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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呈秀编撰《高党便览》一书,直接将东林党缩小定性成了以高攀龙、江秉谦等为首的“高党”。
魏忠贤拿到了这本书,很是高兴。
这本书里,有名有姓的朝廷大员,就有高攀龙、江秉谦、周顺昌、周起元等七人,个个都有贪污、结党的嫌疑。
拿到书的第二天,东厂番子出动了。
除江秉谦以外,包括高攀龙在内的其余六人,都是番子们抓捕的目标。
事情闹的很大,士子们在市井之中不断煽风点火,但这并没有阻止东厂抓人的脚步。
很快,番子们在京先后捉拿了周顺昌、周起元等五人。
但是当数百名番子全副武装,来到高攀龙府上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高攀龙已自沉于后院池塘。
低头看了一眼高府管家送出来的“绝命疏”,为首的东厂档头冷哼一声,带着数百名番子转身而走。
继杨涟致仕后,高攀龙总算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满朝东林为之一窒,复不敢劾魏氏。
朱由校也从锦衣卫指挥使刘侨的嘴里,听见了一条魏忠贤不可能告诉自己的消息。
说是那魏朝到凤阳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已被人发现饿死在臭水沟子一旁,衣裳破破烂烂的,想是生前没少受人折磨。
不用问,肯定是魏忠贤的报复。
令人意外的是,王安回家这么久了,魏忠贤却并没有找他的麻烦,不知是顾虑自己与他的旧情,还是单纯的下不去手。
。。。。。。
“臣虽削籍,旧属大臣,大臣不可辱。辱大臣则辱国矣。谨北面稽首以效屈平之遗。君恩未报,愿结来生,臣高攀龙垂绝书。望使者特此以复皇上。”
这天,穿戴完毕的朱由校坐在西暖阁里,低头看着手中这份绝命疏,声音中带有九分冷笑,半分可悲。
“高攀龙,你能有如今这个下场,这都是自己作的啊…”
摇摇头,朱由校放下手中绝命疏,唤了一个御马监小太监,打算去南海子策马奔腾一下,放松放松沉闷的心情。
四月里朝廷里的事儿太多,让人喘不上气。
第六十七章:凭本事上位
这天,魏忠贤蹑手蹑脚的进了懋勤殿,发现皇帝正望着满桌的本子发呆。
他躬身上前,轻声唤了句:“皇帝爷爷。”
闻言,朱由校抬起头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么肉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朕?”
此时,魏忠贤的心里既庆幸又激动。
早些时候掌了东厂,他就已经在搜集东林党人的罪证,可那王安对自己处处掣肘,导致很多计划都不能如期进行。
到底还是他圣贤书读的太多,文官略一鼓噪,就走上了那条杜门乞身的路。
现下轮到自己做这个掌印,断然不会如此软弱。
听见皇帝的话,魏忠贤挨上前来,道:“孙先生他们已回去了,经筵日讲完了,皇爷怎么不回西暖阁?”
“奴婢从库里寻了几个蹴鞠,又找了几个孩儿,等着给您解闷。”
朱由校倾着身子,问:“忠贤,你说说,那经筵日讲有用么?”
魏忠贤想了想,道:“没用,皇爷,依奴婢看,您还是下道圣谕,免了吧,奴婢也好把内市再开了,那里边可有不少新奇古怪的玩意儿。”
“内市,那是啥?”
朱由校探头追问,无意中衣袖拂到御案上的本子,顷刻间便哗啦啦地覆了满地。
听见这个声音,朱由校脸上的兴趣消散下去,闷声道:“本子一份没看呢,等会儿再说。”
魏忠贤忙道:“奴婢替您看了?现下朝中也没什么大事儿…”
朱由校抬头看了他一会,令魏忠贤有些紧张。
倏地,朱由校嗤笑几声,解了他的惶然。
“你自己的名儿现在会写了?”
