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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陈萱一向厚道,也觉着这话不大中听。记得前世,陈萱因是新媳妇进门,正是害羞没着落的时候,便什么都没说。如今,陈萱却是不想继续沉默了,陈萱看向一畔守着小姑姑魏银的云姐儿,道,“原就是家里的东西,我能有什么不高兴。怎么只有丰哥儿裕哥儿吃,云姐儿不吃?”
不待魏金说话,李氏先道,“云姐儿不饿。”
陈萱素知这位大姑姐爱挑事,性子刻薄的,陈萱又没打算在魏家久待,她宁可回家种地,在乡下寻个本分男人,也不想在魏家煎熬岁月的。陈萱便道,“就是现在不吃,一会儿保不住就饿了。我不爱吃点心,丰哥儿裕哥儿过来外家,是贵客,你俩一人一碟子。还剩两碟子,叫杰哥儿、明哥儿、云姐儿三个分吧。”说着,陈萱便将两碟点心递给李氏,李氏一向柔弱,见婆婆大姑妈面色都不大好,如何敢收。陈萱干脆自己送李氏屋里去了,回来她方问,“娘,你说这样可成?”
这些糕点,魏老太太原是留着自己与女儿外孙吃的,今见叫陈萱分去一半,如何能乐,便板着脸道,“你都分好了,我还能说啥。”
陈萱见魏金脸上难堪、魏老太太不甚痛快,心下真是有种两辈子都没体会过的痛快,然后,为了更痛快一些,她便又说了句,“娘啥都不说,可见我这主意好。”
于是,魏老太太就是一幅被噎住的模样。
就是一直在窗边小炕上摆弄衣料子裁衣裳的魏银,也不禁看陈萱一眼,与云姐儿抿嘴一笑。
陈萱很快为头晌的快言快语付出代价,待得中午做饭,魏金便把一碗剩汤面放到蒸屉上,嘴里还说道,“咱家不比人家那有钱人家,如今外头,多少端着破碗要饭的,这好汤好面,更是糟蹋不得,弟妹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萱蹲在灶前通着灶,“是。”
待中午,陈萱把饭菜摆上,方端来这碗重新热过的汤面。
魏银不由道,“二嫂怎么吃剩的。”
魏金那张圆团团的脸上绽出笑意,嘴上则道,“吃剩的怎么了?原就是昨儿大嫂子给弟妹做的。弟妹自乡下过来,更比我们知道这一粥一饭来得不容易。我也说不必吃这个,弟妹必不能答应,怕糟蹋东西,非要热了再吃。要我说,找媳妇可不就得找弟妹这样会过日子的。还是妈的眼光好,给二弟寻了二弟妹这样节俭会过日子的。”
原来话还能这般黑白颠倒了的说,陈萱两辈子算是开了眼界。
陈萱不觉着吃一碗剩汤面怎么了,她的确曾因是乡下过来的,自卑过,觉着自己配不上魏家门。可到底是死过一回,也经过一回魏家的事,所以,魏金这话,可以给上辈子的陈萱一个下马威,如今,却是不够看的。陈萱搅了搅碗里的汤面,依旧是有好闻的面香,只是,面放得久,有些酡了,也不若昨夜劲道。陈萱并不以为意,她也没有因魏金的话不痛快,她平平静静道,“是啊,在乡下,白面都难得。这面要是糟蹋了,我心里就不好受。况又是昨晚大嫂子特意给我做的,我昨儿记挂着阿年哥,也没心思吃,今儿个尝尝,是一样的。”
陈萱这样说,魏老太太很满意,在魏老太太的认知里,剩饭剩菜的,可不就是得儿媳妇吃么。看,长媳李氏也没吃中午新蒸的椒盐小花卷,而是吃早上剩下的油条。至于陈萱的表现,就更合魏老太太心了。
魏老太太笑,“果然是咱们魏家媳妇,知道过日子,合该进咱们老魏家门。”然后,魏老太太就讲了一通以往老魏家如何如何不容易的事。老太太正讲到兴头,见魏银也拿了根早上剩的油条吃,立刻道,“如何吃剩的?”
魏银掰开个油盐小花卷,里面放两片月盛斋的酱牛肉,掐了段油条一并裹了吃,道,“这不是听妈你说以前咱家如何如何不容易,我爹挣钱如何如何不容易,我节俭着些,给娘你吃新的,我吃剩的。”
“不用你,有你大嫂二嫂哪。”魏银是魏老太太的老生闺女,十分心疼这个小闺女,见闺女吃早上的剩油条,又是心疼了一回。
陈萱知道魏老太太一向偏心,陈萱并没什么不满,做媳妇的,自然同做闺女的不同。小姑子在娘家,自然是要受用些的。只是,每每看到魏老太太这样的疼魏银,陈萱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如今她娘还在世,也会这样的疼惜她吗?
