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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劝谏时,唯独范文程一言不发。
努尔哈赤看向他,问道:
“先生在想什么?”
范文程笑道:“大汗,奴才在想,明军此时也以为我军经受此败,必定班师,不若来他个将计就计,派人议和!”
。。。。。。
辽东往京师的驿道上,一骑快马正飞速奔行。
这马虽是半天前刚在急递铺换乘,但一路驰骋至此,也已经筋疲力尽,不断喘着粗气。
马上信差却好像全然不知,丝毫没有怜惜坐骑的意思,拼命挥舞鞭策,驱赶坐骑勉力前行。
转过一道山弯,眼前兀现一座雄关。
远远望去,城楼上屹立一座巨大箭楼,箭楼之下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天下第一关。
城关之上,正有一员把总值岗守备。
边军兵士们的佩刀和长枪在阳光照射下闪闪有光,只是半日无事,竟有几人拄着枪打起盹来。
信差见是到了山海关,不由大喜。
他策马长驱赶到关城之下,未等开口,昏睡的把总便被马匹飞驰而来的疾风惊醒。
把总下意识喝问:
“住了,来者何人!”
信差跳下马来,厉声道:
“八百里呈京急报,速速放我入关,备马于西门!”
一语甫出,但听一阵哀鸣,信差转过身去,却见那匹累马已经体力不支而倒,口吐血沫。
把总常在关门,毕竟是有些眼力劲儿的,上下打量一番,很快识得这人乃是辽东经略衙门的信差,专责在京辽之间传递重要文书的,急忙下令开关放行。
信差早听见开吊桥的声音,不与那匆匆下城的把总寒暄几句,便就寸步不停地跑向西门。
沿途遇见山海关的驿站驿丞,说是准备了美酒佳肴,要他用过后好生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信差如一阵风从驿丞身边跑过,连连抱拳:
“如今边关战事吃紧,经略交待在下,此报片刻不容耽搁,卑职谢过大人好心,拿些干粮酱菜,边走边吃就好!”
“只是下一驿站脚程尚远,还乞大人选一匹好马!”
那驿丞听得“边关吃紧”四字,心头一紧,赶忙应答:“一切不用上差费心,面饼卤肉都是现成的,给上差多带一些。”
“至于脚力么,上差更无须担忧。既是加急呈报,就得给上差选两匹好马,路上也好换乘!”
不多时,马匹干粮皆已备齐,那驿丞虽说官位较高,但依旧客客气气,着意讨好这名经略府信差。
临行,还特意赠了一小壶熟酒,说是以备路上解渴。
信差拱手道谢一声,上马疾驰而去。
驿丞看着信差远去,留下一行飞尘,摇头喃声道:
“先是抚顺,再是清河。如今天启三年的上半年还没过,辽沈又遭兵灾,福余卫大战刚落,我大明辽东百姓,何时才能安享太平岁月啊!”
一人走近冷笑:“非得把建奴灭了族不可!”
驿丞转头一看,发觉是山海关总兵高第,也便一拱手,自顾自离去,不再多说。
。。。。。。
辽东的急报,向都是如这样一站一站送至京师。
约莫两日后,这骑信差又新换了六匹坐骑,才是自永定门而入,片刻不停地将急报送到了兵部尚书崔呈秀的桌案之上。
第三百七十章:今晚兵部要加班
听到消息的朱由校,当时正在猫阁撸猫,撸得不亦乐乎。
听到是熊廷弼的急报,朱由校直接抱着那只最为喜爱的蓝猫就回到西暖阁,把里头的烂摊子留给宫人们收拾了。
铲屎什么的你们来,朕只负责撸,朱由校一向都知道,自己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很快,崔呈秀、魏广微等人也都奉召来了,神情喜笑颜开。
众人得了恩赐,坐在西暖阁天启皇帝的下位。
朱由校笑容颇为怪异的道:“熊廷弼这家伙,当时朕就觉得,能让满朝文武争相弹劾的人,肯定得有能气到这些人的真本事,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崔呈秀虽然掌管兵部,但相比上一任张鹤鸣来说,他却像个沙场走出来的武将,身材很壮实,言谈举止也没有文官身上的秀里秀气。
崔呈秀和魏广微等人自然赔笑,其实他们心里都和明镜似的,天启皇帝这话里明面上是在称赞熊廷弼,其实是在自吹自擂,说当年力排众议支持熊廷弼是对的。
的确,辽阳城下这样一场大捷,几乎一战把建奴的正黄旗直接打废,就差没有砍了阿敏的狗头献到京师,还不够陛下臭屁的?