闻言,魏忠贤松口气,也讪笑几声道:“奴婢不会,奴婢给皇爷找那会看的。”
说着,他向后示意,早已等在殿外的一名司礼监太监走了进来,伏跪道:
“奴婢司苑局管事牌子王朝辅,参见皇上。”
王朝辅垂头看着地上,紧张地等待着皇帝的反应。
回想起来,自己从进宫以后直到如今,遭遇了各种卑贱之事,被人欺负过,也曾被逼着读书识字。
现在魏氏得皇帝重用,而自己依附了魏氏,总算得见皇帝一面,飞黄腾达,就在今日。
然而,朱由校的下一句话,却将他激动的心情,瞬间打入万丈深渊。
“这个老太监朕不太喜欢,长得太丑了…”
魏忠贤回首望了望,也是一时语塞。
王朝辅抬起头来,看向魏忠贤,对他满目的哀求。
魏忠贤有些尴尬,毕竟他长得确实不好看,皇帝说他丑看着膈应,自己总不能强塞进去。
他脑筋转了转,谄媚笑道:“皇爷,丑一点儿…倒也无妨。”
“奴婢选这个人来,是为皇爷阅览本子,聪明最要紧。”
朱由校这才附身仔细看了一眼王朝辅,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怪好听的。”
魏忠贤道:“这牌子原唤做王进忠,太想为皇爷办事,自作主张改做王朝辅,应该…是要辅助皇爷办朝廷的事儿。”
“聪明吗?”朱由校又问。
魏忠贤发觉有戏,忙道:“聪明,在各宫各院的管事牌子里,除了现下提督南海子的李朝庆和去辽左的王体乾,就他最机灵。”
“朕没问你。”朱由校轻笑一声,附身道:“你、机灵吗?”
魏忠贤哑然,然后疯狂向底下打眼色。
王朝辅紧张异常,片刻后回道:“皇爷可以让我试试。”
“行。”
朱由校向身后一靠,挥手道:“桌子底下这些本子,你挑紧要事儿给朕念。”
机会朕给了,能不能把握住,那就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听这话,王朝辅鬓边渗出汗来,眉心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开始对时下情况一顿分析。
东厂刚逮捕了周顺昌等五名朝廷大员,不少士子也被番子一并捉拿,估计科道官的揭帖要么是弹劾厂臣,要么就是犯颜批鳞,定不能念。
至于六部的题本。
王在晋挂吏部尚书衔,出身东林,却深得皇帝重用,他的本子说不定有大事,可以念。
兵部尚书是张鸣鹤,他的本子要么是为高攀龙鸣冤叫屈,要么就是继续追劾熊廷弼,也不能念。
“吏户礼工刑兵”六部,只要稍一比较,就能知道什么才是皇帝话中的“紧要事”。
有些奏疏,你不念,不代表皇帝就不看。
想了半晌,王朝辅汗水落下,方才小心翼翼地寻了一份本子,道:
“恭喜皇爷,镇江参将陈继盛,已将京内拨给的粮饷、军需,都带回了皮岛。”
朱由校听见后眉头轻挑,一句话没说,就这样静静看着。
王朝辅知道自己想对了,既紧张又兴奋,铺展开来,高声念起了毛文龙所呈的奏疏。
在这份奏疏里,毛文龙说是多亏了皇帝这些粮饷和物资,才让皮岛军民转危为安,得以与建虏大军继续作战。
这是个好消息,朱由校果然龙颜大悦。
“继续念。”
王体乾挥汗如雨,将本子呈到皇帝手边,然后再寻出一份本子,高声念了起来。
这第二份奏疏,是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王在晋所呈。
说是有一名来自福建,唤做陈经纶的海商,上供了一样自吕宋国引入,名为“番薯”的块根作物。
“此物块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极高,广种耐瘠,可推直隶行种。”
尚未待他念完,朱由校猛然起身一把将王在晋的这份奏疏夺了过来。
越看越像,这特么,这特么不就是红薯吗?
这玩意,就是后世糠钱盛世的主要功臣之一,用来抵抗饥荒简直是神器。
王在晋,真不愧朕把你一手提拔起来,报了这东西上来,你立了一大功啊!
朱由校心情顿好,当下便要拟圣谕,负手道:
“着王在晋就番薯一事,与海商陈经纶细谈,推广番薯种植,朕要他拿一个详细的章程出来!”
王朝辅放下奏疏,忙不迭地记上。
一旁,看见这副样子的魏忠贤暗暗松了口气,也道:“皇爷,奴婢没有骗您吧。”
朱由校闭上眼睛,靠在椅中,没有直接回话,只是静静道:“升王朝辅为乾清宫管事,仍掌司苑局印。”
下一刻,王朝辅满面潮红,放下笔伏跪在地,高声道:“奴婢谢皇上恩典!”
