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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有意思了,天启皇帝当天任命一位西暖阁值臣为钦差大臣,第二天就下圣旨昭告天下。
这般迅速的赈灾手段,还是首次!
钦差来了,宴请乡绅,然后客套寒暄一波,这是按例必须要有的,所以王在晋能发出请帖,很多人并不觉得稀奇。
只是王在晋因为给皇帝办事,所以在乡绅中的名声并不怎么样,很多人只是就人论事,不愿意来。
青州府,受灾是山东六府较轻的地区。
这里的乡绅既有自明初就家财万贯、延续至今的,也有靠沿海贩卖私盐起家,称霸一方的。
钱家府上,一名大腹便便的豪商老板,迎风嗅了嗅,闻见空气中传来一阵浓浓的肃杀气息。
“哐!”
不由分说,钱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杨肇基领着亲兵走出院子中,手上按着佩刀,眼眸紧紧盯着他,抱拳冷笑:
“钱东家!”
“听说你身患重疾,不能走动,所以去不了郓城。”
“阁老说了,钱氏是青盐第一家,您要是来了,别的盐家就都得来,请恕在下无礼了。”
“抬走——!”
钱坤寒着脸,定定坐在椅子上,闻言拍案喝道:
“杨肇基,你敢!”
语落,院中四处响起杂声,忽然冒出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盐丁,围住了杨肇基一行亲兵、
杨肇基是什么人,那是刀山血海打出来的战将,岂能害怕这点威胁?
他眼眸一紧,佩刀出了半鞘,嗤笑道:
“钱东家,看您这意思,是觉得我杨肇基会怕这几条臭鱼?”
话音落地,一名盐丁头领挎着长刀,慌张跑进院中,向钱坤耳语几句。
后者听了,微微一愣,沉声道:
“杨大帅这是要我非去不可了?”
杨肇基收了刀,知道对方犯怂,“嘿嘿”笑出两声。
“此番三省大震,朝廷很是重视,就连皇上都下了诏旨。而今钦差大臣已到郓城,你们这些地方上的豪强,哪能不出点力?”
“不是我说,你们平日拿朝廷的好处也不少,真当以前那些私盐勾当,全是不透风的墙?”
钱坤语塞,静默半晌,挥手示意盐丁们尽数下去。
片刻,才期期艾艾地道:
“说吧,要我钱氏如何做?”
杨肇基将手按在他肥厚的肩肉上,道:
“不是我要你怎样,是眼下大震灾后,地方上需要你们这些豪强,如何收济灾民,为朝廷做些实事。”
言罢,杨肇基走出钱家,骑上坐骑,向里面喝道:
“钱东家,我可提醒一句,如期不至,钱府上下,鸡犬不留,青盐运场,亦尽归朝廷所有!”
“走,去下一家!”
少倾,钱坤暗自擦了擦汗,故作镇定,虚声问:
“杨肇基把炮运走了没?”
盐丁头领现在还心中忐忑,说什么都不愿出去看。
半晌,盐丁头顶才在钱坤的不断催促下,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见府外的官兵全都撤走,这才松了口气,道:
“走了,大同的兵马,还有那些墩炮,全都撤了。”
钱坤仍是心有余悸,喃喃自语:
“特娘的,这边关的大帅确实不同,居然是带着炮来的。”
至于方才杨肇基最后那句鸡犬不留,钱坤已经深信不疑,大同镇的边军,自家盐丁还是往后稍稍吧。
。。。。。。
“阁老明见万里!”
王在晋甫一入座,就见这些自愿的、被迫的乡绅豪强们起身向自己敬酒。
“本官不明见。”
“坐,大家都坐!”
今日这番宴会,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地点不在熟悉的宽宅大院,王在晋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在破落的郓城官邸,设宴招待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
“谢阁老!”
一众穿金戴银,绫罗绸缎的乡绅豪强们,怀着各异的心思,坐了下来。
只不过,坐也坐不消停。
王在晋设宴官邸,可这官邸早就震塌了,他们这些人坐在废墟之上,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受灾百姓。
钱坤面上冷汗直冒,若是没有杨肇基及周围官兵护卫,他甚至相信,这些灾民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这些人生吞活剥。
“不知阁老宴请我等,是不是为了赈灾一事。”
很快,有人坐不住了。
王在晋看过去,发现是来自武定州的大户豪强,遂笑道:
“本官虽才到郓城几日,但也知武定州受灾严重,可是看赵东家这一身装束,好像损失不大?”
