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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京师,立即召他到西暖阁见朕。”
第三十三章:定远戚氏
当天夜里,京师永定门外,“戚”字大旗从通州方向的地平线上升起,一支军队迈着整齐的脚步来到京郊外城。
为首将领一声令下,余的兵士有序散开,开始扎营。
永定门上京军值夜的将校聚拢在一起,见城下这支兵马军容整肃,行动自如,都是惊为天人。
“是浙兵来了。”
“他们居然还拉着炮,少说要有十几门吧?”
“是谁能带出这样的兵马?”
“还能有谁,肯定是定远的戚帅!”
来京的戚家军大抵在三千人上下,这个数量已经不少,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深夜扎营,居然没有传出太大杂音。
很快,永定门内走出一名太监,到城外环视一眼,发现有员将领雄姿英发,正在指挥扎营,便直接走到面前问道:
“您是定远来的戚将军吧?”
“公公是——?”戚金转过头来。
见他生的仪表堂堂,太监心中暗暗吃惊,说道:“咱家唤做李朝庆,皇上圣谕,戚将军一到京师,立即进宫面圣。”
戚金不敢怠慢,当即点头称是,然后从腰间拿出几块碎银,塞进太监手中,抱拳笑道:
“小人初来乍到,还望公公能行个方便,多加照料。”
李朝庆本是神宫监的掌印,上次元日布置得当,魏忠贤和朱由校若有若无的提了一嘴,现已被调任提督南海子。
戚金自然明白,与他交好,就是与眼下正得圣宠的“阉党”交好,日后无论军饷还是回到地方上,都会得到很多好处。
至于名声,咱们刀头上舔血的,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李朝庆不动声色的收下银子,心道见了这么多武夫,还是这位最识大体。
一时间,李朝庆对戚金颇有好感,想着回去在魏公公面前多加提及,媚笑道:
“戚帅说的哪里话,都是为皇上办事儿。快些进宫吧,你的这些弟兄,自会有京军帮忙照料。”
戚金松了口气,抱拳道:“烦请公公带路。”
。。。。。。
乾清宫西暖阁,除了佯装看书的少年天子,还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教书先生。
这“教书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叶向高。
朱由校是隔着锅台上炕,太子都没当,直接一步到位,登基做了皇帝。
尽管朱由校识字,书法写的还不错,但却没有经受过文人眼中的正经“皇家教育”。
因此,每隔几天都要来上一场经筵日讲。
左庶子日将官有好几个,孙承宗就是其中一个。
这经筵日讲说起来是让皇帝经受正统教育,可朱由校心里明白,说白了还是儒家洗脑那一套。
去年登基直到现在,朱由校每次一到日讲,就直接喊上两个小太监去了南海子。
文官们对此争相上疏抗议,朱由校也都置若罔闻。
现在叶向高担任首辅,朱由校倒是想起要经筵日讲了,只不过点名要叶向高来讲。
叶向高听到这个消息后,那可是吓得不轻。
上次面圣一趟,第二天魏忠贤就派人把当年负责主审梃击案的王之采抓到东厂,准备推翻重审。
三大案要推翻重审,最慌的就是东林党。
东林书院案余波未平,三大案硝烟又起,王在晋又在主持京察,叶向高入阁后却并没有起到什么抑制效果。
再一结合当晚出宫后叶向高直接居家告病,很多官员就都觉得事情不对。
他们在第二天会面,一同去叶府求见,想问个明白。
怎么您老回京后去了趟乾清宫,三大案就要重审了?
这还没完,鳌山灯会上,朱由校将叶向高与魏忠贤的手牵在一起,一下子就压垮了杨涟那根脆弱的小神经。
这几天杨涟几乎是一有闲工夫就在叶府门外堵着,叶向高躲还来不及,哪还敢凑上来搞什么经筵日讲。
但他实在没想到,朱由校居然钦点让他日讲,这是不打算放过自己啊!
皇帝钦点一个人经筵日讲,在士林中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恩典,可是对于叶向高来说,这个节骨眼上最需要的就是充耳不闻。
要是你刚日讲完,皇帝那边转眼下了一道什么谕旨,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孙承宗和其他的几个日讲官明白得很,现在这个关头,既然皇帝没让自己来,那还是乖乖回家待着比较好。
眼下的经筵日讲就是这么个场景,一个装睡,一个装着看书,没人想真去教什么,也没人指望在这学到什么。
一句话,都是各有心思。
不多时,王体乾在门外道:“皇上,戚将军到了。”
朱由校扔下书,大喜道:“快传!”
