,个个是喜笑开怀,相敬如宾。
蔡老爷自也是如此,牙齿全部掉光,却也是穿戴着紫色绸袍,腰缠万贯,咧嘴举杯畅饮。
此时,辽地寒风呼啸,刀兵未歇,每时每刻都有边军将士,倒在女真人的战刀之下。
就连身处京师的天启皇帝朱由校,也是负手站在西暖阁外,望着渐上冰霜的紫禁城,嗟然叹息。
江南依旧翠绿如夏,澄澜荡漾,蔡老爷的府上,也是杭州府一带最为富裕之处,六十大寿的喜宴,选自一处湖心亭上。
亭四面环水,由四所浮桥接连岸边,匾额上书“临安”二字,尽显高洁。
湖面上有仆人泛舟,官人、士子立于其上,各自附庸风雅,吟诗作赋。
岸边有蔡府高价请来的秦淮歌妓纵情声色,其曼妙舞姿,是一众老爷们目光最为流连忘返之处。
蔡老爷与杭州府最为声名显赫的四人落座湖心亭中,从左到右,分别为茶商沈一贯、余杭知府何世柏、灵璧候汤国祚、绸缎商许万财。
此四人,沈家为湖州巨富,同湖州府贡司有密切联系,湖州府奉上京的贡茶,连续五年都由沈一贯负责。
就是朱由校,都可能在无意间喝过沈家的茶。
许万财为绍兴绸缎商行掌柜,家资在整个江南,说不上前五,也能排上第七、第八,诸商人之中,威望甚隆。
灵璧候汤国祚,来头更大。
此人为大明开国名将汤和直系九世孙,万历四十年承袭灵璧候爵位,第二年按照惯例,开始掌管南京后军都督府,为南京协同守备勋臣之一。
但是在天启元年下旬,汤国祚因治理运河水贼不力,导致湖州贡茶被掠走一批,让时任淮北饷司的杨嗣昌一纸奏疏,狠狠弹劾了一通。
诸臣求情被朱由校视若罔闻,坚持已见,下旨惩处了汤国祚。
当然,处置也并不是很严重,朱由校剥夺了汤国祚南京守备勋臣之位,但是却保留了他的南京后军都督府之职。
朱由校本意,是给开国名将汤和一点面子,希望他的这位后人能痛改前非,在南京干点实事儿。
毕竟,历史上这货虽然降清了,但那毕竟是大势已去。
现在这种情况,如此之高的出身,还有自己这个皇帝的明显给机会,这个汤国祚难道还能和历史上一样,做一个是非不分,屁用没有的勋臣?
事实证明,两年前的朱由校,的确是太过高看了这位汤氏后人。
汤国祚并没有理解天启皇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良苦用心,反倒对此斤斤计较。
汤国祚曾下私下里说出什么,我汤氏祖上跟随太祖皇帝打下大明江山,二百余年来,一直是南京守备勋臣之一,他朱由校一个区区后辈,如何敢将先祖之功视若不见这种话来。
朱由校是怎么知道的,尚且不论,可就算是知道了,也并没有立即处置,这个事儿老魏曾经猜过,倒也八九不离十。
老魏是谁,论猜测上意,他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也是朱由校为什么事事都放心交给他的原因。
办事干练,你一个眼神,他可能全都明白,事后往往还能举一反三,把所有事给办的明明白白。
虽说阉党自己要吃点好处,但你皇帝吃肉,还不能让人家喝汤了?
经过较事府的秘密查探,魏忠贤也的确令朱由校放心,他贪钱往往点到即止,按照三七分账。
阉党办事,得到利益最大的永远是朱由校这个皇帝,最后背锅的只会是他魏忠贤。
毕竟,全天下现在谁不知道,天启皇帝受魏忠贤蒙蔽很严重。
当魏忠贤看着皇帝听见汤国祚说这些话,但依旧留着他时,直接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可能。
汤国祚这话被东厂报给皇帝时,刚好和杭州兵变的消息分前后天到,要是按照以往,可能说抓就抓,说杀就杀。
眼下留着这货,极有可能是给孙传庭练级用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苏州孙公子
“足下高姓?”
前往湖心亭的去处上,一名穿金戴银、富商打扮模样的胖子,拦住了正四处张望的一个男人。
闻言,孙传庭上下大量一番拦住自己去路的这个胖子,心下好笑,却也是笑呵呵拱手道:
“姓孙。”
“嘶…,莫非是,苏州府孙家的公子?”
这胖子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本地有什么姓孙的大户,但是为了表示自己并非毫不知情,还是信口胡诌了一个。
孙传庭倒没看出来他是编的,本来也并非是江南人士,对本地的大户都不甚熟悉,更别提什么苏州府的孙公子了。
不过带兵久了,走在一众大户人家之中,孙传庭倒也有种令人一眼就能见到的自信在身上。
或许,这胖子就是根据这个觉得孙传庭并非闲人,所以才来搭讪的吧!
“是有些渊源…”
孙传庭呵呵一笑,并不打算在这胖子身上浪费时间,今日来这里不是赴宴,是来讨债的!
想到这里,孙传庭扔下胖子,自顾自向前走了。
孙传庭这般态度,反令胖商人觉得自己之前猜测八九不离十,可能这姓孙的真是苏州府的大户子弟。
不然看见自己,不可能是这个爱搭不稀理儿的态度!
他忙上前几步,拦住孙传庭,笑呵呵道:
“别急着走呀!”
“孙公子,敢问您家是做的什么行当,在下姓褚名卫,府上不说有万贯家财,也还是小有资本的。”
闻言,孙传庭停下了脚步,问:
“哦——?”
“敢问褚老爷府上是做什么生意的?”
听见这个,褚卫呵呵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是呛得连咳几声,望向湖心亭,道:
“与他一样,在这大灾之年,从各地向灾区倒卖粮食!”
闻言,孙传庭眼眸一紧,面色不动,心中却已经将这些大发国难财,心中毫无家、国观念的奸商,骂了个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