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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落到他们手里又如何?”萧定不屑地道。“神臂弓虽然厉害,但损耗也极其大,非常容易坏。辽人得了去,又能用几次?而且你当辽人那里真没有神臂弓吗?只不过他们的技术,仿制不出来,落了一个东施效颦而已。真要给边地村民善射者分配一些弓,哪怕一柄弓只能射杀一个辽人,于我们而言,不也是赚了的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问题是,我们生产的神臂弓,数量也不足啊!您没有看到每次新的神臂弓下来,各军之间争得头破血流吗?像我们天门寨连骑兵都配上了神臂弓,不也是二大王看在您的面子上吗?”
萧定不由微笑起来。
王俊说得没错。
自己的出身,终究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不说别的,自己在二大王跟前,面子就很大。
当然,自己也很给二大王争气。
所以,每次新的军械下来,天门寨,总是头一份儿。
连骑兵自己都给他们人手弄了一柄神臂弓,在别的军中,是想也不用想的。
自己的父亲听说要任三司使了,以后只怕自己的面子还会更大一些。
萧定已经盘算着,把天门寨的军队再多弄一点点。
上面只是严查军官吃空饷,可没有说人多了他们也要管的。只不过这样弄,军饷从哪里来是一个问题。光靠着天门寨的军士家属来军屯,那是远远不够的。
与辽人的回易,收入也不稳定。
这一次回去,问问二弟,他虽然年轻,但点子多,想法与世人截然不同,或者能给自己多出一点点主意。
说到与辽人的回易,这个事情就有些意思了。
别看双方官面之上打生打死,军队一见面,便是不死不休,双方今天你来打我的草谷,明天我便要寻个空子去烧你的军铺,杀几个人报复回来。
但打归打,私下里的生意,却还是照做不误的。
而且主持这些生意的人,基本上都是边地的大将,便连二大王,也是如此。官儿越大,回易的商队也就越大,赚得自然也就越多。
只要不贩卖那些犯忌的东西,其余却是无妨的。
在大宋这边,像各类军械,铁器自然是不能沾的,而在辽国那边,战马就是绝不能交易的。
不过规定是规定,真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不然,萧定手下马军之中那么多好马是从哪里来的?
只不过量不大,每次弄个几匹,还是没有问题的,但积少成多,几年下来,萧定手中也就多出了上百匹好马。
唯一的不同就是,边地的这些回易,九成九是用来养肥了将领、官员自己,其中一部分拿来养了自己的亲军。而大宋军队作战,真正起决定作用的,便是这些将领的亲军,一旦亲军败北,剩下军队,基本上就一触即溃了。
萧定不养亲军,天门寨二千五百人,他一视同仁。他回易所得,全都投入到了军队之中,或用来加强士卒的装备,或用来给士卒安家,或者是战后奖赏士卒,自己却是一文不取。
数年以来,一直如此。这使得天门寨的军队,不用花费更多的力气去为了生存而挣扎,屯田的,只是军队的家属。而军队,所有的气力,都用在了训练之上。只是在抢收之时,才会分配人手去帮忙。
天门寨两千五百人,基本上人人类似于其他军队之中的将领亲军,战斗力自然也就非同一般。
装备,士气,技战术水平,远超同僚。
若非如此,萧定岂能在天门寨积累起如此的威望?
天门寨上上下下,团结成了铁板一块,如臂使指,作战之时,人人奋勇当先。久而久之,辽军也不愿意到天门寨防御范围之内来打草谷了,因为一个不好,撞上了萧定,便会吃大亏。也正是基于这个理由,周边的那些失去了家园的百姓,也愿意到天门寨周围来重新安家落户。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治下的百姓越来越多,精壮自然也就越来越多,而萧定能用到的人手也就越充裕。
不像内地的百姓,边境之上的大宋百姓可都是十分彪悍的,虽然不能拿来正面作战,但输送物资,维护粮道,以致于大军作战胜利之后痛打落水狗,都是能起大作用的。
“也就是统制你,才在几年之前,便规定了周边村子每月必须有一天抽出来进行军事训练,由咱们派出军官去指导。”王俊不惮于大拍马屁,“不是吹的,咱们天门寨辖下的这些民壮,比起一般的厢军还要强一些。真要打起大仗来,给他们发下武器盔甲,便能得用。”
“这不是我的想法,这是我那二弟给出的主意。”萧定叹道:“当初我任了天门寨的寨主之后,他便给出了这个建议。”
“听说二郎他是一个读书种子,怎么还如此熟练军旅之事?”王俊道。
“我那二弟,明年绝对是能中进士的。”萧定骄傲地道:“但你可别把他当一般的读书人来看,对于我们当兵的,没有半分偏见。常说国无强军,则必受外侮。一个国家的精气神儿,可就看着军队呢!”
