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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可能性,毛文龙不得不防。
近些年,后金从他这里学走不少细作刺探混入,偷营劫寨的招数,此人若真是后金细作,身后必有大股部队埋伏。
许久之后,毛文龙望向他,冷笑道:“你能逃出来,命还真是挺大。”
“说说你的消息。”
假奴竭力自证,匆匆道:“莽古尔泰决定在义州屠戮一番,便带大军东犯皮岛,千真万确!”
毛承禄道:“有多少人?”
“披甲鞑子八千,奴骑一千不到,另有裹挟的汉人两万,为之驱使。”
听这话,毛文龙再度冷笑几声,与毛承禄交换了眼色。
毛承禄拔出佩刀,架在这假奴的脖子上,杀意顿起,问道:
“你小子说假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我怎么听说义州的正蓝旗有一万多人,假奴好几万呢?”
“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爷这就砍了你的脑袋!”
第七十八章:复土
前日,毛文龙曾得了新的哨报。
道努尔哈赤带走了几乎全部的兵力,只给莽古尔泰留下了一万真奴,两万假奴。
这份哨报,与先前一万多真奴,数万假奴不同,却与这假奴所说的不谋而合。
毛文龙望着底下被养子稳稳压在脚下的传信假奴,眼眸微动。
此次他亲率大军出岛,深入险地,偃旗息鼓,费了这般大的苦工,绝不只是为复义州而已。
“没有别的话,要与我说了?”
听毛文龙发问,毛承禄将刀离远些,使那假奴得以起身。
只见他拜倒在地,狂磕头不止,连声道:“将军,那莽古尔泰派了一队人马到大虫江边,扎排木筏,像是在为渡河强攻入岛做准备。”
“我所说真实与否,将军一试便知!”
天色渐晚,毛文龙扶着佩刀的手轻动几下。
良久,却是轻轻点头,说道:“绑了,押进去。”
待这假奴被五花大绑,塞了满嘴的麻药、棉花带走,许多东江军的将士也在暗中嘀咕。
“真的假的,鞑子又要攻岛?”
“不要聒噪,且听将军如何决断,我等听命便是!”
毛文龙想了半晌,将近来所有消息结合起来,发觉这消息愈发真实。
倏地,他握着佩刀的手紧了紧。
如果这些消息是真的,那自己有办法让义州城不攻自破,可话说回来,消息如果是假的,自己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到底…信、还是不信呢。
事实上,毛文龙驻军皮岛,作用有两个。
其一,大明版图自广宁至辽阳再至皮岛,连成了一条线,而又通过皮岛接连朝鲜,使得朝鲜国内也能对大明情况加以了解。
东江军骚扰后金时,也使得朝鲜国内压力减轻,派出更多兵马北来,与之配合。
其二,东江军驻扎在皮岛,引得数万饱受后金奴役的辽民、朝鲜人民投奔。
平日,毛文龙虽固守一岛,却细作四出,分布在后金老巢赫图阿拉附近散播谣言,劝说百姓做东江军的内应。
老巢处处是反抗压迫的百姓,不少招降的汉人将领有又频繁被毛文龙策反。
后金之内,奸细遍布,几乎每一个汉人,都是东江军的来袭时的内应。
努尔哈赤因而对汉人愈发的恨之入骨,用汉人、信汉人更少,对辽民欺压更甚。
然而,越是激烈的压迫,就越是容易激起反抗。
辽民的暴动一浪高过一浪,皆与东江军里应外合,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时,整日提心吊胆,防内防外,苦不堪言。
在西面,熊廷弼的铁桶政策,让他无处下嘴,又有东江军扬帆海上,时刻骚扰。
如果不是这次王化贞这个蠢材擅自行事,努尔哈赤根本找不到机会出兵向西。
毛文龙知道这些道理,所以最后,他选择相信。
放手一搏。
。。。。。。
三日前,莽古尔泰纵正蓝旗女真兵,屠戮义州城外一辽民、朝鲜人合居村落。
至少数百人,横遭此难,其人神共愤之举,得此消息,东江军万众一心,人人高喊诛虏。
就此,毛文龙对义州的战略逐步展开。
若可一战擒拿鞑兵大头目莽古尔泰,自可堵住朝中悠悠之口,向紫禁城里的圣上证明,东江军值得他这份肯定。
鸭绿江支流,有一段时人称作“大虫江”的河口,东南流经废博索府,南流合于鸭绿江。
河口水流湍急,暗石密布,兵马南行。
假奴所称大虫江几里处,一支万余人的明军正偃旗息鼓,静悄悄的行军。
河口岸边,正立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奴营。
