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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迟早要承办晋商,这次倒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许为京看了看前者的意思,然后勒停马匹,肃声问道:“此处发生何事,官道之上,怎能聚拥嘈杂?”
见了两人,差头不由惊呼倒退一步,连忙转身道:
“启禀两位大人,是这名佣工误了常氏米铺的事,几步一歇,引其不满。”
“嗯。”许为京点头,又望向穿佣工,皱眉道:
“如此单薄,面有菜色,怎么能扛得动数十斤的米袋,佣工难道不供饭食吗?”
“还是说,只有你们常氏米铺的佣工是如此?”
穿长衫的意识到这二位自己惹不起,当即红了脸:
“大家都看到了,差爷也在场,明明是这佣工自不量力,扛不起这些米袋,误了我们的事。”
“二位大人初来乍到,可不能见什么是什么啊!”
许为京没有说话,却是胡士广笑了,说道:
“你们常氏米铺的体量,本官是知道的,如此体量,竟不能为一佣工提供饭食?”
“不吃饭哪来的气力干活?还竟与本官强词夺理,带本官到米铺去见你们掌柜!”
“本官倒要看看,这佣工到底几日没有吃过饭了。”
差头见这二位爷的派头,眼珠一转,不再说话了,倒是穿长衫的那位,脸红脖子粗,瞪着眼问:
“敢问二位大人,是什么官职?”
许为京冷笑一声。
“这位是东阁大学士胡士广,本官乃文华殿大学士许为京!当朝阁辅,管不管得了你们常氏米铺的事?”
第五百八十章: 就要小题大做
人群中又是一片的惊呼议论声。
有些人说这种话一看就是骗子,可这两人说出来,却是没有人不信。
其一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官服,其二也是因为官差的态度,谁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假冒当朝阁辅?
“你、你们?……”穿长衫的吃惊地望着两人,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二位大人恕罪!”
差头反应倒是快,直接揖身告罪。
穿长衫的站那木了半晌,才是不甘心地跟着道:“二位大人在上,这次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许为京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当然也听出对方不服,有些嗤之以鼻:
“你不是有眼不识泰山,你是白张了这双眼睛!不过本官今日心情不错,算了吧!”
胡士广性格比较沉稳,一直想着京里边那位皇爷逼自己下来的意图。
天下间,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多了,他也没什么心思多说什么,只吩咐道:
“带我们去见你家掌柜的。”
佣工见状,正咬牙上前搬米,胡士广看了一眼,侧目过去,倒是许为京,示意他停手,道:
“你!你来搬!”
众人注目下,穿长衫的闹了个大红脸,“这…,二位阁老,这可不行…”
“我们花银子,可不是雇他来看着我搬的!”
胡士广知道许为京有意羞辱这人,为了尽快离开这车水马龙之处,笑笑说道:
“这样,你们用这根棍子一起抬着走。”
差头这时也道:“阁老说的极是,你就和他一起搬吧,给他一根棍子。”
语落,一名差役将手中杀威棍递了过去。
佣工有些忐忑,穿长衫的也没什么办法,今儿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大霉了,竟在大街上碰见两个阁老。
天下间,一共才几个阁老?
两个人抬着米袋,随着一队官差与两人摇摇晃晃的走远,围观的人这才说笑着、叹息着、议论着慢慢散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常氏米铺。
刚到,穿长衫的就立刻将手里棍子扔下,跑进铺子里,不一会儿,一名大腹便便的掌柜走了出来。
官差们注意到,这穿长衫的再出来,明显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脸上还多了一道巴掌印。
胖掌柜皮笑肉不笑,拱手道:
“二位阁老远路而来,我这不争气的伙计不识礼数,冲撞了二位,实在是该打。”
许为京眯着眼睛,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追究什么,笑道:
“这小兄弟也没犯什么错,何况,我们奉旨来到山西,也不是为的在这种事上纠葛。”
听见奉旨二字,胖掌柜神情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副没事儿人一样,侧身道:
“二位大人请!”
