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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地一向是白莲逆党的大本营,及洪武年至今,白莲逆党未曾根绝,历朝凡有饥荒,便是白莲逞凶之时。”
“饥荒一起,往往多有流民百姓被他们蛊惑入教,近些年来,甚至许多卫所的将官和兵士也都暗里入了教。”
协办也哭道:“是啊二位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无论督办还是卑职,都不敢妄自处置,何况我们人手相比白莲逆党,远远不足,根本不敢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够了——!”许显纯转过身去,“你们说的不错,但我这次来,不是来听你们诉苦的。”
“魏公公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也不是让你们看着白莲教在山陕两地抖威风的,这次边军京军都来了陕西,就算这次真的是白莲暗地闹事,朝廷也要将其剿灭。”
“现在人手充足,你们还要畏首畏尾吗?”
督办和协办对视一眼,领着本地督办司的档头们纷纷大声说道:“请二位放心,我督办司一定全力配合北镇抚司,缉拿真凶!”
尽管火势已经扑灭,军械库周围的空气还是闷热无比,许显纯只站了一会儿便感受到浑身大汗淋漓,汗水浸湿了内衫。
他道:“叫当时负责监修军械库的匠头来督办司衙门见我!”
随即,一行人逐渐散去。
田尔耕等千户分别赶往各地,许显纯留在固原当地,这天晚上,在等待匠头的时候,也没闲着,正和郭钦聚在一起讨论。
这么多天过去,郭钦亡妻丧子的绝望之感已经淡去不少。
现在的他,满心都是要找出真凶,为家人及帐下无辜死难的将士报仇。
只是他越想越是觉得蹊跷,固原军械库作为九边要地的边备重地,一向戒备森严,所有的结构均以土石为主,而且平日里几乎完全封闭。
所以,此事一定另有蹊跷,绝不是有人潜入军械库纵火而出这么简单。
两人正在聊着,却是一名锦衣卫慌忙跑来。
“不好了,二位大人,四年前负责建造军械库的总匠王修,在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死在家中了!”
许显纯一愣,道:“将他的尸体带上来验看。”
尸体被抬上来,打眼一看,就能发现王修胸前和脖子处均有几处较深的伤痕,其中一道由脖颈直抵胸前,足以致死。
郭钦脸色变了变,道:
“看起来是有人知道我们要找他,所以提前动手行刺!”
许显纯攥紧了拳头,“有内奸!”
第八百五十六章:惊天阴谋
固原军械库爆炸一事,皆因天启改革卫所而起。
很显然,有在地方上极能量极大之人将这一盘散沙联合在了一起,不想让天启改革成功。
为了动卫所,朱由校已经准备数年,如今到了这种地步,更不可能轻言放弃。
何况现在北疆安定,日本已服,建州不过是苟延残喘,不去趁机连根拔了卫所,更待何时?
接到许显纯初步的报告后,朱由校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了三个字上——白莲教。
许显纯才刚到固原,就查到了这样一个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线索,朱由校很满意,但还是要向全天下表露态度。
于是,朱由校取消了原定于七月初三回京的计划,继续留在西安,而陕西全省戒严的形势,还要继续。
这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无论幕后站着的是谁,这次朕都要硬刚到底,但凡要是露出马脚,枪炮紧接着就到!
接到天启皇帝的圣谕,许显纯和王承恩两人都放宽了心。
当今天子查办此案的心思如此笃定,他们更没什么好担心和踌躇的,大踏步向前查便是。
不过,虽然报上去的结果很喜人,但是他们却陷入了一个困难。
除了前两天那亲兵口中所说的白莲教三个字以外,许显纯几乎是毫无其它线索。
当年负责建筑军械库的总匠王修已经死了,这更像是幕后之人给他们的一个警告。
但是还没完,在固原城内待了两天,代表天子下来督办此事的司礼太监王承恩,就遭到了多达三次的行刺。
幸好这太监有些身手,加上固原军戒备森严,这才是及时制止住了行刺。
就算王承恩常年在大内经受勾心斗角,早已心如铁石,但接二连三的行刺事件,还是让他惊魂未定。
不过,王承恩不怕死。
对方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他已经怕了,
王承恩已经想好了,这次只要皇帝旨意不变,他就不会逃走,大不了一死,能为大明尽忠,是他这阉竖之人的福气!
