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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该不该叫人去提醒王爷一声儿?
还好阿福自己打破了她的顾虑,阿福十分感动地拒绝了顾氏的提议,“多谢苏夫人好意,夫君待我还是极好的,并没有受到委屈。”
扪心自问,燕王府后宅里清净得像是只有她一个女人,燕王对她的用心远比她付出的多了。若是燕王不是火烧香如故的凶手该多好。
嘴上说着好,眉间的忧愁又是为了什么么?顾氏不能放心,提议一起去厢房坐坐。
阿福也想多同这位夫人亲近,两人便起身去了知客僧备下的禅房。苏景明就背着手去找了燕王。
“这静安寺的素点和清茶极为有名,”顾氏把一叠绿得如清明新茶的糕点往阿福跟前推了推,“这是静安寺自产的云雾茶做的茶果,你尝尝。”
阿福见那茶果一个个只有汤圆大小,看起来莹润可爱,便从善如流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口,入口就是满嘴的茶香,甜而不腻,软滑微弹,果真是极为美味。
顾氏看她喜欢,越发的高兴,提了茶壶,亲手为她倒茶。
“夫人,还是我来吧,”阿福慌张去抢茶壶,她怎么能让长辈给她倒茶呢。
顾氏伸手一探壶身,心中一动,借机把茶泼在了阿福身上。
阿福猝不及防,就感觉胸口一热,被扑了满怀茶香。
顾氏已疾步过来,抚着她的胸口焦急道:“可烫到了?”尽管茶只温热,顾氏还是怕会伤到了她。
夏日衣裳薄,弄湿以后贴在了胸口,阿福这会儿只感觉凉飕飕的,哪里会烫到,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这茶都冷了一点也不烫。”
“可是你的衣裳都湿了,”顾氏掏出帕子给阿福擦擦,隔着薄薄的衣裳,顾氏摸到了衣下的硬物,她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察觉那硬物是个观音坠子的轮廓,心猛地跳起来。
阿福看向翠眉。
翠眉一脸自责,“夫人,奴婢忘了多带一套衣裳。”只以为是平平安安的烧个香,谁知道会湿了衣裳呢,她还是欠些周全。翠眉想到伺候王爷事事巨细的王承恩,决心回去向他多取经。
小姑娘的夫家未免太不可靠了,出门进香,丫头都不仔细准备周全,顾氏有些后悔自己下手重了,要是受了凉可怎么办?
“不妨事,天热一会儿就干了。”阿福笑着宽慰自责的翠眉和歉疚地看着自己的顾氏。
“这怎么成,正巧我带了多余的衣裳,小娘子若是不嫌弃,先穿我的好了,”顾氏叫丫头把她的衣裳拿来,强硬地拉了阿福进内室去换衣裳。
阿福却不过她的好意,只好在顾氏温和而不容不拒绝的注视下,羞答答地解开了衣裳。
顾氏一眼就看见了她雪白胸脯上杂乱的暗色痕迹,只觉眼前一黑,知道小姑娘嫁人和亲眼看见小姑娘被猪拱了是两回事,顾氏暗暗把那个混账男人骂了一遍,赶在小姑娘把衣裳换好之前终于从暧昧痕迹中找到了她心口上的朱砂色胎记。
旁人只知道她为女儿画的画像上额间有颗红痣,却不知道她女儿心口还有一颗花瓣似的胎记。
她刚见到苏景如的时候,确实以为是儿子找到了女儿,但是苏景如心口并没有胎记。顾氏尽管失望,还是不忍拂了儿子好意,她已经糊涂了太久,该清醒过来了。
女儿当年被扔在了乱葬岗,七月的曝晒和乱葬岗上横行的野狗,那么弱小的婴儿怎么可能还活着呢。顾氏决定认命。
谁曾想,在她认命之后,上天垂怜,竟把女儿送到了她的眼前。
“夫人,你怎么哭了?”阿福刚把内衫穿上,苏夫人身姿高挑,她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荡荡的,她正想请苏夫人帮忙理一理袖子,就看见苏夫人的眼泪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儿的。阿福心慌意乱,顾不得自己衣裳不整,伸手去扶,不提防苏夫人一滴眼泪落在她手上,烫得她心口一疼,自己也想哭了。
“阿福,”顾氏紧紧抓着阿福的手不放,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苏夫人怎么知道她叫阿福?阿福不由摈住了呼吸,就听苏夫人缓缓道:“你是六月初六的生辰,生来额头上就有一颗鲜艳的红痣,心口上还有一瓣朱色胎记,我期盼你一生平安顺遂、福乐安康,就给你取了个小名叫阿福。”