陈萱不过是吃了一碗剩汤面,不想,魏老太太对她的评价就上了一个台阶。晚上,魏老太太这样与魏老太爷说,“我瞧着,是个会过日子的。”
魏老太爷道,“我这眼光,还能有差!阿年那畜牲,你去告诉他,再不回来,就不必回家了!”
虽则对二儿媳妇满意,只是,一想到二儿子,魏老太爷难免又气了一回。
第3章 回门
魏老太爷放了狠话,魏老太太只得私下让长子把二儿子找回家来。
其实,陈萱想着,纵是没有魏老太爷这狠话,魏年一样会回来,眼瞅就是过年了,若是过年都不回家,依魏老太爷的脾气,魏年当真就不必再回家了。
魏年回家是在傍晚,陈萱自厨下端上一浅子新蒸的白菜馅包子,新出锅的包子升腾起大团大团的水蒸气,薰得陈萱眼睛微眯,不过,既使隔着这些大片水气,陈萱依旧将魏年那带着敌意的目光看得清楚。魏年的眼中不掩嫌恶,这样的目光,经年未见,再见时,却没有了往日的心酸。陈萱也看了魏年一眼,魏年是典型的魏家人相貌,与魏时颇似,一样的身量俊挺,一样的浓眉深目高鼻梁,皮肤是天生的白,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灰色中山服,纵是没有魏年眼中的厌恶,只凭陈萱自己说,她与魏年,纵不论家境只论相貌,亦是云泥之别。
陈萱知魏年的不喜,自不会上赶着寻晦气,放下包子,她便回身去厨下端粥了。待她端了粥回餐厅,已不见魏年去向。
不过,魏老太爷出来用饭时,魏年便在其身畔,只是,脸色不是很好。
魏年既回家,魏年便坐在了大哥魏时下首,魏时的三个孩子便挨着二叔坐。陈萱依旧在最下首。魏老太太同二儿子说一句,“明儿个阿萱三朝回门,点心果子我已去稻香村买好了,明儿一并带去。给萱她叔婶尝尝。”
魏年哼都没哼一声,魏老太爷将脸一沉,问他,“你是耳朵聋了吗?”
魏年憋一口气,“知道了。”
陈萱心平气和的拿了个包子,咬一口,正经的白菜肉馅,以往在乡下,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回,在魏家,却是寻常饭食。婆家有钱,男人英俊,叫谁说,陈萱这也得是修了八辈子福修来的好亲事。
的确是一桩好亲事,只是,这福气大的,她却是有些消受不了。
陈萱垂下眼吃包子喝粥,没再看魏年一眼。
魏年,亦是如此。
饭后,陈萱要与大嫂收拾碗筷,李氏一向心善,拦了陈萱,悄与她道,“二弟回来了,你也回屋去,俩人说说话。这有我就成了。”
陈萱往陶盆里舀上凉水,再兑上热水,将待洗的碗筷放进去,笑道,“什么时候说话不成,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与大嫂洗涮好碗筷,又往老太太屋里去了一遭,见老太太没什么吩咐,魏老太爷也说,“早些歇了吧。”陈萱方回房了。
陈萱回屋时,魏年根本没有屋里,只是,衣柜大门微掩,陈萱打开柜门,见魏年的衣物已是不见。陈萱摇摇头,没再说什么,早些吹灯睡了。
第二日,早饭后魏老太爷又交待一回魏年陪着陈萱回门,将魏老太爷送走,陈萱便提着点心,随魏年出了门。魏年一见陈萱便觉气不顺,步子走的既大且快。
陈萱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一时,便被魏年落下一大截。
待再过了两条胡同,陈萱已是彻底寻不见魏年了。她知道,她是永远都赶不上魏年的脚步的。
魏年这样的英俊,有才干,高不可攀。
好吧,既不可攀,不如不攀。
她虽寻不见魏年,却也知道叔婶的住处,于是,陈萱便按着自己的速度,慢慢的走。倒是没走多远,就见魏年怒冲冲的过来,劈头便是一句,“你哪儿去了!”
陈萱看他如同一头发怒雄狮,慢悠悠道,“看你走太快,我跟不上,就落下了。”
魏年完全不想自己刚走的有多急,反是一腔怒火发到陈萱头上,“跟不上你不会喊我一句,你哑巴么?”
