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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萧禹觉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走上这条道路。
正在汴梁发生的这场政治大交易,他自然也是心中有数而且亦是参与者。
夏诫回来当首辅,萧禹倒也觉得可以接受。自家大郎与夏治言也有些香火情,大家也是能说上话的。
关键是夏诫强势,不但对下属强势,对官家也强势,萧禹觉得现在官家有些不像话了,特别是无缘无故地整治荆王这样的国之股肱,让人愤怒之极。这种自断臂膀,自毁长城的作法,自古以来,昏君倒是经常做的。
萧禹回来的时候,大门口正熙熙攘攘一片忙碌。两个儿子送回来的过年物资居然不约而同地在今天抵达了府门口,十几辆马车聚集,顿时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
萧定如今官居西北行军总管,虽说仍然在陕西路安抚使麾下,但就地位而言,已几可以与马兴分庭抗礼了,只要回朝,便妥妥地一个太尉之职。次子萧诚今年不过十八岁,也已经是一州签判,不过这小子,就远远不如老大那么令人放心了。
韩大娘子满脸红光地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众人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分门别类的入库,儿子出息,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与有荣焉。
与夫人打了一个招呼,萧禹便径自回到了书房之中坐定,案桌之上,两份书信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份是萧定写来的,一份是萧诚写来的。
想了想,萧禹还是先打开了萧诚的信。
信倒是很长,不过尽是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只是在信的最后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句,说他已经在黔州站稳了脚跟,上上下下对其都很膺服,让他与韩大娘子尽管放心。
萧禹苦笑一声,咋个放心?这个二郎,以为他在黔州做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的,当真一无所知吗?伸手入袖,摸出来一份夔州路转运使李防的信。
他与李防并没有太多的交情,收到这位的信件的时候还大吃了一惊,可看完之后,才知道李防写这封信的由来。自己的儿子竟然在黔州做下了这样大的事情,连一州知州都被他放翻成了一个摆设,如今黔州已经由他这个通判说了算呢。
李防来信的意思很明确了,这事儿他可以不管。反正黔州如今也平静得很,偶有羁縻州互相仇杀,在汴梁看来都是些放不上桌面的小事情。但萧诚做的这些事,也是可大可小,就看他这个转运使追不追穷了,说到底,还不是要由他这个老财相的老子来替儿子擦屁股?明年的财计大略看来需要调整调整,稍稍的往夔州路那里偏一点点,但又要做到不引人注目,不然就是给人话柄了。
真是头疼啊!
老大现在也不消停啊!看完了萧定的信,萧禹也是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对他这个老子,萧定倒是啥话都说,这信件也是他的亲信送回来的,也不虞有人偷看。
李续到现在也没有抓着,还在到处流窜。而萧定呢,就满世界地追着这家伙跑。
在西北,李续现在就是一个灾祸的象征,他跑到那里,那里便跟着遭殃,因为在他的身后,萧大胡子必然会紧追而至。
说萧定养寇自重,倒也不过份。至少萧禹清楚,如果萧定真想抓住李续,早就逮住他了。但萧定就是不下手。李续一日不灭,萧定就一日不会丢下兵权。
再者,萧定也是在利用李续平灭西北那边的那些不服王化的部族,其兵锋已经向西域伸了过去。这一段时间,萧定正在讨伐青塘木占,因为这位土蕃贵族收留了李续。
说来也是好笑,木占当然不想沾上这样的大麻烦,但问题是,他想把李续送给萧定,萧定还不要,反正就盯着他打。
在信中,萧定说他是想将整个青塘全都纳入大宋的版图。
不管从政治上还是从军事上,萧定的举动,其实都是符合大宋的利益的,但萧禹却知道,萧定现在已经让朝廷有些忌惮了。除了上述的那些事情让一些有心人浮想连翩以外,横山党项只奉萧定号令,才是最让人垢病的所在。
要知道当初李续千方百计想要将横山党项纳入麾下都没有成功。要是李续做到了这一点,他早就挥兵出横山打进陕西了。
李续没做到的事情,萧定做到了。
换句话说,如果萧定某一天想要造反,是不是就轻而易举了呢?