顾氏说着笑了笑,眼角的泪珠晶莹剔透,“你身上带着的观音坠子,是你父亲年轻时候送我的小像,他怕被我父亲发现,就雕成了观音的模样。”
难怪她觉得苏夫人面善,她日日佩戴的观音坠子可不就是照着苏夫人的模样来雕的。阿福心里已经相信了苏夫人的话。
“真好,你平平安安长大了,跟我想的一样漂亮又纯善,”顾氏轻轻把阿福抱进了怀里,缺了一块的心终于填上了。
阿福温顺地任由她抱着,闻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却想起了记忆里已经模糊的爹娘,昏暗陈旧的儿时记忆里,只有慈善的奶奶是唯一的亮色。难怪奶奶刚去世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卖掉了,原来因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可她亲生的爹娘又为什么把她弄丢了呢?感受到落在肩上温热濡湿的泪水,阿福不忍心问,却在顾氏哽咽着问她能不能叫她一声娘的时候沉默了。
第63章
苏景明在后山的亭子里找到了正与方丈大师下棋的燕王。
来礼佛的燕王今日穿得格外的朴素, 一身素淡青衫,头发用根寻常的檀木簪子束着, 越发显得眉目清隽如雨后青山,抬手落子之间袖中光润的佛珠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超然的佛性。
他这方外人士的淡泊模样, 迷惑得方丈大师都差点想问问施主可有意向出家了。
苏景明却没有被燕王的表象所迷, 若真是无欲无求, 为何要推着阿福出现在他眼前呢, 不过是有所图谋罢了。苏景明进了亭子旁观棋局,见燕王看似平和仁厚的棋路中暗藏杀机, 已然把方丈大师的棋子引入了死路。
观棋知人, 燕王此人锋芒暗藏, 心机深沉, 这副出尘模样也就骗骗人罢了。苏景明想着勾起唇角轻嗤一声。
他这一声不轻不重,恰好枝头鸟儿叫累了休息,这声嗤笑就清清楚楚地落入了燕王耳中。燕王抬头淡淡看了苏景明一眼, 低头落子时唇边已含了笑意,显得格外的宽和从容。
初次交锋,苏景明心知自己落了下乘,不再出声, 只把手按在腰刀上, 平心静气地等燕王与方丈下完棋。
不过片刻, 方丈大师就弃子认输。
燕王客气地送走了方丈, 回眸看着沉默的苏景明, 笑道:“世子可愿手谈一局?”苏景明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阿福真的是苏家的女儿了,有些事情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苏景明摩挲着刀柄上细密的金线,目光沉静如霜,“手谈多无趣,久仰王爷威名,不知可否讨教一番?”苏景明存了为妹妹出气的心思,暗自掂量着双方实力,踹他几脚总是能做到的。
燕王察觉了苏景明的险恶用心,却也不慌,淡然背起在身后:“有何不可,世子请。”燕王很宽容地决定让大舅子三招。
“得罪了,”苏景明说着就动手了,一点也没有因为燕王的相让感觉到被轻视,做锦衣卫的就是要脸皮够厚心够黑,何不趁他大意轻敌多捶他几拳?
燕王一开始还很淡定,等到发现苏景明打人专打脸,神色一变,也使出了全力,不再顾忌对方是自己的大舅子了。
这一讨教,等到两人能够静下心来商议大师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禅室里点了一炉使人心静的禅香,王承恩垂着头给两人上了茶,茵席上,两人衣裳整齐地隔着一方矮桌对坐着,彼此客客气气地,真是好不斯文。呵呵,要不是他亲眼看见了两人凶残的对决,他差点就信了呢。
“王爷真是老当益壮,”苏景明以茶代酒敬道。被燕王扭过的手臂微微发抖,差点拿不稳茶盏,苏景明微笑着稳住了。
“世子也是后生可畏,”燕王回敬,好像半点也不在意被苏景明暗讽他老,后背被踹了一脚的地方隐隐作痛,这个后生可畏说得真心实意,便宜也是占得真心实意。
论耍嘴皮子,锦衣卫还是比不过兵油子,苏景明喝了一口茶,认真道:“徐夫人确实是我苏家丢失的女儿,不知王爷作何打算?”
