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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丹哈哈大笑,道:“虞信,寡人又不是周天子,那魏王圉和齐王建亦并非寡人之臣子,他们两人就算真打起来,又和寡人何干?且让他们狗咬狗就是了。放心吧,他们不敢随意开战的。”
对于齐王建和魏王圉,赵丹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两位君王都有一个缺点,就是优柔寡断。
像这种优柔寡断的君主,一般是很少脑子一热就直接开打的。
如果起了冲突的是楚王元这种,那么赵丹就得马上去打圆场了,因为这楚王元的性格就要烈一些,说不定一言不合就真要开干了。
虞信呆了半晌,然后才开口说道:“那依照大王的意思,难道就不管他们了?”
赵丹嘿嘿一笑,开口道:“虞卿啊,寡人且问你,这齐王建和魏王圉之所以起冲突,是不是因为那旗杆的排位顺序?”
虞信点了点头,目光看到了赵丹脸上的促狭笑容,突然恍然大悟:“难道说大王先前就已经预料到此事?”
赵丹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寡人特地把旗杆放在那里干什么?”
这特地摆放在高台面前最显眼位置的六面旗杆,其实就是来自赵丹的一个小小心机。
赵丹就是希望利用这么一件小事来挑拨其他几名国君之间的关系,至于到底是谁和谁起的冲突都无所谓,冲突的规模大或者小也都可以接受。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在场的其他五位国君眼下虽然有些是赵国的盟友有些是赵国的敌人,但是从长远来看他们全部都是赵国的敌人。
既然如此,那么赵丹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来在这些家伙之间挑拨离间,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越差越好,这样赵国才有更大的可能性将他们个个击破。
而且赵丹的心中笃定,就算是有人看穿自己的这个计谋,由此而爆发的冲突也同样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大家都要面子啊!
六面旗杆以惯用的座位方式来说,中间两面为尊,算上等;右边两面次之,算中等;左边两面最次,算下等。
在这一次的六个国家之中,秦赵最强毫无悬念,算上等;韩国最弱也无争议,算下等;可是这魏、齐、楚三个国家都是差不多的,算是中等。
于是问题就出来了,中等旗杆位置只有两个,但是中等国家却有魏、齐、楚三个。
而这三个国家之间又各有宿仇,是绝对不可能相让的。
所以这三国之中随便哪两个国家凑在一起,那都绝对会发生冲突。
而且这一次的旗杆事件也并不仅仅是为了挑拨而已,等到这些家伙闹得差不多了,赵丹还可以出去收拾残局,顺便刷一波声望。
“让他们闹吧!派人盯着他们,等他们闹够了,寡人再出马解决!”这是赵丹对虞信所说的话。
此时此刻的高台之下,魏王圉和齐王建就处在互不相让的紧张形势之中。
只见魏王圉喝道:“齐王,还不速速解除寡人麾下大将钟成之困,否则的话寡人挥兵进击,今日便要将汝来一个里外开花!”
魏王圉话音一落,魏国的士兵们立刻就一个个弓箭上弦长剑出鞘,杀气腾腾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发动进攻,击破齐军对魏国将军钟成所部的包围。
齐王建听了魏王圉这一番威胁之意十足的话,眉头也是一阵乱抖动,冷声喝道:“魏王!寡人乃堂堂齐国之君,还由不得汝来对寡人发号施令!汝麾下之钟成胆大妄为,竟然在寡人面前射死齐国之勇士,简直罪不可赦!汝若是愿意将此人交于寡人审问,再将汝魏国之旗帜解下,此事便可作罢!”
魏王圉一听同样也还以一声冷笑:“齐王,这旗帜乃是寡人命人先挂上的,汝明明后来,却想要抢夺寡人旗帜之位,简直可笑!此事断无可能!”
两人你来我往激烈争吵,一个个面红耳赤,毫无国君风范。
两支上万大军在此对峙,早就吸引了附近几座大营之中的目光,无数人在附近的大营之中或站或立,指指点点的围观着这两位年轻大王。
“哦?”齐王建脸色越来越冷,到最后几乎已经完全不再掩饰自己言语之中的愤怒了:“所以魏王今日是执意要和寡人作对到底了?”
