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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心急的,已经不顾外头天气的寒冷,走到了院子里三五成群的聊着天,平常来去都是脚步匆匆,说话都是快言快语,今天却是神态轻松,笑声郎郎,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程公,过年好啊!”
“程公,初二在下可是要来讨一杯水酒喝的哦!”
“程公,还有我,还有我!”
看到程圭从内里走了出来,庭院里一大群官员都围了上去。
别看程圭只是一个布衣,但他却是安抚使马兴最信任的幕僚、参谋,他如果想得官其实简单得很,虽然只是一个举人出身,但只要马兴一份奏书上去,一个京官身份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据说程圭坚持不要,只以布衣身份呆在马兴的身边。
马兴严峻,大家不敢凑到他的身边去,但程圭却一向好说话,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巴结好了这位陕西路上第一师爷,便等于变相地讨好了安抚使。
“没问题,一起,一起!”程圭笑呵呵地连连拱手。
看到程圭也出来了,所有的官员们也都放下了心,看起来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不然这位是不会离开安抚使的公厅的。
诸人正自开心着,外头却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
大家的脸色都是一变,这时候,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了。
“让开,我是刘凤奎,我要见安抚使!”外头突然传来了争吵声,是门口的卫兵拦住了来人。
刘凤奎是何许人也,庭院之中诸多官员却都是没有听说过。
不过程圭一听到这个名字,却是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大步冲去,身手矫健得浑身不似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家伙。
刚刚冲到门边,便看到那个自称刘凤奎的家伙正冲着门中卫兵举起一块铁牌牌,看到这块铁牌牌,不单是门口卫兵,便连跟着程圭一起跑到门边的官员们都是变了脸色。
那是走马承受。
这人是皇城司的走马承受,实际上就是皇帝派遣在各地的探子,这些人官职不高,许多人甚至还是太监,但是这些人一个个却都是手眼通天,有些人,甚至有将奏折直接递到皇帝跟前的本事。
“凤奎兄!”程圭拱了拱手。
“程公,安抚使可在?”刘凤奎直接问道。
看着刘凤奎的模样,程圭的脸上露出忧色:“在内里,请!”
看着程圭伴着刘凤奎径直去了内里,庭院里的官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这似乎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啊!
大家惴惴不安地呆在庭院之中。
不出所料,不到半柱香功夫,一名文吏带着满脸的绝望之色从内里奔了出来,看着诸人,大声道:“诸位,假期取消,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吃住都须在安抚使府,给大家半天时间回家与家人分说,并将棉絮被窝带过来。”
庭院之中一片哗然。
“陶主薄,出了什么事?居然连年假也取消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名官员大声叫道。
陶主薄叹了一口气:“诸位,定边城萧定萧指挥使率麾下大军出横山,现在已经抵达盐州城。”
“什么?”院子里一群人等顿时都成为了木雕泥塑。
刘凤奎看起来极是狼狈,脸上,耳朵上,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冻疮,特别是手上,在火上一烤,立时便流出来一些黄水。不过屋里几个倒是没有一个嫌弃的,刘凤奎带来的消息太过于让人惊骇了。
“横山党项封锁了所有道路出口,任何人只能进不能出,我是好不容易才钻出来的。”刘凤奎摇头道。“大军从神堂堡出发,按他们的行军速度,只怕现在已经开打了。”
马兴脸色阴沉,手里握着一个茶盏,几度欲砸到地上,却又几度放了下来,作为安抚使,麾下大将出兵,他居然一无所知,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亏得他一直对萧定是青眼有加,要啥给啥。
“他哪里来的实力攻打盐州城?”
“蕃兵。”刘凤奎低声道:“萧诚帮助他的大哥组建了两支党项部队,一支两千余人的骑兵,谓之铁鹞子,另一支三千人的步卒,谓之步跋子。再加上广锐军和定边军,正规的战兵就有八千出头,再加上随军出征的民夫,这支队伍,差不多有两万人。”
“神堂堡哪里有多少家底我还是很清楚的。”马兴冷哼了一声道:“萧定这是孤独一掷,准备不成功就成仁的吗?一旦失败了,这两万人能有几个逃回来?”