“世子又是何打算?”燕王品着茶,把球丢了回去。
苏景明目光灼灼地看着燕王,“不如将计就计。”
燕王眉毛微挑,“世子言下之意?”
“皇长孙有意娶苏景如为妻,”苏景明点到即止。
王承恩听着暗暗腹诽,果然是能做到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人,心就是黑,如此一来皇长孙要被坑死了,本来与苏家联姻就遭皇帝猜忌,偏生沾了一手腥娶回去的却是颗没用的废棋。
“苏家女儿嫁了皇长孙,那阿福怎么办?”燕王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已经冷了,即使知道隐下阿福身份,暗中与苏景明合作才是最佳选择,燕王还是舍不得让阿福受这样的委屈。
苏景明假作看不出燕王的冷淡,劝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待到日后,王爷不负阿福也就是了。”
说着苏景明有些歉疚的样子,“母亲思念阿福,只是当下情形,只好委屈她以远方亲戚的名义承欢膝下了。”
呵,燕王把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冷声道:“既然世子并没有认回阿福的打算,只当你们没有见过她罢。”
没有苏家,等到把徐家扶植起来了,他照样能扶正阿福当燕王妃。早知苏景明是这样的人,他何必废这个功夫帮阿福认亲。燕王关心则乱,根本没想到苏景明意在试探他。
苏景明见燕王的怒色不是作伪,忽而一笑,举着茶敬他道:“多谢王爷对阿福的爱重,方才多有得罪。”
他极少笑得这般温和,一笑起来眉眼如画,如春花绽放,端的是个翩翩佳公子,很难让人想到他锦衣卫的身份。
见苏景明态度大变,燕王也反应过来了,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没有当场翻脸,好歹是大舅子,打死打残了会得罪岳母的,不过神色是更冷了。
苏景明并不在意燕王的冷淡,他早有打算,若燕王真个答应了他的提议,他就先把妹妹骗到手,再翻脸不认账,反正他认识好多好小伙,妹妹再嫁完全没有问题。这么想着,苏景明神色越发缓和,今天笑的次数都快赶上一年的份量了。
他微微含笑表明了态度,“阿福,我是定要接回家的。”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燕王弯弯唇,作出最有力的回击。
苏景明有点笑不下去了,刚找到妹妹就发现妹妹已经被猪拱了,这就很心塞了。
经过一番深入沟通,两人终于可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了,苏景明表示妹妹必须要认的,尽管妹妹已经是燕王的人了,但是婚礼还是要办的,不仅要光明正大,还要十里红妆。
这些都没问题,燕王比较关心的是人还回去了,什么时候可以娶回来,“六月就有适合订亲的日子,婚期可以定在八月。”
燕王殿下打算得很好,到了八月不管找不找得到解药,迷心香的药性都解了,正好可以洞房花烛,美滋滋。
想得美!苏景明心念急转,看着燕王不容反驳的神色,应承道:“就依王爷所言。”他怕不答应,燕王就不肯把妹妹还回来了,先哄着燕王把人送回家再说。
然而燕王那么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不做防备呢,他抬眼看一王承恩,王承恩立刻机灵地把一纸婚书呈了上来。
苏景明的脸都僵了,不过他平常都冷着脸,这会儿也不大看得出来。淡声问:“王爷这是何意?”
“婚书,”燕王语气斩金截铁,不容反驳。
苏景明觉得头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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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阿福乖乖坐在顾氏身边,听她说起自己襁褓中的趣事。
顾氏已经说到阿福八个月就会开口说话了,“你开口说的第一个词不爹也不是娘,而是对着你哥哥讨肉吃,冲着景明喊肉,肉!因为你哥哥那会儿长得胖,一身都是肉,大家就玩笑说他割点肉给妹妹吃,结果你小小一个人儿,就听明白了!”
阿福忍不住笑,“难怪我这么爱吃,原来打小儿就馋。”
“能吃是福,”顾氏怜惜地摸摸阿福的脸,瞧瞧这小脸儿白嫩圆润的长得多好啊,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白白胖胖的像个年画娃娃。
原来被母亲怜爱是这种感觉,阿福轻轻偎在顾氏肩上,觉得心安神宁。
禅房外,正巧听见顾氏说苏景明小时候长得胖的燕王,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苏景明一眼。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