许为京正要进去,胡士广却是笑道:
“不必了,我等下京而来,不是为了与你寒暄。”
“今日在进太原城的官道上,我遇见了这名佣工,还有这位…”说着,他将手指向一直在后闷声站着的长衫伙计。
“佣工,可是你常氏米铺雇的?”
胖掌柜不明所以,想到这二位都是山西籍的阁老,也就直接说道:“是小人雇的,不知…”
“供过饭吗?”胡士广问道。
“这…阁老有所不知,眼下陕西大旱,朝廷赈灾,从山西调粮,我们也是捉襟见肘…”
胖掌柜还以为是门面功夫,随便问问,脸上尽是假笑。
胡士广这次却打算来真的,直接说道:“这就是你们雇工不供饭的理由?”
闻言,胖掌柜脸色微微一变。
胡士广自顾自道:“朝廷在陕西赈灾不假,可是何曾用到过你们常氏的米了?”
“倒是你们,雇工不供饭,在这大灾之年,囤积粮米,哄抬粮价,居心何在?!”
“封了!”
这话一落,惊呆了周围众人。
就连官差们,也都是呆傻当场。
差头看着常氏的招牌,再转头看看这两位阁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封了?
封什么,封常氏的铺子吗?
胡士广回头看着这差头,一字一句道:“本官话说的还不够明白,把常氏米铺封了!”
差头这才回过神来,再不敢犹豫,当即挥手道:
“封铺!”
胖掌柜望着鱼贯而入的官差,脸色冷了下去,但话音中还保持着理智:
“二位阁老,这是何用意?”
是我们这些年是孝敬给的少了,还是真的因为这伙计的事儿动真格的?
不过胡士广并没打算解释什么,转身就走。
。。。。。。
朝廷两名内阁大学士奉旨来到山西,而且一来就替佣工出头,封了常氏一家米铺。
这事儿,风一样的传遍了太原。
常万己也想不明白这两位玩的是哪一出,按理说,这该是自家在从朝廷上的大靠山才对。
何况来说,每年给的孝敬也不少,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虽说常氏是晋中排名前十的富商,而且在粮米行业资格最老,却也不敢轻易招惹当官的。
这两个还不是一般的官,是当今朝廷山西籍大臣的天花板,由不得马虎。
跟他们二位处出什么问题,常氏在山西的整体局面都要受到影响,所以常万己直接决定亲自出马。
不过无论怎么想,也不明白这事是因何而起,只能归咎于传出来官道上的事。
“老爷,我…我…”穿长衫的看着满脸怒气的自家老爷,这才是真正吓得瑟瑟发抖。
“别叫我老爷,我没你这样的老爷!”常万己这是真的气着了,指着他道:
“打,留一口气就中!”
“老爷饶命啊!”长衫伙计被常府的家仆围在中间拳脚相加,哎呦直叫。
“你多能啊你,还敢问二位是何官职,老爷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完了!”
常万己一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招惹了谁不好,招惹上这二位祖宗!我们常氏的米铺,都要靠他们照顾,还得本老爷亲自去赔不是!”
“行了——”
常万己看着鼻青脸肿,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长衫伙计,道:
“架着他去客栈,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么大的官了,怎么还跟这事上过不去?”
“闹这么大,也太不给我常氏面子了。”
他边走边道:“这次要是不出点血,只怕事儿还过不去,你这条小命,就要看那二位的心情了。”
“走!”
第五百八十一章 :常氏留一脉
“跪下!”
“噗通”一声,穿长衫的痛痛快快的跪在了胡士广、许为京两人面前。
后者一愣,问道:
“常老爷这是做什么,这事已经过去了。”
常万己只当他是说的反话,笑道:“这伙计白长的眼睛,居然在官道上顶撞二位,实在是不该!”
