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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将染血的刀交到阿敏手中,喝问:“今夜,拿得下沈阳吗?”
阿敏浑身一颤,将刀举起嘶吼道:
“侄儿这就再次出战,全部压上!请大汗放心,今日那明狗贺世贤的头颅,侄儿取定了!”
“好,这才是我建州勇士!”努尔哈赤大笑道。
第四十九章:奇袭
“他们又来了…”
沈阳城头,建奴营中飞马四出,夹杂着大片尘土,滚滚而来。
驻守于此的明军兵士神情黯淡,因为谁都知道,辽阳的熊经略那儿也已经打的昏天黑地,根本没有援军。
“贺大帅到了!”
忽然间,二十几名辽东都司部将簇拥着一员大汉上前来,后又有亲兵用独轮车架着烈酒。
这一片酒香四溢,似乎冲淡了大战来临的紧张。
贺世贤伫立城上,望着下面这些年轻的面孔,哈哈大笑几声,挥手高声道:
“把酒都分给弟兄们!”
须臾,贺世贤拿着一碗烈酒,环视一周,喝问:“你们怕吗?”
“不怕!不怕!”
“打了这么久,早杀够本了!”
“哈哈哈,好!”贺世贤道:“这回鞑子来,怕是要玩真的了,咱们大明的汉子,不能被鞑子给瞧扁了!”
“干了这碗酒,扛起大明的军旗,砍了这帮狗日的!”
言罢,贺世贤慷慨饮酒,将酒碗掷碎于地上,转身喝道:“开城门!”
城头明军分酒时,后金军马队已进至护城河外,他们驻马不前,因惧怕城头火器威力,分出一支约二十余人的哨骑上前试探。
哨骑已经拐到了外城敌楼下,见明军仍未击炮,其中一人心中有些嘀咕:
“莫不是明狗的火炮都坏了?”
“哈哈,我早说,这明狗的火器是雷声大、雨点小,打着打着,就不行了。”
“赶快回去,将这个消息报给多罗贝勒,没准他一高兴,前程就来了!”
几名后金哨骑用鞑语交谈几句,猜是明军火炮已坏,正打算舒舒服服的回去汇报。
蓦地,沈阳城中喊声大作,城门大开。
贺世贤亲率家丁近千,乘马自南门呼啸而出,那二十余个后金哨骑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拨马回走。
“杀鞑子!”
贺世贤一骑当先,追赶上去,一刀一个,轻松将两名身材高大的建奴哨骑砍在马下。
余的明军自沈阳城中追随而出,向在护城河那侧静静等待的后金大军冲去。
后金军没想到明军会出城迎击,惊慌不安,阿敏率部迎上前来,拼杀几阵,惊觉贺部勇猛。
又见那贺世贤一人一马,与己方骑兵拼杀就如虎入羊群,更觉不是对手。
阿敏眼珠乱转,故作抵抗,实际却是不想让自身几个牛录遭受太大损伤。
前方一退,后金余部进而大乱。
后金骑兵一路败走,贺世贤乘锐急进,忽倏,四面后金兵马赶来合围。
“大意了!”
贺世贤幡然醒悟,自己扬鞭追击之时,已中了建奴的诱敌深入之计。
前军被围,余部追击明军竭力向前,想要援救,却听贺世贤大吼:“速速退回城内,严守不出!”
“就和熊经略说,我贺世贤对不住他,对不住皇上!”
贺世贤喊完,掉头杀入后金军中,近千家丁死战不退,逐渐淹没在后金兵的浪潮之中。
余部追击明军得令后急退入城,不料女真人早已从北门破城而入,经一阵惨烈巷战,沈阳告破。
翌日,蒲河、沈阳相继陷落,尤世功、贺世贤双双阵亡的消息传到辽阳,熊廷弼震惊不已。
“这个贺世贤,为什么要出城?”
“我已屡次檄令四方,叫各城各堡严守不出,为何这个贺世贤就是不听!”
“沈阳陷落,辽阳危如累卵,如若辽阳再失,辽东全境皆覆!”熊廷弼一只拳头砸在城砖上,恨恨道:
“若真如此,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圣上!”
正在熊廷弼气愤之时,一骑飞速入城,大声道:“启禀经略,建虏大掠沈阳,屠戮甚重,毁城而走!”