已经有人在提议召萧定回朝了。
只不过就是因为李续还活着,西北战事一直在绵延,便是李度,也还占着罗兀城,召萧定还朝的事情,才被搁置了下来。
揉揉脸庞,萧禹叹了一口气,没有一个儿是省心的。而且,现在也没有一个肯听他这个老子的话了,一个个的都有主意得很。
也就自家小女儿还算贴心,又聪明又听话,能让二个老人得到不少的安慰。
将萧定的信放在炭盆里烧成了灰烬,刚刚直起身子的萧禹,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许勿言这个老货,以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速度从外头窜了进来。
“你不是在外头协助夫人拾掇那些货物吗?”萧禹心中浮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来。
许勿言苦笑:“学士,辽国那位漆水郡王又差人送来了大笔的礼物,指明道姓是送给三娘子的。”
萧禹勃然大怒:“打,打出去!”
许勿言为难地道:“学士,以往,打也就打了,但这一次来的是辽国的正使耶律珍,带着几十个武士呢,咱们府里的人手,占不着便宜,而且现在人家气焰正嚣张,且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呢!我看那耶律珍的模样,恨不得马上跟我们打上一架才好。”
萧禹一屁股跌坐了下去:“耶律珍?”
耶律珍是耶律俊的心腹干将,这一次辽军大举入寇,其中一支的主帅,就是耶律珍,想不到此人还作为辽国的正使到了汴梁,这是活生生地来打大宋朝廷的脸啊!
“学士,您还是亲自去迎一迎吧!”许勿言面有难色地道:“朝廷的馆伴使也在一边呢!”
“馆伴使是那一个?”
“崔昂崔学士!”
刚刚站起来的萧禹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耶律俊你个王八蛋!”一向自诩为文人,而且行事作派都在向文人无限靠近的萧府主人萧禹,终于是忍不住在府中破口大骂起来,哪里还有半点的潇洒从容?
大辽正使耶律珍笑握着马鞭,笑吟吟地靠在身后高大的战马身上,在他身前,数十名北辽武士手握刀柄,虎视眈眈。
他们是来送礼的,漆水郡王耶律俊专门为萧府三娘子送来的过年礼物。
他们也是来准备打架的,当初林平来送礼可是被一顿大棍子给打了出来。
不过今天不同往昔,耶律珍准备大干一场,把声势造得更浓重一点。
萧府的人,可不见得打得赢自己这伙人,即便打得赢,只怕他们也束手束脚。谁让他们在战场之上打输了呢?
自己真要被萧禹揍得鼻青脸肿了,回头定要在大宋官家面前多讨一点儿岁币回去。
而且,他也是真想见见那位萧三娘子,怎么就让郡王念念不忘了。
虽然这是离间之计,但郡王却是做得正大光明,而且耶律珍是当真感受到了郡王对这个女子的喜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潜伏
驿馆之中,耶律珍与林平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这么说来,萧禹那老儿这一次对你是礼敬有加哦?”林平抹去了笑出来的眼泪,道:“见着那位萧三娘子了?人品才能如何?”
耶律珍一摊手,道:“也就是被萧老儿叫出来见了一面,道了一声谢。她一声世叔一叫,我还能无礼地上下打量吗?最后还送出了一枚玉佩作为见面礼。”
林平又大笑起来:“是你一直挂在腰间的那面玉佩,我记得你最宝贝它了,这一次怎么舍得?”