“小的已命人打得他半死,逐出常府,接下来如何处置,全凭二位阁老了。”
“还请阁老们高抬贵手,解了我常氏的米铺。”
许为京哈哈大笑,原是因为这个。
看起来,这常万己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伙计迁怒于常氏,不过这样算来,倒也好了。
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常老爷说这话,见外了不是,你看,这小伙计,多机灵多会来事儿啊!”
“我稀罕他还来不及,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许为京说完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常万己是何等人,一点即通,他将手一拍,就有两名仆人抬着个大箱子进来。
“阁老您看,这些,赔罪够了吗?”
许为京伸出脖子一看,好家伙,还真不少,银闪闪的一整箱,少说得有个几万两!
这么大的手笔,不愧是榆次常氏啊。
他在心底赞叹一声,笑道:
“常老爷这是干什么?这不算什么事儿啊,拿回去,拿回去罢!”
“本官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啊,本官一向清贫如水,哪能收你的银子呢!”
胡士广一旁听着,想看看他到底演的哪出戏。
越是这么说,常万己心里就越是觉得这事稳了,连忙从箱子里拿出两块银锭塞过去,笑道:
“哎呀呀,都是老朋友了,阁老可不要再推脱了。”
“这点银子,就当小的给阁老赔个不是,明日,常氏内外还要准备宴席,给二位阁老接风洗尘。”
许为京抱着银锭,露出一口大牙:“这…,既然常老爷诚意如此,本官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过了一会儿,又皱眉说道:“不过本官一向清贫,这实在是为难本官了啊!”
“为难,为难…”常万己咬着牙赔笑,“府中还有事,小的这便告辞了。”
“去吧,去吧!”许为京挥了挥手。
待人走后,胡士广道:
“这种时候,你还敢收常万己的钱,督办司知道了,咱们都得玩完。”
许为京摸着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银子,叹息道:“多好,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惜,这就要交到督办司去了。”
胡士广道:“许兄的意思是?”
。。。。。。
第二天,行人们看着空荡荡的常府招牌,有些发愣。
昨天被封的还只是个铺子,一个晚上的功夫,居然连常府都被封了…
许为京将沈万江送的八万两银子送到督办司,这样一来,督办司直接有了抓人的口实。
督办司办事一向利索,连夜就派人把常府给端了。
现在,常氏已经给抓得干干净净,就跟从未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一同被封的,还有南常在山西境内的全部产业,三百余家米铺,十余处庄园,以及还没有结算清楚的田宅…
除了固定产业和现银,直接被督办司清缴到手的堆积粮米,少说也要有数百万石。
只一个常氏,河套一战半年的军费就回来一半,连陕西赈灾的粮食也都有着落了。
现在陕西旱灾规模还不大,这些粮食用不完还能在地方粮仓存上一些,以备未雨绸缪。
当太原总督办将这个消息以密奏的方式上呈天听时,朱由校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朱由校自然明白,他们这两个能这么听话,一到就处置了榆次常氏,其实是在向自己表忠心。
查办常氏的过程异常顺利,几乎没有遇见抵抗,全是因为许为京演的好。
常万己直到看见督办司的锦衣卫冲进卧房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因为什么被抓的。
也就是说,常万己一直都还以为这只是许为京因为贪财而小题大做。
却没想到,这是朱由校一手策划,要抄他的家。
说起来,许为京真是装的贪财吗?
较事府早有密报,这货进内阁这一年,从山西商人和官员手里收的贿,就有三百多万两,这还没算出去办事拿的分成。
当然了,朱由校能容忍他们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自己赚的,永远比他贪的要多得多。
这也不是说貌似忠厚的胡士广就比他强,这两个人一丘之貉。
之所以当初能进内阁,是因为他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和能力一样强,肯办事,而且一旦知道可以拿好处,办事不仅靠谱而且得力。
见多了那些言论绉绉,实干却一塌糊涂的东林群贤,现在朱由校比较喜欢有“缺点”的。
贪财、好色、恋权,有缺点暴露出来才好控制。
“爷,常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