这天晚上,许显纯站在王承恩房里,看着服毒自尽,手上紧紧握着短刀的刺客,满脸深沉。
“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先是总匠王修被杀,再又是王承恩接二连三遇刺,幕后那人很显然是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遭遇这种事,就算谁都不会心平气和,大部分的人只怕都要被直接吓跑,可是王承恩没有。
许显纯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王承恩,虽然这个太监脸色惊魂未定,但他看得出来,这家伙满脸的自信,根本没被吓着。
许显纯和郭钦都是这次查案的主要负责人,但他们一个是锦衣卫都指挥,一个是久经沙场的边军大帅,根本不是旁人能随意近身。
幕后之人很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将目光盯住了王承恩这个貌似孱弱可欺的太监。
但他可能没想到,王承恩是有真本事的,提着刀也能上阵。
一旁,东厂的固原督办快步走进来,说道:
“几位大人,虽说这三名刺客全都服毒自杀了,可他们胳膊上、身上均有白莲逆党的印记,可以确定,必是白莲教所为。”
鉴于相关人等相继遇刺,许显纯也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王承恩无论睡觉还是出入,身旁必有三五名番子随身保护。
。。。。。。
经过从军械库的就地取材,北镇抚司很快发现,固原军械库爆炸,和去年的京郊王恭厂大爆炸原理类似。
最重要的一点,锦衣卫在固原军械库的现场发现了大量的石脂水,好巧不巧,两个案子许显纯都有经手。
他连忙来到城东的军营,拿出石脂水摆在案上,问道:
“大帅可曾识得此物?”
郭钦一愣,“是石脂水,怎么了?”
“怎么了?”许显纯继续问道:“固原军械库此前可存有此物吗?”
郭钦想了想,说道:
“倒是从未引入,上一批石脂水还是万历年间,奴酋努尔哈赤言称没有马匹,进贡而来,分往九边及各地。”
“怎么,此物有何不妥吗?”
“原是如此!”许显纯大惊失色,“这是建奴奴酋的惊天阴谋,石脂水此物,我大明少有人识得,其与泉水助燃,便可助燃。”
“去岁京师王恭厂灾,东厂魏希孟就曾在现场大量发现此物。”
郭钦拍案而起,随口又想起什么,“既然这是奴酋早先的阴谋,那又和白莲教有什么关系?”
“我那亲兵,不可能造假。”
许显纯也坐下,“莫不是奴酋想以奸细入关引燃各地石脂水,炸我大明军需,但未能得逞,为白莲所知,因而故技重施?”
郭钦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此案关系重大,凶犯何人,幕后是否有人,白莲教有没有参与其中,我们都不清楚。”
“前些日到有一事,石脂水的仓库不知怎的发了大水,有一老道,言称可借房屋暂与我等。”
郭钦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此案关系重大,凶犯何人,幕后是否有人,白莲教有没有参与其中,我们都不清楚。”
“我看,还需从长计议,莫要为人当了刀使。”
就在这个时候,固原督办司的一名档头走进来,说道:“大帅、掌使,我司在奉命清查全城库房时,在城南的一间草料库房中发现了大量的石脂水痕迹。”
两人连忙带人赶往城南,许显纯走进库房,一股刺鼻气味顿时来袭。他顿时笃定,这里的确曾存有大量石脂水。
但他环顾四周,石脂水都已经被转移走了。
线索再次中断,许显纯却蹲在库房中,喃喃道:“石脂水、白莲教、努尔哈赤、王恭厂灾、固原军械库爆炸…”
他总是觉得这其中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明面线索上,这完全是几件毫不相干的事,又完全联系不上。
他蹲了一会儿,在地上看见个牌子,忽然起身:“这件库房是署的谁的名?派人去量经历司查!”
不多时,前往经历司的锦衣卫回来说道:“掌使,经历司的库房也被烧了,抢救及时,并未损失多少文册,但…”
许显纯接了话茬,不无意外道:“但是偏偏那本城南的文册被烧了?”