魏王圉呸了一声,同样是毫不相让:“执意作对到底不肯悔改的,怕是齐王自己吧?最左面的旗杆还空着呢,汝尽管去悬挂汝齐国旗帜,寡人定不阻拦!”
便在此时,一阵掌声突然响起。
“好,好,魏王此言大善,深得寡人之心!”
伴随着这一声话语,一支大军突然从北面出现,来到了正在紧张对峙的魏王圉和齐王建面前。
魏王圉和齐王建同时惊讶的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楚王元来了。
楚王元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齐王建,眼中满是丝毫不带掩饰的恨意,对着齐王建喝道:“田建!汝明明后至,却欲抢夺魏王之旗杆,此行此举,果然是一如如田氏先祖那般卑鄙无耻!今日寡人倒要看看,汝究竟还能够无耻到何等地步!”
魏王圉一听这话马上就乐了。
看来这楚王元也是按捺不住,要跳出来踩齐王建一脚啊。
不过想想也正常,兰陵之战才刚刚过去没多久呢,作为失败一方的楚王元肯定是对齐王建非常不爽的。
齐王建脸色则立刻变得难看了下来,喝道:“熊元,汝安敢在此信口雌黄,辱及寡人先祖!寡人今日定要让汝好看!”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要中了赵丹的诡计啊(第三更)
通常来说,在后世要是两人相对骂街的时候都喜欢以对方最具血缘关系的那个女人作为攻击对象,但是春秋战国时代却并非如此。
在这个时代,攻击对方的男性先祖是最有效激怒对方的方式。
当然了,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会让对方和你不死不休。
总有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扯淡的事情。
谁规定只有膜拜那些天上虚无缥缈从未显露真身的神佛才是有信仰,而逢年过节对祖先烧香祭拜就不是信仰了?
当一个人的信仰被侮辱的时候,也是能够让这个人最为怒火熊熊,恨不得杀人啖骨的时候。
此刻的齐王建就处于这般信仰被侮辱的愤怒之中。
事实上楚王元刚刚的那番话不仅仅是辱及齐王建的田氏先祖,更是在悄然间揭露了田氏的一个巨大疮疤。
得国不正。
众所周知,齐国的开国君主是姜太公吕尚,因此齐国原先又被称为姜齐或者吕齐。
但是到了春秋末年战国初期,齐国大夫田氏一族崛起并架空了原本的吕氏王族,最终废除了吕氏对齐国的统治,成功的篡位当了齐国的新统治者,史称“田氏代齐”。
田氏代齐和三家分晋,是整个春秋战国期间最为成功的两例卿大夫以下犯上篡位成功的例子。
庄子曾经有过一句脍炙人口的话来讽刺这一现象,那便是“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
这句话听起来是肯定,实际上是说在诸侯之门中根本没有任何的仁义可言。
这句话说的确实是事实。
事实上不仅仅是诸侯,就是后代的那些王室、皇室之中,为了争权夺利同样也是没有任何的仁义亲情可言的。
当然了,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是希望既能够当婊子又可以立牌坊的,所以对于齐王建来说田氏篡国的确是事实,但是如果你当众揭露出来的话,那寡人就要弄死你。
现在齐王建就很想弄死楚王元。
如果这是兰陵战场,那么楚王元想必早就已经被愤怒的齐王建让人碎尸万段了。
如果这是彭城战场,那么齐王建一定命令自己属下的齐军奋力攻城,好早日破城擒住楚王元,以便将楚王元碎尸万段。
但很可惜的是这里既不是兰陵也不是彭城,而是洛邑。
齐王建很有信心凭借着麾下的这一万五千名齐国精锐技击之士就能够给楚王元一个好看,但别忘了现在齐王建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楚王元一个人。
还有魏王圉和魏国的一万精兵呢。
天知道那里面有着多少魏武卒的存在。
魏武卒虽然当年就是被齐国打落神坛的,可近些年来随着野王之战和陶邑之战后,魏武卒在信陵君魏无忌的指挥下东征西讨无往不利,声名再度鹊起。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信心再如何爆棚,齐王建也不觉得自己能够以一敌二。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盟友,或者一个搅局者。
他的愿望还真就实现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围绕高台的五座大营之中,又有一座大营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
无数黑衣黑甲的士卒们整齐有序的从敞开的营门之中列阵而出,来到了高台之畔,成为了卷入这场对峙之中的第四股力量。
在看清楚这支部队之后,楚王元和魏王圉的眉头同时大皱,齐王建却是大喜过望。
秦王稷带着他的老秦人精锐出现了。
虽然年纪已经六十多岁,马上就要成为这个时代一名极其罕见的古稀老者,但是秦王稷马车华盖之下的身体在这冬日的风雪之中却挺得直直的,说话的时候也是中气十足。
“怎么,楚王和魏王这是要以众欺寡?”