说起来,熊廷弼的打法实在有些凶险。
莫说建奴,这种打法事先报到京师来,怕是连兵部的众议都不会过,所以崔呈秀很庆幸,他没有走张鹤鸣的老路。
要是兵部干预了辽阳的战事,大捷没有,只怕还有失陷之罪。
崔呈秀很明白自己对兵事一知半解,甚至可能都不如王化贞,但他同样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自己为什么被提拔掌管兵部?
不是因为自己熟知兵事,是因为自己听话,知道什么时候放权,什么时候出手干涉。
就比如崔呈秀当机立断,以兵部名义强行把袁崇焕落权,看押回京,以祖大寿代掌宁远兵。
朱由校后来知道,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他进行嘉奖。
还有崔呈秀事先代表兵部发出声名,言说辽沈战事全凭熊廷弼一人做主,兵部不再插手。
朱由校也明白,这并非是崔呈秀深明大义,而是他懂得进退。
兵部不在战时干预辽沈,既避免了失陷后的罪责牵连,也是明白自己会添乱,要知道,张鹤鸣就是乱指挥导致大败才下课的。
崔呈秀这个人是谄媚魏忠贤上位,但他很聪明。
朱由校把他放到兵部是临时为之,等日后有更好人选,兵部要换成别人,但是崔呈秀要一直在身边。
做皇帝的,最喜欢这样的臣子。
现在提起来,很多人都仍是心有余悸。
守城都费劲,熊廷弼居然敢全部押出,在城外来一手十面埋伏,这得要多强大的魄力和胆识。
万一建奴来的是全军呢?
万一阿敏这次聪明一回,就是不上当呢?
那辽沈战局岂不是全崩了…
话说回来,辽阳城下的大捷,着实给在京师的天启皇帝君臣一个大惊喜。
就在前不久,这边还在商量,主流观点认为这次要想取胜,只能等朱燮元的援军和毛文龙抄后,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
没有人想到,熊廷弼居然在援军到来之前就以弱胜强,打了一场实实在在的大胜仗!
崔呈秀笑道:“陛下,辽阳城下折损的可是最为精锐的正黄旗,这次奴酋怕是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狗急跳墙猛攻辽阳,要么就是撤兵与大明议和。”
朱由校没有说话,脸上的喜色逐渐平静下去,沉思不语。
辽阳驻兵六万,城坚池深,经熊廷弼的亲自整顿后,将士骁勇,饷银一点儿不缺,存粮足可供全城一年有余。
镇虏炮、遂发鸟铳,辽阳守军的火器也是齐全,南面还有天津、登莱水师遥相呼应,根本不怕建奴攻城。
除非奴酋玩命,不惜女真人大批阵亡,也要攻下辽阳,除此以外,建奴绝无可能攻下辽阳。
努尔哈赤号称二十万大军,朱由校心里明白,这些兵力大部分都是战斗力低下的炮灰。天启三年这个时间段,八旗精锐不可能到十万。
八旗军真正兵力和素质都达到顶峰时,是在黄台吉当权,多尔衮成年以后,这两个人,比努尔哈赤更是可怕的对手。
这次在辽阳城下葬送一批,努尔哈赤哪怕真的玩了命亲自领兵进攻,拼他个底儿掉,也不见得能攻破辽阳。
更何况,努尔哈赤还需要足够的兵力维持后金现在占领区域的稳定,威慑科尔沁、朝鲜,也需要八旗军不能折损太多。
辽阳城下的这次胜利,胜在出其不意。
熊廷弼真正做到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提前判断出了努尔哈赤趁着风沙南下的意图,并且利用阿敏的心态作为八旗军的弱点,一击毙命。
但是在实力的板面上,后金还是占据着绝对优势。
朱由校一手放在猫身上,思绪却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辽东大地上。
良久,朱由校回过神来,沉声道:
“崔爱卿,你今日回去便召部议,商讨办法。这场大捷来之不易,我们不能浪费边疆将士用命拼回来的战机!”
