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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寻常人说出这话,是没人当回事的,可是眼前这个青年,无论年纪,还是站在这里的气势上,看起来都绝非是一般人。
极有可能,正是微服出访的当今天子。
一时间,周围百姓纷纷后退,但是朱由校毕竟不像后世的康熙,背景音乐一响,龙袍闪亮登场。
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西城兵马司的兵丁们很快就将朱由校和王承恩围住。
王承恩立即护在了朱由校身前,怒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当今天子,天启皇帝!”
朱由校倒是毫无惧色,只在这里静静站着。
毕竟是自己的辖地出了当街杀害官差这种事,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不能不重视。
很快,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宋阳便带着一大堆兵马司兵丁赶到现在,看见朱由校时,他还冷笑了一声: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有个人当街喊了一句朕,你们就怕了?”
“我喊一声朕,我是不是也是皇帝了?”
朱由校听见这话,微眯起眼睛,周身出现了浓重的杀意。
不等兵马司的人怎么样,街道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一队城西军营的火枪骑兵赶来。
在他们身后,是更多来自同一个地方,明甲持锐的战兵。
这些战兵一个个都是身披铁甲,精锐得不像话,巡城御史见了来人,连忙迎上前去,道:
“郑将军,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个冒充陛下的混小子。”
没成想,带队的游击将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却是当即翻身下马,伏跪在地,高声喊道:
“末将救驾来迟,死罪!”
他这一句话出来,这个青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余的士兵们也都纷纷单膝跪地,高声呼喊:“我等救驾来迟,陛下万岁万万岁!”
第九百五十章:不从者抓,不资者抄
西城的巡城御史宋阳立刻变得十分惊恐。
潜意识里,他仍然觉得这一切实在是不可思议,当今皇帝几年出宫私访这一回,就叫自己给碰见了?
这种运气,实在可以去赌一手了。
不过事实已经容不得他不相信,京军的游击将军都已经带头参拜,这不会有第二个可能了。
他连忙跪倒在地:“陛、陛下…!”
朱由校冷哼一声,斜睨他一眼,“朕可没那个本事让你跪拜,你自称一声朕,你不就也是当今皇帝了?”
宋阳满头虚汗,不住擦拭,但却说不出话来。
“拉下去,给朕砍了。”
朱由校说完,郑姓游击将军立刻挥手。
两名士兵一前一后上前,架起宋阳便当着全部西城兵马司兵丁的面来到道路中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这样的小人物,朱由校根本犯不着与他置气,今日当街砍了宋阳,方才他的僭越无礼还只是其一。
如果单纯想要报复,朱由校有一万种手段能把宋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当街明杀,实在是掉了身价。
所以今日这样的做法,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一个态,一个从朱由校从登基以来便从没有过的态度。
无论宋阳如何挣扎和求饶,朱由校都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随着战刀落下,宋阳满是惊恐的头颅离开了他的身体,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土地。
许多百姓聚在周围,为今日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感到震惊。
“杀得好!”
“杀得太好了!”
如今,为了讨好魏忠贤,海内各地的文武官员都在想尽办法献媚,搞得天下是鸡犬不宁。
朱由校冷哼一声,转身便走,留下议论声逐渐加大的京城百姓。
回到宫中,朱由校少见的发了脾气。
一名小阉端着茶过来,朱由校见了,却是一把将其扫落在地,“许显纯呢,叫他过来!”
宫娥们慌忙收拾残局,小阉也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跑出去。
许显纯正坐在北镇抚司的大堂上,原本属于北镇抚司千户张立的位子上,他将双腿搭在桌案上,满脸戏谑。
“张千户,我要你查到底有多少人给魏忠贤修建生祠,查得如何了?”
张千户却是畏畏缩缩,“回、回禀掌使,这…这事实在不好办,各地都是魏氏的朋党,我们无从下手啊!”
“嗯?”许显纯眼神一紧,当即将桌案踹翻在地,上摆着的文书也散落一地,“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办不好,你还在北镇抚司干什么?”
“莫不是,连你也是阉党的人?”