戚金,朕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要知道,他可不是那些靠祖宗荫封的将门犬子,这是正儿八经从小就跟着戚继光一路凭军功杀上来的狠人!
幸亏穿的是时候,不然再晚两年,这支最后的戚家军就在浑河血战中全战死了。
有这样的军队在身侧,朱由校岂会不安心?
等待戚金的片刻功夫,朱由校已是摩拳擦掌,恨不能直接亲率大军深入辽东,平定建奴之患!
须臾,一身戎装的戚金在门前去了大髦,进门后不曾抬头去看这边一眼,直接半跪道:
“臣戚金,参见皇上!”
“免礼,赐坐!”朱由校说完,偏殿两名太监赶忙端着椅子过来,放在了正鼾声如雷的叶向高身边。
没成想,小太监这么小的动作,还是将“熟睡”的首辅叶向高惊醒。
只见这小老头儿“啊”了一声,然后一脸懵逼的发现眼前多了个人。
朱由校自然知道他是演的,也笑道:“这位是定远戚氏后人,朕的左膀右臂!”
“勇卫营已经整顿好了,日后,朕就要交给他来带。”
朱由校说完话,静静看着叶向高。
后者心中自然明白,这是皇帝在试探自己,他沉默半晌,却又是鼾声渐起。
这般演技,叫戚金都看得瞠目结舌。
朱由校倒是毫不在意,无论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怎么样,只要人在这,就能起到分裂东林的效果。
回过身来,戚金想起方才皇帝的话,心中感动不已,左膀右臂,这四个字实在太过沉重。
他惶然起身,再次半跪在地:“臣居家数载,毫无建树,愧不敢当!”
“朕说你当得,你就当得。”朱由校大笑几声,从卧榻上起身,刻意拍了他的肩膀几下,说道:
“爱卿知道朕叫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戚金道:“边庭多事,臣愿率部卒三千,不平建奴,誓不回还!”
“你错了。”朱由校负手而立,目光微敛,静静说道:
“朕去年曾下诏整顿京营,选出三千勇士,编为勇卫营,然锐士虽有,实无可堪大任之才。”
“爱卿年过花甲,朕逼不得已,这才召你入京,编训勇卫营。”
第三十四章:是个人才
皇帝对自己寄以厚望,戚金心中振奋。
他自幼便随戚继光南征北战,一生征战沙场,毙敌无数,从小兵做到百户,再一步步凭借战功成为镇守一方的总兵。
直到今天这花甲之年,才算是真正遇见了识得千里马的伯乐。
他深深呼出几口气,大声说道:“皇上放心,臣定为大明操练出一支可堪大战的强军,不辱先祖之威名!”
“好志气!”朱由校赞叹一声,说道:“传旨,封戚金为中军都督府右都督,掌虎山营事,荫三子为都督同知。”
话音落地,一名内侍托着右都督大印及正一品麒麟朝服走入暖阁,站在了戚金面前。
戚金忙接到手中,哽咽道:“浩荡皇恩,臣无以为报,臣只能倾力练兵,好为皇上抵御建虏,拨乱反正!”
“好,朕等着新军练成的那天。”说着,朱由校又问:“你那三个儿子,朕想着让他们到山东六府历练一番,以便日后继承你戚氏衣钵。”
“爱卿以为呢?”
戚金没有想到,当朝皇帝竟如此厚待戚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说道:
“臣年过半百,今日方才得遇明主,就算立即战死沙场,亦不枉此生了!”
“家中三个小辈族人,年纪尚浅,确实需要历练一番。臣以为,近来山东六府邪教暗中作乱,可使他们前往。”
“好,依爱卿所请。”朱由校负手而立,斟酌半晌,转头看着戚金,郑重其事说道:
“这新军,朕就托付于爱卿了。”
戚金心头一沉,目光变得坚定,抱拳道:“皇上放心,臣会为大明战至最后一刻,绝不退却一步!”
“拜托了!”