看着那锦衣卫点头,许显纯冷笑一声,“那就派人到周围百姓家里,拿他们到督办司,分开拷问,总有一个人说的是真的!”
旋即,他转头对郭钦说道:“我看,这间库房的署名者,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参与此事的谋划者!”
第八百五十七章:钱姓商人
“赵三,我问你,军械库爆炸当晚,你在做什么?”
东厂督办司大狱,漆黑一片,被强行从家中绑来的仓库周围居民之一,名唤做赵三的,正在受到番子们的拷问。
一名档头坐在桌上,两个身着白衣的番子则侍立两侧,腰间尽跨两柄东厂官较特制的双刀。
东厂大狱,向是民间谈之色变的地方。
无论你是当朝的六部九卿,还是一个小小的农夫百姓,只要被押入此地,都是实难再走出去。
赵三的浑身不断发抖,“我、我说了就能放我回家吗?”
那档头闻言眯起眼睛,隐藏在黑影中的面容更显得诡谲,良久,方才嗓音沙哑道:
“你在和东厂讲条件?”
同一时间,同样是固原东厂督办司大狱。
“说!”另外的档头手执马鞭,狠狠抽打在眼前这人的身上,“你胳膊上这块印记,从何而来?”
“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此人也是居住在被发现曾囤积石脂水仓库周边的几户百姓之一,不过在搜身时,被番子无意间发现有藏东西的小动作。
番子们一拥而上,在他胳膊上发现了与行刺司礼太监王承恩刺客身上相同的印记。
固原督办司早已查到,白莲教徒传教甚广,但其内部盘根错节,分支众多,且等级森严,并非是人人都有这种红色的白莲印记。
白莲印记,只有他们的核心成员才有。
刚刚入教,或是仅仅受到蛊惑就跟着大喊“无生老母,普度世人”这番话的流民都只是炮灰,根本没有。
白莲教自有宋以来创教,历朝历代皆视为邪党,全力清剿,但其屡屡发动叛乱,却至今无法根除。
他们的大部分教众都是这种炮灰,可能昨天还在喊口号,今天发觉朝廷管制便绝口不言了。
再加上其核心成员有如后世传销组织洗脑一样的森严制度,想要抓到一个活人都是极难。
查办白莲教,就像是在地洞抓地鼠,你能发现他们无数的漏洞,也总能取得重大进展,打击掉他们的某处老巢。
但是,线索永远会在你觉得最有可能的时候忽然中断。
没有人会无故刻印这种印记,这几乎就说明,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就是白莲教的核心成员。
自天启元年,朱由校重用魏氏以来,魏忠贤在朝政上可谓“只手遮天”。
而随着东林党在天启五年科举逆党案彻底倒台,阉党的势力也因此达到了言官笔中所谓空前绝后的地步。
此后,督办司相继在全国设立,东厂十二科大批扩充,番役们“横行”于南北各地,简直是无孔不入。
但就是这样令人闻之色变的东厂番子们,居然也拿白莲教没有任何的办法,双方你来我往的争斗多年,也只是起到了压制的效果。
要说达到完全肃清,那还差得远。
白莲教隐藏之深、分布之广,即便是以东厂如今的体量,想要彻底查办,也是捉襟见肘。
被绑着的那老农民,也不再隐藏了,脸上的淳朴一下子消散殆尽,虽然是被打的皮开肉绽,眼神中依旧没有半点的惧怕。
“你们东厂,就这点能耐吗?”
“怪不得我们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组织了天启二年的山东大起义,哈哈哈!”
“那次没成功,但我们总有一次会成功。”
“天启一朝不行,就等下一朝,下下一朝!总有一天,无生老母会被我们迎接,下凡降世,为世人带来真正的盛世!”
“明朝气数已尽了!”
那档头居然是动了怒,拍案而起:
“杀才,你说什么?”
“给我把他吊起来,往死里打!”
一旁番子赶紧说道:“郑爷,他是我们手里唯一还活着的白莲教徒,若是拷死了,那锦衣卫的掌使怕不会高兴。”
档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