“他们没有占据城池?”熊廷弼又惊又喜。
沈阳陷落,震动全辽,但努尔哈赤没过几天就退兵而走,莫非…是后方出了什么大事…
面对熊廷弼的再三询问,那兵士十分确信地说道:“没有,鞑兵们退的一干二净!”
。。。。。。
几日前,赫图阿拉附近。
几名后金哨探正于鸭绿江边饮马,嬉笑调侃前日引颈自尽的汉人仆妇。
忽地,一名小兵呼喊腹痛。
牛录见状骂道:“死奴才,定是偷了哪个尼堪的饭,被人下了药了!”
那小兵没忍住,腥的黄的拉了一裤裆。
闻见臭气扑鼻,引得众鞑虏一阵哄笑。
忽倏,周围数声马嘶,河边数十匹矫健的雪花马轰然倒地,挣扎数下,接连暴毙。
那名牛录尚不及反应,余的鞑兵也都是接二连三捂着肚子扑地惨叫。
“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就连他自己,也被下腹撕裂般的疼痛和不知所以的恐惧,席卷全身。
。。。。。。
入夜,鸭绿江静水深流,一盘圆月映在漆黑地江水里。
光华流转,塞外风景不用于中原,更于江南天差地别,广柔苍郁的平原延河常有参天针木,林密如织。
此时,月光落入一汪江水,映照出眼前这副诡异、恐怖的景象。
马匹陈尸江边,几名鞑兵哨探横七竖八地躺在岸上,死相狰狞,这时候,一旁密林魅影幢幢,钻出一小队人来。
为首的人拔出腰间佩刀,狠狠地将其插进一名尚在抽搐的鞑兵身上。
他转过头,月光照见一副似刀刻的脸。
余的人尽皆黑面银牙,束发网巾,倒在地上的鞑兵怎么都想不明白。
此时此地,居然出现了一队明军。
那名起先出来的人将佩刀收好,转头呼道:“毛都司,看来这几剂砒霜、大黄,够沿河这群鞑子喝上一阵了!”
话音落地,毛文龙带着更多明军从密林中跳出来,道:“还毛都司?应该叫我毛帅了!”
起初喊话的是个守备,大笑几声说道:
“对吼,差点忘了年底皇上降旨,将你封做了镇江总兵官,这可是个大官!”
毛文龙点点头,坐在石头上擦着刀子,淡淡问:“我们自己的水可够用吗?”
那守备应道:“弟兄们早在上游打备足了。”
毛文龙点点头,起身环视衣衫褴褛的同行兵士,指着遍地鞑兵尸体,高声道:
“熊经略荐我有恩,如今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诸位与我共赴敌后,前后无援,水宿风餐,只求杀奴报主,以成伟勋!”
“此去,虎穴龙潭,九死一生,势必要搅他个天翻地覆!若有贪生的,此时尚可回镇江去,我绝不怪你!”
行间一名把总也道:“自家出来这几百人,都是誓要与毛帅同生共死的,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只怕毛帅立了大功,得圣天子青睐,到时部下多了,就瞧不上我们这些老兄弟了。”
毛文龙哈哈大笑,看了他一眼,道:“你怕我丢了你,倒不如现在给我当儿子,我就忘不掉你了!”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后,众人轰然大笑。
那把总赌气地躲到一旁,道:“毛帅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咱们开玩笑。”
毛文龙先一乐,再是正色吩咐道:“此时奴贼大兵该是到了辽沈,时不我待。”
“将这些鞑子身上口粮搜一搜,吃饱了肚子,与我到鞑子老窝杀鞑子去!”
众明军轰然一应,忙活开了。
第五十章:抓活的
“奴兵过去半数了,上吧!”
一名唤做承禄的东江军游击,趴在密林中,望着眼前缓缓经过的建奴车队,急不可耐道。
毛承禄,皮岛总兵毛文龙养子,现任东江镇右协游击,负责统领毛氏诸养子、养孙和家丁亲军,共二百余人。
毛承禄自幼武勇,军中威望仅次于毛文龙,建州人呼为“毛大”。
“急什么。”毛文龙呵呵一笑,示意众人屏息凝神,继续等待。
不多时,建奴车队前方的蓝衣步甲、马甲鞑兵全都走远,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周围跟着四名身着白晃晃甲胄的鞑兵。
“白甲兵…”毛文龙嘿嘿一乐,“弟兄们,咱们运气不错,这是捡到宝了。”
“上去砍了他们吧!”毛承禄又道。
听他这样说,毛文龙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白甲兵可是老奴的贴身护卫,奴贼每旗不过数百,我更关心的,是这马车里的人。”
马车缓行至眼前时,众东江军兵士全都捏紧拳头。
毛文龙倏地起身,高声道:“诸军,随我杀奴报效圣天子恩德!”