闻言,那武定州豪强先是一愣,这才讪笑:
“其实受损也不小…”
“今日,将诸位请来,一是我王在晋初来乍到,对齐鲁之事不甚熟悉,需要诸位鼎力相助。”
“这二,是因皇上亲征西南大捷,叛逆被除,天下安乐,一片太平,和大家一块儿高兴高兴!”
“这…”
闻言,一众乡绅豪强面色开始不对。
谁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出来,王在晋说的是反话,有人便起身道:
“钦差说笑了,三省大震,乃朝廷无德,想是官员贪污惊怒了上天,这股邪火,还是莫要冲我等发才好。”
“正是,若阁老真有能耐,就该让这满地的灾民,得到赈济,却不是在这里阴言暗语,讥讽我等。”
王在晋目光流转,望向说话这二人,没有生气,笑道:
“三省大震,若全靠朝廷,定不能面面俱到。”
“诸位都是在地方上有影响力的豪强大族,各地灾民甚多,本官也曾想着,此番需得诸位鼎力相助,招抚流民,复建城桓。”
“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观诸位,任是灾民就在门外的路上饿死,也不像是能施舍那一顿粥饭的人,也便就不提了,绝然没有嘲讽之意。”
“既然诸位不会帮助朝廷赈灾,那本官再提,又有何用?”
这话说完,王在晋的意思也便呼之欲出了。
他这是在用激将法,鼓动山东的这些大户豪强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助朝廷在地方上赈灾。
“我邱县周氏,资银三千五百两,以助阁老赈灾!”
第一个人起了头,余的乡绅、豪强们,纷纷起身,一个借着一个喊道:
“长青邹氏,家财没有周氏那般殷实,愿出银一千五百两,聊表心意!”
“我信阳汤氏,愿以南龙海口两所盐场全年之利,资助朝廷赈灾!”
听着这些话,王在晋心中百感交集。
现在的大明,朝廷百官,日日唇枪舌战,只顾党争,就连赈灾都要顾及党派利益。
地方上,却是这些短视小人做主,百姓何其不幸也!
第一百八十章:那是他们蠢
“诸位,请听我一言!”
就在一众乡绅豪强,争先恐后为朝廷“出力”时,一道高喝盖过了他们的喊声。
几人带着不悦的神色回头,却见是青州府的钱坤,悄悄换了神色,一人拱手道:
“我等倒是要听听,钱东家有什么话要说!”
钱坤起初在登莱起家,还做过一地巡检。
巡检司,说白了就是类似后世的派出所,专门查缉地方上私晒海盐,往往推举一地有名望者袭任。
就连山东沿海一带的老百姓都知道,巡检品秩虽低,但权利极大,可是最费的美缺了。
钱坤做巡检,明面上为朝廷查缉私盐,暗地却也在发展自己的私盐产业。
发展到今日,钱坤手下握有近千刀头舔血的盐丁打手,在青州府地界上也有至少几十家盐场、盐田。
论及山东青盐,总要谈及青州府的钱坤。
这样的人要是带头帮助朝廷赈灾,起到的效果也比王在晋自己瞎猫找耗子要强得多。
毕竟,朝廷虽然反应迅速,但地震波及甚广,等到大批的救援队和物资下来,还有待时日。
他环视众人,先向王在晋作揖行礼,才道:
“众位都知道,我钱坤是做巡检起家,如今虽不再是朝廷官吏,却也曾吃过大明皇上的俸禄。”
“朝廷,算是我钱坤的老东家,老东家遇难,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他复又望向王在晋,道:
“阁老放心,青州府地界赈灾济民,我钱家一定发动全部的盐场、盐田和运庄,鼎力相助!”
王在晋一愣,心中倒也明白这厮真正的用意。
就和上回推广番薯一样,地方上的富商或是钱家这种豪强,能放开手去帮你朝廷做事,肯定也是为利驱使。
他拱手笑道:
“想必皇上知道此事,定会龙颜大悦!”
