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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得不承认,林丹巴图尔无论与建州的皇太极,还是明朝的天启皇帝朱由校,都差得太远了。
大蒙古帝国,在他的手上得不到复兴!
作战胜利,察哈尔部会得到最大的好处,作战失利,损伤惨重的部落一定会被趁机兼并。
林丹巴图尔的所作所为,说是为了复兴大蒙古帝国,再造铁木真的辉煌,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察哈尔部。
相反,建州一带,皇太极继位以后,一改努尔哈赤的政策,开始任用蒙古和汉人为官。
在地方上,现在的后金也不再是攻取一城一镇,屠掠而走,变成了派兵镇守,在当地造册为庄。
对待科尔沁、东土默特等右翼蒙古诸部,后金由一味的征伐,改为了招抚为上的政策。
甚至连旧与建州有隙的内喀尔喀五大部,都得到了皇太极的牛羊慰问,近期双方遣使不断,大有定盟的势头。
除后金以外,自天启皇帝朱由校继位以来,南面明朝也大有中兴之势。
起先很多人还看不出来,因为朱由校刚继位时,不仅称不上圣明,反倒是个昏君的典型。
这个天启皇帝,在朝政上任用阉党,大肆屠戮东林清流,屡开杀戒,牵连甚广。
传出关外的消息,都是明朝朝政如何如何的混沌,又有哪户东林大臣被抄家灭族。
最重要的消息,还是前首辅叶向高的全族被灭,这几乎印证了天启皇帝的昏庸本质。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变化。
虽然皇帝昏庸,朝政混乱,可是明朝的财政却慢慢变好了。
对他们来说,最为显而易见的就是老对手九边边军的变化,军饷发齐了,器械更新换代了。
现在就连一名最普通的边军马夫,都有天启二年时下发的轻甲、棉甲、棉衣三件套。
装备质量的变化和粮饷的充足,体现在作战上,就是明军战斗力的质变。
头铁的蒙古各部自天启二年以后,南下打草谷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甚至各部联军都在大同城下败北,损失不小。
在战争上,明朝也是捷报频传。
自万历三大征以来,天启一朝五年,先后传出西南大捷、辽东大捷、大同大捷以及漠北大捷四场大胜。
西南大捷朱由校亲征,一个月之内平定了土司作乱。
辽东大捷由朱燮元指挥,野战大破努尔哈赤及科尔沁五部联军,根据此胜,辽东经略熊廷弼发动全面反击,顺势收复了整个辽东。
至于大同大捷,则是大同总兵张万邦的成名之战,这是一场以少击多的经典战役。
除此以外,还有招安郑芝龙、推行新盐法、科举大案肃清东林党、澎湖击败荷兰殖民舰队,以及与佛朗机签订贸易合约…
这些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昏庸的皇帝能做出来的手笔。
只能说,他们之前都被朱由校这个貌似昏庸的外表给骗了,其实这个明朝皇帝,是一位中兴之主。
出现了这样的圣明君主,漠南各部也都能看得明白,明朝即将中兴。
汉人的王朝与塞外不同,一旦强大起来,几乎都是各方各面的强盛,他们根本无法企及。
第五百五十八章:强取豪夺
“父汗,内喀尔喀五大部向要与皇太极定盟了!”
“塞北三卫,向明朝遣使索要归化城位置!”
“还有左翼这些叛徒,三百余个部落竟联名上表,向大明称臣纳贡!”
林丹巴图尔正沉浸在自己兼并奈曼部,为察哈尔新增数万部族的喜悦之中,坏消息却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
察哈尔部在左翼受挫,左翼诸部随即清算了乌珠穆沁、钦察等部,剩下的部落被风一吹,全部倒向了明朝。
这样一来,察哈尔及漠南诸部就夹在了北面外喀尔喀,左翼、三卫及明朝的中间,几乎寸进不得。
现在摆在林丹汗面前的,是今后他无论再去动哪一个部落,几乎都会引起连锁反应。
向北,外喀尔喀归为一部,又有沙皇俄国做靠山,早已今非昔比,这不是他有魄力敢去招惹的。
向南,是大明的边关。
向西向东,都是臣服于明朝的蒙古部落,塞北和左翼的事情告诉他,明朝会为了保护这些再次部落出兵。
左翼和塞北各部原本都是一盘散沙,察哈尔部可以将他们轻易击溃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归为一主。
在这个共同主子的号召下,他们现在会暂时站在一起作战。
这些部落大大小小也有四五百个,联合起来就够察哈尔部喝一壶的,更别提还有大明了。
而察哈尔部,再也经受不起几次这样的失败了。
漠南各部一共也动员不出十万骑兵,可是光察哈尔一部,在战时就足以派出十余万骑兵!