奴营口子开向江河,其中正有两千余真奴兵对一万余假奴兵拳脚相加,喊着不知名的屁话,不断抽打。
广柔平原,阳光刺眼,且并不温暖,许多真奴看管汉人为自己干活之余,也都聚在一起用女真语交头接耳的闲谈。
此时,两河岸边,正有无数明军悄悄摸了上来,望见真有奴营在此扎排木筏,人人都是欢欣鼓舞。
此刻,他们都恨不能直接冲将下去,将这批鞑兵尽数乱刃砍死,以消心头之恨。
鞑兵在他们眼中,不是恐惧的代名词,既是向朝廷证明自己的功勋,又是报仇雪恨的绝佳机会。
奴营外,正有游骑来往巡哨,营内又有身着铁甲,装备精良的奴兵站岗。
他们各个面露不屑,根本没有料到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将军,动手吧!”毛承禄趴在毛文龙身侧,不住地催促。
毛文龙静静等待,却并未说出一句。
这时,三名奴骑远远而来。
其中一人喊了句鞑子话,便将刀枪备在马上,跑到众人的前面解了裤带,尿起尿起来。
这尿,腥黄之余,又带有不少臭味。
味道传到了小坡后的东江军兵士鼻中,不少人都是捏住鼻子,手也紧紧握在了腰间的刀枪上。
解手的鞑子正舒爽时,后面两个奴骑也指着他哈哈大笑。
忽听前方一片喧哗,几乎在一瞬间,一支箭簇射穿了正解手鞑兵的喉咙。
这鞑兵松开裤带,捂着正不断冒血的伤口,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如一座小山般轰然倒了下去。
“众将士,报效皇恩的时候到了,随本帅杀虏!”毛文龙拔出佩刀,第一个跳了出去。
毛承禄也狂叫几声,抢先将那鞑子首级割下来,舞在半空,紧跟着毛文龙冲了上去。
“杀虏、复土!!”
霎时间,两侧明军纷纷跃起,骑兵、步兵皆如排山倒海之势,向下方奴营滚滚而去。
奴营内外,鞑子们惊慌失措,正欲组织抵抗。
忽然间,被奴役许久的假奴们纷纷复起,捡起石头,夺过兵器,奋而转身与真奴厮杀到了一起。
毛文龙领着明军一经杀到,两千余鞑子的队伍鱼惊鸟溃,逃窜的人马哭嚎声惊天动地。
“明兵到了!”
“明大兵来了,快跑!”
大虫江水势汹汹,就挡在鞑子们的前面,仿佛冥冥天意。
明军亦如决堤之河,自上而下,近身砍起鞑虏来,又如砍瓜切菜,奋勇无比。
就连那些先前被奴役的辽人,此刻也都转身投入明军阵营,将后金兵杀的人仰马翻。
莽古尔泰本欲扎排木筏,再渡河而上,攻下皮岛,以搏老奴一慰。
却没想到,毛文龙竟信区区一假奴之言,领东江军倾巢而出,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被解救的辽民纷纷上报,将莽古尔泰于义州附近的各物资所在说了个一清二楚。
令人意外的是,于此附近几里处,就有一处正蓝旗的马营。
木筏被毁还是其次,真正让莽古尔泰伤筋动骨的是这两千真奴的伤亡,还有几处马营数千战马的损失。
不久之后,毛文龙骑在战马上,冷眼看着东江军众人收缴遍地的战利品。
须臾,他又望向义州方向,抛去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
第七十九章:义州之战(上)
明、朝边境,义州。
德格类,努尔哈赤第十子,生母为富察大福晋,曾随阿巴泰征喀尔喀,如今领正蓝旗巴牙喇卫队,驻于义州。
这天一早,德格类正睡得安稳,晨日的阳光自窗檐射入时,他拍了拍昏沉的脑袋,坐起身,喃喃了几句鸟语。
须臾,德格类开始披挂甲胄,高喊汉人婢女给自己端上一盆洗脚水。
然他徒等了半晌,竟无一人前来。
不知怎的,德格类心中有些惊悸,遂匆匆穿戴好了甲胄,推门而出。
四方三进院落的院落内,一片狼藉。
所有汉人仆从,巴牙喇护卫,正蓝旗甲兵,此时皆无踪迹。
即便昨日得到探马消息,称毛文龙率东江军出岛踏破大虫江兵营时,也没有令他这样手足无措。
德格类愣在原地,暗自将手紧紧握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走出院落,顷刻间,一支箭簇带着破空声射来。
德格类翻滚避开,抬起头,却见到了令他无法置信的一幕。
此时此刻,院外正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一身白甲的巴牙喇卫兵,各个血肉模糊,街上也尽是汉人、女真人的尸体。
“人呢,人呢!?”德格类有些发狂,他呛啷一声拔出佩刀,纵马而去。
奔了不远,迎面而来一名正蓝旗牛录。
总算见到活人,德格类定晴一看,见这牛录满头大汗,腰间带伤,跌跌撞撞的奔到眼前。
“十贝勒!”