“可萧定既然如此做,只怕也是有几分把握的。”程圭道。
“盐州的左丘明,是积年老将,他不需要与萧定争血气之勇,只要拖上几天,萧定就必然难以支撑了。”马兴走到地图边,瞪大眼睛看着地图。“如果再有援军抵达,萧定只怕就难得回来了。”
“安抚使是要助他一臂之力吗?”程圭走到地图之前,低声道。
“要处罚他,也是战后的事情。”马兴看了程圭一眼,“德潜,你马上拟命令,绥德军全军出动,直逼龙州,保安军进逼洪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两个地方的敌人能抽出兵力往援盐州。告诉他们,不要跟我说什么困难,讲什么条件,我要的是结果。”
第一百四十四章:恼火
刘凤奎是负责整个陕西路的走马承受。
官很小,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权利,因为他们并不能插手任何地方政务、军务。他们只是皇帝长出来的耳朵,洒出来的眼睛。只能看,只能听,然后将看到的和听到的真实地回禀上去就算完成了任务。
但地方官员们对于这些人,却是尊敬有加,丝毫不敢怠慢的。
原因当然只有一个,这些人能够直接见到皇帝,或者将他们的奏折直接放到皇帝的案头。
成事不足,但败事,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人里,有能力强的,自然也就有能力弱的,有正直清廉的,当然也有贪腐坠落的。
刘凤奎这一次算是适逢其会。
朝廷对于萧氏兄弟能在短短的数月时间里便将朝廷多年以来不曾降伏的党项人给拢到了一起这件事是心怀疑虑的,哪怕这件事情有马兴背书。所以就指令刘凤奎前去探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弄清楚。
刘凤奎于是乔装打扮,先是到了定边城,然后再一路到了神堂堡。
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刚刚到神堂堡还啥都没有来得及干呢,萧定便封锁了整个神堂堡往外的交通道路。
接下来,刘凤奎仍然很好地完成了朝廷交给他的任务。
因为他亲眼看到了无数的党项人在萧定的面前令行禁止,看到了一队队的广锐军、定边军、以及党项军队从神堂堡开拔了出去。
攻打盐州城!
在军队开拔之后,这件事情,在神堂堡便不再是秘密了。
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刘凤奎自然是大惊失色。
与神堂堡周边这些盲目信从广锐军和萧定的老百姓不同的是,刘凤奎是深深地知道李续的实力以及盐州城的很多情况的,这样的天气之中或者说占了一个出其不意,但两军交战,影响最终结果的,又岂是这么一个因素?
李续现在还没有正式举起叛旗呢!
萧定这么一干,岂不是逼着李续造反吗?而且还给了李续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
但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即便出面阻止,萧定也不会理睬,自己真敢出现在他的面前,搞不好这位心狠手辣的指挥使便会将自己埋在这崇山峻岭之间。
那就当真是死得无声无息了。
能阻止他的只有马兴这位陕西路安抚使。
刘凤奎想尽了一切办法,这才从横山之中跑了出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马兴非但没有想办法阻止,反而是要助萧定一臂之力了。
“学士!”刘凤奎瞪大眼睛看向马兴。
马兴一言不发,却是牵着他的手,绕过了正在伏案疾书的程圭,走到了公厅之后的一个小堂之内。
片刻之后,刘凤奎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价值一万贯的银票有些傻了眼。汴梁金满楼开具的银票,不但在大宋名声着著,便是辽人,也是认的。好半晌才道:“学士可是素有清廉之名的!”
马兴哈哈一笑:“清廉的学士也是要吃饭养家人的,马某身为一路安抚使,再清廉也还是薄有家产的。”
“那学士这是什么意思?”
“萧定自行出兵的事情是没有的。”马兴盯着对方的眼睛:“他是奉我的命令出击的。”
刘凤奎有些为难:“学士,军事上的事情,卑职虽然不大懂,但汴梁却是行家一抓一大把的,这样的事情,岂能瞒得过众人的眼睛?”