现在察哈尔部在漠南人心已失,唯一能约束住各部的,就是林丹巴图尔保持住了察哈尔的本部力量。
一旦察哈尔部本部遭受重创,漠南各部就随时都有可能倒戈。
林丹巴图尔冷哼一声,“让他们去吧,明朝与建州迟早会再开战,到时候无暇西顾,事情就好办了。”
话音刚落,一名亲卫入帐。
这亲卫行了草原礼节,恭恭敬敬说道:“禀大汗,明朝的使臣来了。”
额哲一愣,嚷道:
“这个时候他们还敢派人来,杀了他!”
“让明朝看看大察哈尔的决心!”
亲卫点了点头,正要离开,一只脚已经迈出帐外,却被林丹巴图尔叫住:
“算了,让他进帐来吧。”
不多时,这名明朝使臣走了进来。
林丹巴图尔正等着他行礼,等了半晌,却见对方毫无动作,大怒问道:
“见了本汗,为何不行礼?”
谁料那使臣只用鼻子看着他,一副颐气指使的样子。
“本使乃是大明命官,上跪天,下跪当今陛下,回家跪父母,没有跪蛮子的先例!”
“推出去,砍了!”额哲大为恼怒,“你们这些南蛮子,男人都不如我们的马驹壮硕,却有胆量大放厥词!”
“行了——!”林丹巴图尔怒了,只不过,他这话是对额哲吼出来的。
后者听了一愣,眼神中出现憎恨,站在一旁,只攥着拳头不再说话。
“你是什么官职?”林丹巴图尔问。
那使臣哈哈大笑,“蛮子听好了,本官姓王名奂,乃是大明朝的工部柴炭司副使!”
林丹巴图尔懵了,他没听说过这样的官职。
柴炭司副使,听着像是管柴房的小官儿,只不过这样的官儿也能出来当大使么?
看见林丹巴图尔的神色,一旁额哲却是大怒:
“父汗,柴炭司副使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明朝皇帝是在侮辱你呀!”
的确,此前大明从未有过柴炭司副使这种不入流的小官出来当使臣的先例。
看起来那个朱由校,分明是在戏谑自己,没把察哈尔部当回事儿!
想到这里,林丹巴图尔更是气得不行。
“你回去,叫你们的内阁首辅出来当使臣求见本汗!这样身份才对等!”
听见这话,王奂却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身份?”
“你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介关外蛮夷!”
“自封了个所谓的蒙古大汗,却连各部都统率不住,四百余个部落早已联表向我大明称臣!”
“我大明的阁老还有事务在身,没什么时间来见你这个大汗!”
这话,多少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这让林丹巴图尔气愤之余,也是心中一惊,的确,在左翼战败的影响太大了。
对方战胜以后,边疆形势对察哈尔部的确不再那么美好,弱小的部落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现在的他,只能忍耐,等到后金与明朝开战,再恢复自己的大汗地位。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变,强颜欢笑道:
“既然如此,那请使臣就坐吧。”
看见父汗的这种变化,额哲十分不理解,明朝分明就是派个小官来侮辱察哈尔,这有什么好跟他们谈的?
看起来自己的父汗太过软弱,不配这个大汗的位置!
如果指挥左翼之战的是自己,察哈尔根本不可能会输,也就不会被明朝登上门来侮辱!
王奂觉察到林丹汗脸上笑容之外的咬牙切齿,但也没再说什么狠话去找死。
毕竟,能活着谁想死?
他顺坡下驴,坐下来说道:
“大汗如此广阔的胸襟,真令在下敬佩!”