仅仅是一句话,就将秦王稷的立场表露无疑。
秦王稷其实并不想出头。
但是眼下齐国已经是在战国七雄之中唯一一个还在和秦国统一战线的国家了,秦王稷不可能容忍齐国被楚魏两国这般压制住,必须要出来给齐王建这个盟友站一波台。
魏王圉眉头大皱,盯着秦王稷沉声道:“怎么,秦王欲要和齐国一同与寡人作对?”
楚王元倒是没有问出这句话,毕竟楚军现在就正在战场上和秦、齐两国军队打生打死着呢。
秦王稷哈哈一笑,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因为这个笑容而展开了不少,语气也一反平日里的强硬,变得颇为温和:“以寡人来看,这旗杆一事或许是某些人刻意为之,便是为了引起诸王之争,还希望魏王明鉴,不可中计才是。”
秦王稷的这番话一说出来,魏王圉和齐王建同时沉默,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娘的,这么说弄了半天,其实就是中了赵丹的诡计?
魏王圉和齐王建的心中突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倒是楚王元面不改色,一来不管是不是计楚王元都肯定是要怼一波齐王建的,二来嘛现在楚国还要靠着赵国替东线彭城战场续命呢,楚王元也没有和赵丹计较的资本。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被秦王稷这么一说,魏王圉和齐王建突然间就失去了继续掐架的兴致了。
为了面子掐架,就算掐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但如果这掐架其实就是被人算计、被人当成猴耍的话,那意义就不同了。
两位国君可都没有当猴子的爱好。
不远处的韩国大营之中,韩王然带着他的相邦冯亭,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一幕。
冯亭皱了皱眉,开口道:“大王,赵王之图谋似乎已经被识破,看来这挑拨离间之计已然失败了。”
“失败?”韩王然摸了摸自己最近这一年来才刚刚蓄上的八字胡,笑眯眯的对着冯亭说道:“冯卿有所不知,其实这赵王之计,已然大获成功矣。而且这不仅仅是赵王之成功,寡人和韩国更是亦能在此间分润一二好处也。”
韩王然的这番话显然让冯亭有些疑惑。
虽然知道韩王然天生精于这些权术之道,但是冯亭还是不懂韩王然为何会作出这样的判断。
韩王然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这一点,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开营门,全军出营!”
一刻钟之后,一万韩军也同样在其他四名大王蕴含着各种不同意义的目光之中奔出大营,并列阵完毕。
韩王然坐车出列,笑眯眯的朝着其他的四名大王一拱手,特别将目光在魏王圉和齐王建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他看上去就好像一只狡狯的狐狸。
狐狸开口了。
“以寡人之见,秦王之所言甚善,不如大家就此作罢,魏王将这旗杆让于齐王罢。”
韩王然的这句话一说出来,秦王稷、魏王圉和齐王建的脸色同时又是一变。
第三百二十五章 局势的走向脱离了秦王稷的掌控(第四更)
如果说刚刚秦王稷的那番话让齐王建和魏王圉之间的紧张局势好不容易才变得和缓了一些的话,那么现在韩王然跳出来所说的这番话,就是不折不扣的火上浇油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起因其实就是这六根旗杆上各国旗帜的排列顺序。
正是为了争这个旗杆上的排名,所以事情才一步步的进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虽说现在魏王圉和齐王建已经有点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是被赵丹给耍了一次,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当猴给赵丹看了,但是问题在于引发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