陈萱知道,魏年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真的不喜欢她,厌她赖上他,才会这般。当年,魏年知道她要回乡下时,对她既客气又友善。所以,她与魏年的矛盾只是来自于他们彼此这一桩完全不相宜的亲事。陈萱不想听魏年这么脸红脖子粗的嚷嚷,也不愿意总看魏年的冷脸,她轻声道,“魏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其实也知道配不上你,我想着,什么时候,有个合适的时候,老太太老太爷看咱们实在过不到一处,不如就跟他们两位老人家说一声,我还回乡过我的日子。你觉着,如何?”
如果说魏年先前还是一头发怒的公牛,听陈萱这话一出,魏年立刻仿佛被人施了咒法,他当下也不浑身冒火喘粗气了,他怀疑的看向陈萱,问她,“当真?”
陈萱点头,“我早知配不上你。可我家里,爹娘都过逝了。我要是不嫁,叔婶得以为我脑子有病。等长辈们知道,咱们实在过不到一处,也不会勉强的。”
魏年虽然看不上陈萱,不过,听她这样说,魏年终是道,“这不是配不配的事,咱俩自小没在一处相处过,谁也不了解谁。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样做亲,都是以前的旧风俗,封建沉疴。现在年轻人都不这样了,就咱家,还什么娃娃亲,俗气!你能想通,再好不过。”
魏年细心的接了陈萱手里的几样细果子点心拎着,道,“你们女人家,走不快也没法子,慢慢走吧。你不知道我一回头,没见你,吓我一身冷汗,以为你丢了哪。”
陈萱笑,“这怎么会丢。”
因着陈萱说了以后会离开魏家的话,魏年心里觉着,这简直是拨开乌云见月明,更是想着,陈萱虽则生得村气,心下倒是明事理。于是,待陈萱便极和气了,魏年道,“你这不刚来北京城,怕你不识路。”细心的与陈萱说李掌柜家的住处。
待到李掌柜家,魏年的表现更是和气,待陈叔陈婶亦是极好,还拿了块大洋叫李掌柜太太去外头叫了酒席,中午一道吃的酒。陈婶子见姑爷和气,拉着陈萱说私房话,问姑爷待陈萱可好。
陈萱道,“都好。”
陈婶拍拍陈萱的手,眉开眼笑,“我就知陈萱你是个有福的,待以后,可别忘了拉帮你弟弟妹妹。”这说的是叔叔家的堂弟堂妹了。
陈萱原就寡言,婶子如何说,她如何听罢了。
魏年事情多,也不过饭后略坐一时,就叫着陈萱回去了。陈叔陈婶一直送到门外,陈叔道,“我们明儿也就回老家了。阿萱你好生与阿年过日子,把阿年服侍好了,你一辈子的福气。”
陈婶附和,“是啊,小两口好生过日子。”
陈萱没说话,魏年则是八面玲珑笑意晏晏的模样,“我们都记得了,叔婶,你们就回吧。”
陈叔陈婶还是看他们走远,方回院去了。
回家时,魏年却没用走的,他直接从路上招了辆黄包车,带着陈萱坐车回的家。路上还问陈萱,“你以前没坐过黄包车吧?”
陈萱不要说以前,她两辈子都没坐过,乍一上去,陈萱紧张的双手紧攥,手指扭的跟个麻花一般。魏年侧着身子安慰她,“没事的,稳的很,你别太紧张。”于是,陈萱更紧张了。
到家时,陈萱僵的都动不了了,还是魏年扶她下车。魏年笑,“你可真是的,这都怕。城中还有电车,汽车,以后坐的时候多了,那你怕不怕?”
陈萱心说,我以后都是在你家干活,哪里会出去坐什么电车,汽车的。
魏年给了车费,扶着陈萱进门,赶上魏金在廊下倚着廊柱子哧拉哧拉的纳鞋底子,见二人回来,唇角一撇,笑道,“怎么倒是扶着回来的?可是回门累着二弟妹了?”
魏年道,“她头一回坐黄包车,胆小。”
魏金道,“就这么几步路,还要坐黄包车,真是烧的。”
“你管我烧不烧的,倒是你,打算在娘家过年啊?你还不回婆家,是要怎么着?”魏年给了大姐魏金两句,魏金不依,同魏老太太告状,“妈你听听,如今还不是这小子当家哪,他就要撵我走!”
“不是我撵你走,天大媳妇过不了二十三,这都腊月初十了,你就是拖到二十三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