第六十八章:红薯是个好东西
落日余晖映入懋勤殿,朱由校再度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回了西暖阁。
王朝辅心悦诚服,匍匐谢恩。
他心中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将名正言顺地留在乾清宫。
他也在心中嗟叹,自己宦海沉浮多年,走到如今这一步,怕已是用光了几辈子的运气。
王朝辅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能有今日,他已是千恩万谢,只想着能一直这样下去,做皇帝身后诸多影子的一个。
。。。。。。
因魏忠贤搞出来的动静,朱由校得以抽身,将目光放在番薯种植这一块。
就历史上的经验看来,小冰河时期无论西方还是鞑清,全都靠红薯、马铃薯渡过难关,保存了大量人口。
鞑清那所谓的康乾盛世,主要是靠摊丁入亩和红薯、马铃薯这两样早在晚明就引入的作物大量普及。
摊丁入亩,导致民间的大量隐藏人口被发现,直接让鞑清人口爆炸式增长。
人口上去这么快,乍看起来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
那问题来了,这么多人口,鞑清是怎么养活的?
答案还是红薯和马铃薯。
红薯和马铃薯,都是高淀粉食物,好不好吃尚且不论,反正特别适合饥荒的时候拿来救人。
无论之前你有多饿,吃上一个烤红薯你就饱了,一个不行,那就两个,反正产量高!
朱由校早和王在晋谈过开源节流的问题,奈何京畿等处早特么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了。
生产力想要上去,首先你人口就得上去。
大明人口不少,但生产力为啥上不来?因为大家连吃饱饭都费劲,谁还有那闲心给你搞生产。
朱由校明白一点,无论东林怎么黑自己,只要能让饥民吃饱饭,圣明之君的名头是跑不了的。
话句话说,眼下只要将红薯推广开来,先解决了灾区人民吃饭难、难吃饭问题,其他事儿都不算个事儿!
而且红薯产量上来了,一样可以酌量发给边疆,缓解连年战争造成的糜饷问题。
这么好的玩意儿在大明不推广出来,却让后世鞑清捡了便宜,朱由校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痛。
。。。。。。
王在晋接了皇帝的圣谕,也是欣喜不已。
他本以为,此前皇帝并没有听说过这种国外传来的新型作物,想要劝他接受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却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
皇帝谕命自己与海商陈经纶详谈番薯之事,这是莫大的信任,要知道,朝廷的官员与商人相联系,很容易产生中间利益。
对很多人来说,这次与海商细谈合作的事儿,代表着能大肆赚取中间利益的机会。
自古民不与官都,如果这个海商陈经纶真心想让朝廷推广番薯,前来的官员他就要好好的“孝敬”。
不然,谁会鸟你这个从国外传进来的作物?
在王在晋看来,这不是他自己本身的利益,这是功在本朝,利往千秋的百年大计!
海商陈经纶,时下福建海商第一家。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他那在后世大名鼎鼎的父亲——陈振龙。
陈家的上任家主陈振龙,自幼吟读诗书,年未二十即中秀才,在常人看来,这又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是后来,看透官场利益的陈振龙厌倦科举,弃儒经商,移家于闽县,随众海商赴吕宋经商。
在吕宋,陈振龙见当地朱薯遍野,并了解到此作物耐旱、高产、适应性强,生熟皆可食,遂主动向当地人学习种植法,出资购买薯种。
万历二十一年五月,陈振龙密携薯藤,避过吕宋国出境检查,历七昼夜,航行回到福州,开始在住宅附近试种。
是年,闽中大旱,五谷少收。
陈振龙促其子陈经纶,上书福建巡抚金学曾,申报吕宋朱薯可以救荒。
当年,番薯试种成功,百姓之间一传十、十传百,于次年遍植福建各处。
陈振龙引入的番薯,有效解决了时年闽人饥荒之灾,陈家自此崛起,在福建当地享有很高声望。
至于眼下番薯这个名字,还要从福建巡抚金学曾说起。
当年,陈振龙为感激金学曾推广之德,欲将朱薯改称金薯,但遭后者拒绝。
金学曾以其由吕宋国引进,将之称做番薯。
名字什么的不重要,王在晋看重的是它易大量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