“不敢不敢…”钱坤哈哈大笑。
的确,他从这件事上看出了让钱家走出青州府,面向整个山东的契机。
此前,魏朝、王安先后被魏忠贤斗垮,内廷剧变,最开始还影响不到他们这些地方豪强。
可是一年多过去了,这股风早晚也要吹到自己头上。
魏忠贤斗垮王安后,大批姓王的太监死或死、撤或撤,全都换了一批,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曾与魏忠贤有隙的魏朝惨死凤阳皇陵的事儿。
当初传的沸沸扬扬,都知道是魏忠贤蓄意报复,皇帝肯定也知道,却依旧没管,可谓是对魏忠贤非常信任。
还有苏州织造局,现在的提督就是魏忠贤干孙子李实在做。
地方督办司,是去年朝廷新设立专门管理征收新关税的衙门,一年多过来了,在各省几乎都起了新址。
这些督办司,都是锦衣卫的人在管,没人敢去招惹。
钱坤虽然在青州府做到了头一把交椅,可毕竟只是地方豪强,人都是有野心的。
他的野心,就不止如此。
最近的事儿,钱坤很上心,也从中听到了让钱家从龙起飞的机会。
李实提督苏州织造后,苏州鹊起了一大批商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肯为朝廷——“皇帝”办事。
今年《京报》改制,又有一大批报房拿到地方转刊权,从而得到朝廷扶持,大赚特赚!
这是很明显的讯号。
朝廷要是想在大同、宣府等地赚钱,离不开与蒙古的茶马交易,同理,要是想在山东赚钱,就离不开一个字,盐!
身为青盐的头一把交易,钱坤自信有这个能量与朝廷合作,互惠互利!
与这些相比,眼下这些所谓的赈灾得失,就全都成了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他朝周围的乡绅、豪强们,拱手说道:
“赈灾是朝廷的事,也与我们各家休戚相关,余是粗人一个,不识得几个大字,却也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各位,要是朝廷倒了,地方上失了秩序,家财还能保得住?”
“今日,就当给我钱坤一个面子,帮助朝廷赈灾的,我钱家永世都记着这份情!”
语落,他眼眸微冷,冷笑:
“不给这个面子也没关系,我钱家还有近千的盐丁,到时候可以照老方法,谁的刀子硬,谁就说了算!”
说完,场中众人各有异色。
有面色愠怒,却在强忍怒火的,也有满脸讥讽,并不理会的,但大部分的盐家,都是面色凝重。
少倾,一名穿着青衣的大汉起身,抱拳道:
“钱东家既说出这一番话,我等也不好再各行各事,权当卖钱家一个面子,东昌府阳谷县的赈灾,我们包了。”
“感谢这位兄弟,我钱坤记着,你今日帮了朝廷,皇上也必会记得!”
钱坤大笑说道。
王在晋看着各地盐家纷纷起身,心底也是冷笑。
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地方赈灾,还是要靠这些地方上的人起头,单凭朝廷,要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承蒙各位不弃,本官代皇上、代百姓,感谢诸位的慷慨解囊!”王在晋见已经有人起身想要离席,便道:
“先别急着走,愿帮助朝廷赈灾的,都在这里签个名字,不愿帮助朝廷的,也可资助一些银两,略尽绵薄之力!”
此回招来众人,一大部分都还是和先前那样,并不理睬钱坤的这份说辞。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乡绅,本就对钱坤这种混私盐起家大老粗的有误解。
“既然钱东家都这般说了,我邱县周氏也不得独身事外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忽然起身,道:
“也罢,我周氏资银五千两,以助朝廷赈灾!”
“至于收济灾民,施粥布棚等事,还请阁老万勿怪罪,邱县受震严重,也只能如此了。”
王在晋看他一眼,记住了这个面孔,淡笑道:
“周老先生说的哪里话,你们周家资银五千,这已是山东乡绅最多了,哪里还敢奢求其它。”
“打道回府,老夫吃饱了!”
闻言,这位周老先生脸上的褶子一动,拂袖离开。
桌上的窝头、面饼,他一口都没动,围观的灾民见了,却都直勾勾盯着,不断吞咽口水。
很多乡绅都没整明白,三省大震,就非要咱们出头?
那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