。。。。。。
很快,第二、第三封急报连夜被送抵京师。
兵部接到急报时正在部议,接连不断的急报使得这次部议被一直延长,直至月悬夜深时,兵部部堂依旧灯火通明。
官员们围坐在大堂中间的沙盘上,各自思索着应对之策。
随着第二、第三封急报的到来,兵部众官也都改变了以往慢吞吞的一贯做派,火急火燎起来。
这两封急报,崔呈秀同样是火速转呈宫中,不同于之前的奏捷,这次的两封,天启皇帝的反应据说有点儿大。
据宫里的牌子说,天启皇帝御览第三封急报后“震怒不已”,当即决定在明日一早,召集九卿科道,开一场紧急朝会。
这种情况下,也就急需兵部拿个意见,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呈交到皇帝御前决断。
皇帝居然要上朝了!
在朝的官员都知道,自打这位爷继位以来,朝会是一年比一年少,现在干脆变成无大事不临朝了。
崔呈秀清了清嗓子,环视堂中,淡淡道:
“诸位都派人回府,告知一声,今夜直到明晨的朝会结束,大家可是都回不去了。”
“陛下的意思,是叫兵部尽快拿个办法出来,奴酋要议和,这到底‘和’还是‘不和’…,诸位畅所欲言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崔呈秀见魏忠贤
“言和?”
“以关外建奴那般杀人如麻的脾性,居然会讲和,怪哉,怪哉…”
听到这个消息,兵部众官的第一印象都是匪夷所思。
当初努尔哈赤为的什么造反,还不是想要自立的狼子野心,如今忽然求和,怕是也没安什么好心。
更何况,建奴在我辽东屠戮了多少百姓,刻骨之仇,国仇家恨,难道就这样算了?
“部堂大人!”
忽然间,一名官员站出来大声说道:
“我朝绝不可与建奴议和,建奴国小民寡,不复一岁便可恢复,到时图谋再犯,莫非还要征发边镇大军出关?”
“这次为协助福余卫,朝廷屡次恩赏蒙古诸部,那可是二百万两白银!还有军队行进的开支、用度,战后封赏,只怕更多。”
说话之人,名唤张士范。
听着他的话,崔呈秀轻轻点头。
张士范于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及第,因书法超群,被万历皇帝钦点为庶吉士,后入翰林院。
在翰林院期间,他数次上疏边疆战策,均为万历皇帝采纳,为九边形势带来很大改观。
天启二年,王在晋主持京察时也曾说过张士范擅长战策谋略,在奏疏中推荐他到兵部任职。
朱由校经过考量,确认属实,觉得这样的人才留在翰林院实在可惜,便准王在晋所奏,擢升张士范到兵部任职,官加右侍郎。
张士范的建议,其实也代表着一种声音。
绝大部分的人听到建奴求和,都只是觉得可笑至极,他们自己在辽东造反,屠戮辽东百姓,现在打不过了想求和,怎么可能如他的意。
可既然是讨论,就势必会有反对的声音。
一人站出来,横眉冷对,讥讽道:
“张大人方才也说了,朝廷近来给福余卫、朵颜卫、泰宁卫诸部恩赏二百余万两白银,虽然稳定了这些蒙古人,每月却也都有耗资巨大的军费支出。”
“这样打下去,国库怕是很快就要见底,眼下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灾荒,国库耗尽,拿什么赈灾?”
“张大人善谋兵事,可晓民生?”
这种话倒也有些道理,毕竟打起仗来,劳民伤财,朝鲜、蒙古,还有国内饥荒,大明要照顾的方向太多了,不只是单单一个建奴。
罢兵言和,休养生息,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张士范却不敢苟同,冷笑道:“辽东战事,就是要与建奴比拼家底,这次不把他们打疼,辽沈战事,广宁战事,以至于科尔沁、福余卫战事,明年、后年,年年都会有!”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调兵不是,不调兵坐视蛮夷做大便也不是。战争旷日持久,更会拖垮本朝财政!”
崔呈秀没有发言,也在思索。
这两人说的都有些道理,这和还是不和,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议和吧,那些为国死战的将士,还有被建奴屠戮的辽东百姓岂不白死,可不议和吧,继续打下去,怕是还得数月,实在是烧钱。
兵部的部堂之内,彻夜亮着油灯,官员们争吵得不可开交。
屋外渐渐泛起亮光,听着皇城外民间的鸡鸣,崔呈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