一声令下,埋伏多时的东江军自四面八方纷纷跳出。
不知车队护卫的是什么人,东江军初一冲出时,奴贼们惊慌四散,似乎对这里出现明军大为惊颤。
可没过多久,前方的蓝甲马队就组织好一批鞑兵折回来,为首的一名奴贼挥着虎头大刀,张牙舞爪的说着什么。
“这整个车队,居然都是真奴!”毛文龙很快发现建奴车队的不同寻常之处,他大笑几声,唤道:
“承禄何在?”
“毛承禄在!”下一刻,一名壮汉策马而来,手中已经提着一颗白甲鞑兵血淋淋的脑壳。
“率我家丁亲军前去迎击!”
“是!”毛承禄应了一声,点齐二百余名早年跟随出海的家丁亲军,尽数上马,向五百余名折返回来的蓝甲奴贼迎了上去。
兵士奋死向前,止住蓝甲奴骑的冲势。
继而,毛承禄率二百余东江骑兵隆隆而上,势不可遏,转眼之间,就已是与奴骑杀的昏天黑地。
不待多时,足有明军两倍之数的奴骑,被杀的溃败不堪,为首鞑骑更是被吓得弃甲而逃。
“想走?”毛承禄冷笑几声,拍马上去,几经追赶,总算一刀将这鞑骑斩在马下。
战场上,杀声四起,一名东江军兵士冲上前去,举起斩马刀,将一个拦过来的鞑兵斩为两截。
顿时,肠子顺着鲜血流了一地。
东江军处理这支建奴马队的速度很快,前方折回的五百余奴骑又被击溃,战斗逐渐接近尾声。
毛文龙将刀从一个建奴身上抽回来,忽听一名家丁来报:“毛帅,那几个白奴,拼命护着马车不让我们靠近。”
“走,看看去!”毛文龙大笑。
言罢,毛文龙赶到马车周围,发现这里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鞑兵的尸体。
马车周围,只余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白甲鞑兵在做困兽之斗,亡命的护着那辆马车。
“马车里的不要动,抓活的!”
这两个白甲鞑兵对视一眼,用鞑语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大吼一声,扯掉了脑袋上的头盔,露出辫子,咆哮着向毛文龙一齐冲来。
毛文龙自然知道他们打着什么心思,这样的情形他遇见过上百次。
他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是将手紧紧握在那柄钢刀上。
待两名鞑兵冲到身前,毛文龙先是抬脚踹翻一个,再是扬起大刀,一刀一刀将另外那名白甲鞑兵砍的连连后退。
“杀虏!”
余的东江军兵士皆为主将的勇武所激励,持着刀枪上前,那两名白甲鞑兵纵是玩命顽抗,却也逐渐不支,被乱刀砍成肉泥。
“清理战场,此地不宜久留!”
毛文龙冷冷下了一道命令,然后挑起染血的刀,掀开马车的帘子。
随即,他哈哈大笑几声。
毛承禄等人闻讯近前来看,也都是相视一笑。
这支建奴车队拼死护卫的只有两个人,一个身着建州传统服饰的貌美女人,还有一个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
两个人,都是真奴。
“带出来!”毛文龙觉得这两个人身份不简单,刚说完话,就听那个女子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
“如果你们放了我们母女两个,我愿付出黄金十两的报酬!”
毛文龙没有回话,直接一只手将这个建州女人拽出来,看着她一个踉跄跪倒在自己脚下,冷笑道:
“今日遇见的,是正蓝旗的人,属建州上三旗,没记错的话,现任旗主应该是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毛承禄正将那小女孩打横抱起,用绳索捆的结结实实,闻言皱眉道:
“这狗鞑子最是残暴记仇,为了向努尔哈赤献宠,连自己的亲娘都杀,简直不是人。”
“这一女一小,能被正蓝旗的人护卫着来赫图阿拉,莽古尔泰还派了四个白甲鞑兵,看来,必定是建州勋贵。”
说着,毛承禄道:“要是这女人抓了,咱们和建州可就是不死不休的仇家了。”
“当今皇上…值得这样做吗?”
毛文龙闻言睨了他一眼,反问:“我这总兵官身是从哪儿来的?是圣天子封的!”
“你问我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