“义州城里混进了细作,道明军已经破城,呼令尼堪们留起头发,反我大金。”
“如今内外消息断绝,请十贝勒速去城外寻五贝勒!”
德格类瞠目,死死攥着这牛录的手,仍在重复:“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那毛文龙,是如何不声不响来到义州的?”
牛录顿足,拉着德格类道:“十贝勒,您是大汗之子,不能久留。城中大势已去,明军就要杀到了,快走!你快走!”
德格类终于回过神来,顾不上这牛录,转身向南一路飞奔。
昨日深夜,终于挨到明军兵马攻来,被毛文龙策反的汉人于城南放火为号。
压抑多时的明、朝百姓个个奋勇,与明军内外呼应,一时之间,义州城中,掀起了一场针对女真人的屠戮。
。。。。。。
义州城以南数里一村庄之中,鹅黄色的野花被烈火侵蚀四碎,大批正蓝旗后金兵,正于此处驻扎。
硝烟消散,庄内持续数日之久的呼叫声,也逐渐停歇。
莽古尔泰攻取朝鲜义州,却并未打算继续镇守,于此进行一轮掳掠、屠戮时,也派了一队人马前往大虫江口,编排竹筏,伺机再攻皮岛。
前日,他领大队人马自义州而出,暂驻庄内,只留德格类率巴牙喇护卫及少量真奴留守。
在莽古尔泰看来,毛文龙根本就不敢,也不可能出岛,自己哨骑四出,他能跑到义州来,更是天方夜谭。
庄内,几名女真妇女,正围着原本住在庄中的汉人、朝鲜女子,口口声声骂着什么。
“这些尼堪,一个个细皮嫩肉的,生来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把她们衣裳都扒了!”
女真妇女们粗鲁不堪,她们吵闹一阵,纷纷上手,将被掳的汉人、朝鲜女子身上仅有那几件破布撕烂,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肉体。
一名女真妇女上前,捏住一名面容姣好的汉人女子的脸,毫无征兆地,吐了一口腥臭的浓痰。
“就和狐狸精一样,让我们自家男人见了,哪能不受这尼堪的勾引?”
这汉人女子早已被众鞑虏侮辱、鞭挞的去了半条性命。
此时,她低着头,干裂的双唇无力地喃喃着什么,也不知是死是活。
几名女真妇女围在周围,又打又骂,摸摸自己的粗鲁长相,再望望这些汉人女子的白皙面容,总觉得不过眼。
众女真妇女商议一阵,自附近桌上拿了几把小刀握在手里,围上前去,竟将绑在木桩上的汉人、朝鲜女子双乳生生剜去。
霎时间,凄惨的嚎叫声再度响起,满地的血肉模糊。
这还没完,女真妇女因嫉妒汉人女子长相好看,又取了火炭,一个个去烫烂她们的脸。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内,被关在一起的几个辽民男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妻子被女真人凌辱,唉声叹气,义愤难平。
有人忍耐不住,就要冲出门外。
“你疯了!”另外一人赶紧拉住他,直接扇了一巴掌,“大军就要来了,你这时候出去,岂不是让鞑子察觉?”
“可、可是…”那男人被扇了一巴掌,颓然坐到地上,“自己的女人受辱,我却坐在这里,等什么大军。”
“莫不如冲出去,只要杀了一个鞑子,就算报仇!”
。。。。。。
庄中,莽古尔泰听了哨骑探报,站起身来,斜睨了一眼堆到屋子角落的几个汉人女子尸体,冷冷道:
“余下的,全都砍了,那东江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