“没有想到萧禹这一次居然大方地收了礼,还把萧三娘子叫出来道谢。”耶律珍道:“一声叔叔一叫,我就成了长辈,能不给见面礼?先前又没有准备,总不能让那萧老儿嘲笑,浑身上下,也就那玩意儿还能拿出手。萧三娘子才学如何不得而知,但长得倒也端庄秀气。”
“能与郡王、我阿父辩论一番的人物,才学自然是不差的。”林平道:“才貌双全,也难怪郡王念念不忘。”
“我倒是对那萧禹颇感兴趣!”耶律珍道:“此人能屈能伸,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迅速地作出那样的决定,可真是不简单呢!我其实是盼着打上一架的。而且也准备好了挨他几杠子,然后去找他们的皇帝敲竹杠的。”
“能成为大宋财相,此人自然是有真材实料的。”林平道:“萧家,用我们的话来说,可能是受到了天神的宠爱吧,一大家子,一个个都了不得啊!今年宋人在北疆大败,但国内总体来说还算平稳,这萧禹的功劳可不小。宋人的财政收入在今年这样的状况之下,居然还略有增长。”
“宋人的确太富了!”耶律珍也皱起了眉头。
“将军所言极是!”林平道:“这一次我在汴梁呆得时间够长,才算是切身体会到宋人有多么的富裕。一直我很疑惑以我大辽的勇武,为什么几百年来一直与宋人僵持不下,而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其中最大的差距,就是财力之上的差距啊。他们有钱,可以制造更好的更多的盔甲,更锋利的武器,更好的工具等等,公欲利其行,必先利其器。宋人在这方面,真是做到了极致。”
耶律珍心有戚戚。
“宋人的神臂弓、克敌弓就不说了,一向是我们的大敌,我们仿制的,不值一提。他们打制的兵器,比我们的要更加锋利,如果不是我们的武士更加勇武,我们大辽,早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所以像萧禹这样的人,我们必须要将他搞倒才行啊!”林平道:“让这个人再当上几年的财相,宋人朝廷每年的收入,还会迅速地增加。多出来的这些钱,宋人会拿来干什么,想来就明白,肯定是用来打造军械,制造兵甲,扩充部队,然后与我们相争嘛!有了钱,干什么不行呢?”
“林兄所见极是。这一次我大辽勇士只差一步就打到了大名府之下,但最终却答应了宋人的和议之请,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我怎么会不知道!”林平叹了一口气:“无非就是钱粮不济了!”
“正是,宋辽边境之上的官和百姓,都贼精贼精的,一旦不敌,撤退之余,基本上都将他们的财物付之一矩,我们大军所到之处,所得甚为有限。说起来,这些策略,还是那个荆王在河北之时搞出来的吧?弄得我们最后粮草跟不上,就食于敌也不行,最后那十余天,要是宋人弄出一支精锐之师来对我们进行反击,我们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说实话,最后那几天,每天我都感到凉嗖嗖的。可郡王一定要坚持下去,所幸最后结果还挺好。”
“这就是郡王的厉害之处了。”林平微笑道:“他知道,宋人是一定会屈服的。”
“萧禹这样的人,能弄倒自然是就是最好的。”耶律珍连连点头道:“敌人的人才,对于我们来说,可就是祸害了。不过他已经有了这样的地位,又成绩斐然,想要弄倒他,难度很大吧?”
“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林平道:“萧禹与荆王绑得太紧了,弄倒了荆王,自然也就弄倒了萧禹。”
“不见得吧?现在荆王赵哲不是已经垮了吗?但萧禹的位子看着还瓷实得很!”
“早就摇摇晃晃了。”林平道:“而且,我说得弄垮,可不仅仅是像现在这样就罢了,如果仅仅如此,何需我来?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我想要的自然就很大。不把汴梁搞得人头滚滚,不让他们国本动摇,枉我在汴梁潜藏这么久!”
“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而且进展极好!”林平展颜一笑,“你回去之后告诉郡王,最后一到两年,我们便可坐收渔利。到了那时候,便是我们大举进攻宋人,获得更多好处,并大举削弱宋人的最佳时机了,我相信,只要持续不断地放血,这个巨人,终究是会倒在我们脚下的。”
耶律珍也不问林平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你也要小心一点,宋人的皇城司也不是吃干饭的。我可不想你被他们捉了之后送到我的面前来,那可就太尴尬了。”耶律珍道:“最可怕的就是他们抓到你,悄没声的一刀杀了,我们都找不到机会向他们要人!”
“这你就放心吧!”林平道:“自保之力我还是有的,最不济,也能逃回去的。”
“那就好。”耶律珍道:“要是你失陷了,我可没脸去见老师。”
“老头儿身体还好吧?”林平问道。
“有什么不好?这一次来之前我去请教老师一些问题,老师他仍然喝得烈酒,骑得骏马,还与我赛了一场马,得胜之后那叫一个洋洋得意!”耶律珍摇头道。
“老头儿赛马能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