许显纯冷冷一笑,那眼神中传出的阴鸷杀意,令张立不寒而栗,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两名校尉,更是使他濒临绝望。
“这千户,你先不用干了,等本使禀明陛下,再做定夺!”
张立一愣,看见周围田尔耕、杨寰令两名千户满脸噙着那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待张立离开,许显纯冷冷道:“魏阉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杨寰和田尔耕毕竟也是获赐飞鱼服、绣春刀殊荣的能耐人,也都瞧得出来,现在的魏党,已经是濒临灭亡的边缘。
至于这一切的开端,还是要从当今皇帝册封魏忠贤为宁国公一事说起。
以魏忠贤原本受宠的程度,国公实际上也无可厚非,但早不封晚不封,皇帝偏偏在这个时候封,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刚讨灭建奴,叙功升授大典结束的时候!
魏忠贤何德何能,能与御辽十载的熊廷弼,平定西南的朱燮元平起平坐?
要知道,这二位,就算配享太庙,天下间的将士,满朝的臣工,也俱都是心服口服的。
可魏忠贤算个什么东西?
在大部分人眼里,他不过是个赌徒出身,凭借谄媚献上获得当今天子信任的小人而已。
朝堂无方寸之舌,沙场无尺寸之功。
凭一个修三大殿的功劳,就能得到赐封国公的殊荣,要是国公这么好当,岂不遍地都是?
自从上次册封魏忠贤的圣旨昭告天下,朝野沸议,全都对此事愤愤不平,一些如许显纯这般的有识之士已经看出,这正是皇帝着手铲除阉党的第一步棋。
一时之间,平静许久的京师在这份表象之下,再度变得波涛汹涌。
许多早对魏忠贤心存不满的人,开始暗地搜集其多年违法乱纪的罪证,打算在适当的时机,和盘托出。
朝臣们心思各异,魏忠贤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整日的吃不好、睡不好了。
这种周遭危机四伏的感觉,他从未有过任何一次。
许显纯一开始其实也是没想明白皇帝的真正用意,但有一天在睡觉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忽然开窍了。
那天晚上他便失眠了,兴奋的一夜都没睡着。
听到小阉传唤,许显纯一愣,顿时准备好这些时日杨寰和田尔耕提前搜集的罪证,前往乾清宫。
“臣许显纯,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朱由校看他一眼,道:“今日朕与王承恩在宫外私访游玩,遇到了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宋阳。”
“朕叫你来,是想问你,宋阳到底是怎么当上的巡城御史?”
许显纯连忙说道:“回陛下,这宋阳乃是魏忠贤外甥傅之综旧交,因此关系做到了巡城御史的高位。”
“原是如此…”朱由校点头,道:“那如宋阳所说,现下京城行商,不出资修建生祠,便要被赶走,这也是真的?”
“确系属实。”许显纯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
“陛下,还不只是京城,浙江巡抚潘汝桢、工部郎中曾国祯、孝陵卫指挥使李之才等人都带头修建生祠。”
“现下各地,但凡提及修建生祠,东厂一向都是不从者抓,不资者抄,哪里不同意,哪里就会被直接查办。”
朱由校一愣,足足呆了好一会儿,才是猛然间一拍桌案,怒声道:“混账!地方混乱至此,为何不早报?”
谁敢啊!
话说回来,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从前敢提出来魏忠贤不是的,非但扳不倒他,反而会被阉党嫉恨,最后八成都是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第九百五十一章:西南再乱
不从者抓,不资者抄。
送走许显纯,朱由校缓缓靠在御座上,眯起眼睛,这魏忠贤当真不愧是后世那所谓的“九千岁”,手段当真不给人留一点活路。
朱由校也明白,魏忠贤在这十年间起到的左右。
例如每岁数千万两之巨矿税、江南商税及运河、外贸关税的收入,这都靠魏忠贤从中运筹帷幄。
还有压制朝堂及在野那些嘴炮党的文臣,这也要靠魏忠贤酷烈的手段。
处理魏忠贤,朱由校也是下了很大决心,但实际上,他并不打算如后世的崇祯那般,将事情做绝。
魏忠贤的作用,只有自己这个当皇帝的知道,较事府的较事,一直秘密安插在东厂之中。
这些年魏忠贤到底有没有什么反心,朱由校也是一清二楚。
不可否认魏忠贤带来的祸患,可要是连自己都将魏忠贤全盘否定,这又对他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缓缓揉捏着手中的一方小印。
“传厂臣来。”
。。。。。。
朱由校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要单独召见魏忠贤!