“为何瞒不过!”马兴冷冷地道:“萧定接了我的密令,为了出其不意地拿下盐州城这个重镇,所以瞒过了所有的人。如果我先行调动其它部队的话,必然会惊动李续。刘走马,你也看到了,一旦萧定拿下了盐州城,可就将李续占据的宥州,龙州与他的老巢分割了开来。”
“要是失败了呢?”刘凤奎道。
“失败了,萧定自然要奉上项上人头,马某人也会上书向朝廷请罪!”马兴将银票推到了刘凤奎跟前:“马某只需要刘走马闭上嘴巴就可以了。”
刘凤奎沉默了片刻,马砍头可是名声在外的。萧定这一次私自出兵,马兴肯定是愤怒的,但这件事传到了汴梁,对于马兴可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御下不严甚至无能的评语,马兴必然不想背在身上,这可比马兴打几次败仗可加难以让他翻身。
这一次的事情,萧定赢了,马兴将事情扛在身上,那便是头一等的功劳,要是输了,萧定必然输掉脑袋,马兴堂堂一路安抚使,上个请罪折子,朝廷最多也就是斥责他几句而已。
如果自己不拿这个钱,接下来自己的这张嘴巴还能不能说话,可就要成大问题了。
再次看了马兴一眼,刘凤奎缓缓地伸手,把这张银票扒拉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小心地折叠起来,揣进了怀里。
“今天可是大年夜,刘走马不妨在驿馆之中好生歇息,好好地过个年。”马兴本来带着寒霜的眼睛,在刘凤奎收起银票的那一霎那已是如同春风化雨一般地解了冻。“本官会让他们多派几个人,好生地照顾刘走马的生活起居,这些日子,你可真是受了苦了。”
“多谢学士!”刘凤奎站了起来,拱手一揖,接下来的日子直到萧定那边的事情结束,只怕自己是出不了驿馆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说起来走马承受可以吓住一般的官员,但官儿做到了马兴这个份儿上,只要不造反谋逆,还真就没什么可害怕担心的,弄死一个走马承受算个事么?
贿赂并唬走了刘凤奎,小厅里只剩下马兴的时候,压抑在心里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随手抓起案上的一方镇纸,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养移体,居移气,官儿做到这个份儿上,能让马兴真正动怒而失态的事情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程圭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碎片,不动声色地道:“学士,命令已经发出去了,但这样的天气,事发又是如此突然,绥德、保安两军能不能有效地执行命令就不好说了!”
马兴眯起了眼睛,半晌才道:“不要紧,李澹和郝越都是本分的人,接到命令后,必然会立即动员起来,能不能真正地出动大军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对方知道就好了。”
李澹执掌绥德军,郝越执掌保安军,这两人都是马兴一手提拔或者是收拢的人,并不担心他们不执行军令,只不过想要把这一条突然其来的军令做得很好的希望,就还是不要抱了。
“萧定的胆子太大了,这样下去可不行。”程圭低声道:“一个不受主帅控制敢于随心所欲出动大军的将军,学士必须要想办法有所制才行。”
马兴沉默了片刻,道:“刚刚我才想通了一件事,萧定敢这样做,必然会有理由搪塞于我,而这个理由,必然就是横山党项人。”
程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马兴所说的话里面包含的意思。
“横山党项人也是要钱粮供养的。”程圭道:“接下来学士可以对其有所限制了。而且我认为,也有必要跟横山党项的那些头领接触一下,这些人既然已经归顺了朝廷而且对李续动了手,那可就没有多少退路了。跟着萧定一个指挥使哪里有跟着学士您这样的一路安抚使前程更远大?”
马兴点了点头:“把横山党项人接管过来是一件极其重要事情,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萧定会依仗着这些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说起来也是为他好。年纪轻轻,不知轻重啊。不过谁去做这件事呢?”
这个人选自然是不好选的,既要跟萧定一伙人毫无瓜葛,又要与横山党项人相熟能说得上话。
“人选还是有的。”程圭笑道:“不过此人现在正在学士的大牢之中。”
马兴一愕,旋即笑道:“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