林丹巴图尔也明白对方这只是给了一点面子的恭维之词罢了,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两声,问道:
“不知大使这次来我察哈尔,是为了什么事情?”
王奂拿出衣袖里藏着的表文,笑道:“大汗请看,这是我们陛下的意思。”
果然…
这朱由校是见大胜一仗,派人提要求来了。
林丹巴图尔先做了心里准备,深呼口气,这才打开表文,只是这一看,他就气的浑身发抖。
表文上,明朝在议和前提了几个条件。
第一,送还去年在大同掳掠的全部百姓,一人损伤,要用十匹健马或二十头肥羊来换。
第二,林丹巴图尔承认在左翼战败,并以蒙古大汗之尊位承诺,永不侵犯左翼。
第三,黄金家族要派遣一名拥有继承权的子嗣前往顺天武学院,与左翼各部的领主继承人进行为期三年的学习。
只要到了关内,衣食住行等一切费用,全由大明承担,察哈尔不用再负责。
第四,发布诏令,全蒙古都由红教改宗回黄教,并且承认归化城宗教中心的合法地位。
林丹巴图尔只看到这里,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最重要的也就是这四条。
其余的,无非是针对此回明军损伤的赔款,以及签订合约后恢复边关的茶马贸易等事。
在整份表文上,林丹巴图尔看出了大明的肆无忌惮。
其上下君臣,无不是将察哈尔部当做囊中之物,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就继续打的威胁之意。
林丹巴图尔合上表文,叹气说道:
“请大使回去歇息,给本汗几天时间考虑…”
第五百五十九章:谁才值得效忠?
王奂走后,林丹巴图尔坐在那里半晌没吭声。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砰”的一声,却是他伸手推掉了桌上的酒碗。
酒碗落在地上,霎时碎成锋利的瓦片。
大汗震怒,余的察哈尔部侍女们也都是连忙跪在周围,连大气也不敢出。
额哲在一旁显得有些犹豫,他分明听见明朝的议和要求中有这么一条,要黄金家族的继承人去顺天武学院。
林丹汗虽有八大妃,但是继承人只有一个,便是他这个嫡长子,继承人说的是谁,这不言而喻。
如果同意这些条款,那就代表着他将要去明朝的京师,自此成为阶下囚,永世不得翻身。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看不起明朝的一草一木,更耻于向那些孱弱的汉人学习什么。
“父汗——”额哲正欲再劝。
话还没出口,就见林丹巴图尔大手一挥,语气中显得有些不耐烦,“你不要说了,本汗自有分寸!”
“可是…”额哲欲言又止,现在大汗正在气头上,很明显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与其求人,不如自己奋力一搏。
想到这里,额哲心中出现了计划,也就不再继续祈求林丹汗什么了。
林丹巴图尔坐在汗位上,不断喘着粗气。
其实他根本没什么好考虑的,明朝提的这些条款如今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之所以打发走使臣,只是因为他要发泄,稳定一下情绪。
“什么?大汗要送走你,送走我的儿子?”娜木钟一听见这个消息,当时就气的不行。
“额哲,你是草原上的雄鹰,黄金家族的继承者,日后更会是全蒙古的大汗!怎么能送到关内,任凭那些汉人欺凌?”
“不行,我绝不答应!”
娜木钟这次是根本也不打算给林丹汗一点儿面子,在她看来,她与后者这场政治联姻,早随着叶赫部的烟消云散而失去了意义。
就连叶赫部的领袖金台吉也早已死于努尔哈赤之手,如今还在牵绊着她的,只有二十二岁的额哲。
“可是父汗已经回复那明朝使臣,同意了表文上的全部要求,察哈尔部因为战败,要向关内赔上两万多的牛羊,还有我…”
“哼,瞧他这个大汗当的!”
自从叶赫部覆亡,娜木钟就没有一日掩饰过自己对林丹巴图尔作为丈夫的失望。
无论后者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来,娜木钟都觉得他什么也不是。
即便林丹巴图尔已经是近五十年来,唯一令察哈尔强盛起来的大汗。
在她眼里,林丹汗与朱由校,一个是什么也不懂的莽夫,一个则是孱弱的汉人皇帝。
只有皇太极,能征善战,文武兼备,才是真正的男人。
建州在他的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