这个消息传出来,朝野轰动!
紫禁城中,王承恩坐在一个偏殿里,脚下正趴着他的三个干儿子,这三个太监都是大气也不敢出。
别看王承恩平日里一副老好人面相,暗地里其实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茬,在这皇宫大内,没有一个人是和表面上看的一样。
他满脸都是阴狠的样子,说道:“皇爷居然要召见魏阉进宫,这是要饶他一命啊!”
王承恩看得出来,当今皇帝许是怕想找魏忠贤秋后算账的人太多,在用这一手告诫满朝文武。
魏忠贤,他还是要留着的。
王承恩还是不甘心,在他看来,魏忠贤必须死,只有他死了,自己才有机会登顶。
一名底下的小阉说道:“干爹,这可不行啊,魏阉这次一旦进宫了,便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到时候,满朝文武都知道陛下要留他一命,可就再也杀不得了。”
王承恩现在心思很乱,平日里在宫里、皇帝的面前装老实人,现在还需要继续装吗?
他立刻劈头盖脸给骂了回去。
“你当我不知道吗?魏阉这次进宫,不论他和皇爷说了些什么,在外的那些人,都不敢再下死手了。”
“皇爷,这是还对他心存旧情啊…”
这时,一名小阉慌慌张张跑进来,“干爹,不好了干爹,魏阉已经走到西直门了!”
“都到西直门了,再不去拦着,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王承恩当机立断,说道:“你去拖住魏阉,我进宫面见皇爷,向陛下呈报山陕蝗灾的消息。”
“无论如何,今夜也不能让魏阉和皇爷单独待在暖阁。”
小阉连忙跑到西直门,远远便见到魏忠贤穿着皇帝御赐的蟒袍经勇卫营禁军把守的甬道,正迅速奔往乾清宫。
他追赶上去,但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刚一抬头,魏忠贤已经自甬道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小阉再追上去,好容易抓住了魏忠贤的衣襟,正要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眼前这人居然不是魏忠贤!
同一时间,身着宦官常服的魏忠贤蹑手蹑脚来到西暖阁外,心中也有些唏嘘。
以往,这皇宫大内,何处不敬自己厂公三分?
现在倒好,皇帝刚一有变脸的意思,所有人都不听使唤,要不是耍个手段,想进来只怕都是难事。
这一切都是针对魏忠贤和他的阉党,朱由校做皇帝的安枕无忧,自然不能体会。
见魏忠贤居然穿着如此朴素的衣服,也是有些惊讶,说:“来了啊,忠贤哪,坐吧。”
“今日,你我君臣二人,好好叙叙旧。”
。。。。。。
第二天大朝会,皇极大殿。
魏忠贤站在阶上,龙椅的一侧,就和没事人一样。
满朝文武各自心照不宣,昨晚上也都听说皇帝在西暖阁单独召见魏忠贤,彻夜长谈的事。
现在,他们谁也不清楚皇帝到底有没有要杀魏忠贤的意思了。
他们只知道,魏忠贤可能还没到他该死的时候。
大朝会上说的还是那些事,愈发严重的灾害,还有各地层出不穷的饥民动乱,现在已然成了主旋律。
只不过,在征服蒙古和讨灭女真以后,这些全都成了小问题。
外部安定的环境下,大明有充足的兵力去处理各地闹事的流民和反叛势力,有一股,便及时掐灭一股。
都察院副都御史李邦华出列说道:“陛下,西南推行改土归流,水西土司安邦彦等十三家,聚众造反,为贵阳兵备道傅宗龙击退。”
安邦彦造反的消息,朱由校其实一点儿不吃惊。
今日之事说实话还是当年自己亲征西南留下的遗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