走出暖阁,戚金重重吸了口气。
他从未感觉肩上的担子如此之重,天启皇帝最后那三个字,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戚金暗暗下定决心,从今日开始,无论有什么人想要对皇上不利,纵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与之争斗到底!
人生在世,能遇一明主,实在不易!
。。。。。。
朱由校的意思,就是勇卫营将要独立出京营,自成体系,同三千余人的戚家军放在一起操训,由戚金一人掌握大权。
将手底下的兵交给这样的将领,朱由校三百六十度的放心!
对于戚家军身为客军但却被朱由校特谕进入皇城的事,朝臣颇有微词。
尽管朱由校随机视朝,但这依然不能阻止文官们为大明操碎了的心。
几天之后,魏忠贤坐在司礼监,望着几名内侍抬进来的一沓红本,将笔一甩,直接放挺。
“皇爷又没批,给咱家直接送来了?”
内侍点头,轻声道:“祖爷爷恕罪,奴婢还要回乾清宫当值。”
魏忠贤点了点头,捡起一本随便瞄了一眼,扔下无语道:
“怪不得这些本子皇爷连看都不看,要我说,这帮文臣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儿干了!”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把咱家累瘫了。”
“哎对了,皇爷呢?”
一旁的王体乾笑眯眯道:“皇爷一早就和王安去校场巡查了,还拉了五万两内帑银,说是给他们的赏赐。”
魏忠贤闻言‘啧啧’一声:“皇爷这么搞下去,大内可是要不太平了。”
王体乾好像没听见方才那句,只是说道:“戚家军操练时奴婢也瞅了一眼,亏是不错,要不说皇爷都叫他们强军呢。”
“真有这么厉害?”魏忠贤面露惊讶,“你也去学学,上回广宁都司毛文龙报了镇江大捷,皇爷一高兴让你掌了宝和三店。”
“你没事儿去瞧瞧戚金是怎么练兵的,学回来用在御马监上,咱家觉着,这大内四处都是眼线。”
说着,魏忠贤叹了口气:“咱家可不能让皇爷出了一丝一毫的意外。”
说起这话,王体乾自然知道该谢谁,恭恭敬敬上了一碗茶:“这都多亏了干爹,奴婢才能掌了宝和三店这差使。”
魏忠贤接过茶,算是认了这个干儿子,他白了一眼,说道:
“你可别以为那宝和三店是好掌的,那地方南来北往的,商旅也多,眼下朝廷东南新政,不能出了乱子。”
见魏忠贤接了那碗茶喝进肚里去,王体乾也便是放了心,笑着道:“干爹放心,就是儿子打碎牙往肚里咽,也断不能叫朝廷吃了一丁点儿的亏呀!”
“算你这儿子明事理。”魏忠贤说了一句,然后将目光放回到本子上,打算继续一个个的看。
看了几个本子,魏忠贤忽然问道:“这顾秉谦,是个什么来路?他居然把骂过咱家的人都记下来写在本子上呈进来了。”
“这还真是一点也不要名声了,咱家喜欢。”
王体乾想了想说道:“回干爹的话,他是礼部右侍郎,詹事府那边儿也有兼差,是昆党。”
听这话,魏忠贤再一寻思,昆党,还这么无耻,这样的人得用起来啊!
现在他自己的人朝中已经有了一些,但六部尚书之位全属东林,内阁也是叶向高为首辅,势力不够。
“现在的礼部尚书是谁?”
“是孙慎行,去年时跟着杨涟和高攀龙等人拥了当今圣上继位。”高攀龙恭恭敬敬地道。
魏忠贤点了点头,正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孙慎行弄下去,换自己的人上位。
就在他没什么头绪的时候,却忽然见到了一份题本,当即哈哈大笑。
“杨涟这头蠢驴,可真是帮了咱家的大忙啊!”
。。。。。。
稍晚些时候,魏忠贤听闻朱由校自校场回来,便是捧着今日题本中较重要些的前往乾清宫求见。
“这是兵科给事中杨涟上呈的题本,事情重大,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爷决断。”
魏忠贤说着,见朱由校接过题本,边抹眼泪边道:“杨涟这样说奴婢,奴婢在这内宫待不下去了,还请皇爷解了奴婢的职。”
朱由校并没有把魏忠贤说的自请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