王俊楞了半晌。
如今的大宋,除了这边境之上外,其余地方的人,哪里看得起当兵的?
一句贼配军,便是对他们的标准喝骂。
一个铁定能中进士的人,如此看得起当兵的,那可真是罕见了。
“能中进士吗?那可太好了,要是将来能到边地,统御一方,我们这些当兵的,就算是有福了。”
“哪有这么容易?真想等到这一天,起码也要二十年。我那二弟,虽然才华横溢,但想要坐镇一方,没个几十年努力怎么可能做到?”萧定叹道:“王俊,我们可是看不到罗。”
第三十二章: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说到这个,两人心中都是有些嗟叹,也有许多的不愤。
即便是萧定,出身萧家这样的家族,但心中的感慨,也不见得就比王俊少多少。
要不然,父亲萧禹也不会逼着二弟从小就读书了。
自己是实在读书没天分的。
当兵,在大宋,好像就是一个贱业一般。
最早时候,士兵还要在脸上刺字以防逃跑,过了多少年,这个陋习才总算是取消了,但像王俊这样的,鬓角就还是有刺字的。
而文官,轻视军人,简直就天经地义一般。
就像这一次来点检首级的那个御史台御史一样,在天门寨,除了一个萧定,他还算给一点面子以外,对其他人,简直就是无视了。核检之时,百般苛刻,最后点检无误,确认所报军功没有半点水分,还一脸的不相信的模样,似乎军队没有谎报一些战功,就不正常一般。
而萧定邀请他一起去边境之上转一转,说不定便能碰上辽国军队,便能让这名御史好好地见识一下天门寨士兵奋勇杀敌的英姿。
但这御史却是勃然变色,怒斥萧定不要妄自贪功,妄起边衅,于国于民,皆是不利,让一众军人们个个心中含恨。
什么叫妄起边衅?
在边境之上,两边互相仇杀,早就是家常便饭,三五日不杀上一通,反倒是不自在。难不成就任由辽人逞凶,自家忍气吞声吗?真要这样,只怕就会让人蹬鼻子上脸,爬到你头上拉屎拉尿了。
边境之上有今日的大略的和平,那是多少军士拿血和命换来的,结果在这人嘴里,便成了妄起边衅了。
可谁叫人家是御史,是进士呢?
就算心里愤恨到了极点,脸上还得堆起满满的笑容来。便是二大王都不愿意得罪一个御史,何况他们这些人?
这些人当真就自身一点儿瑕疵也没有吗?
王俊真想喷那人满脸的唾沫星子,特别是临走之时,萧定送给了那人满满一车的天门寨特产的时候。
说是地方土特产,但里面夹着一箱子白花花的纹银,足足五百两啊!
也不见那人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将这些银子摔在统制脸上啊。
反而是笑咪咪地跟统制说,绝对会在官家面前好好地替天门寨美言的。
要你美言个屁啊!你要是在京中是个得宠的,像点检首级,核算战功这种苦差事,会派你来?明明就是一个在御史台打酱油的角色,到了天门寨,倒真把自己当成天使了,以为自己说的话,官家会信呐?
再者有二大王站在身后呢,这一次的军功更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水份的。你要胡说八道,边地军士闹将起来,让你个穷措大吃不了兜着走。
但萧定却知道,这样的人,成事不足,但坏事却是有余啊!要是回去之后当真在奏折之上胡说几句对天门寨不利的话,吃亏的还是他们。
能有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萧诚所说的这句话,萧定觉得极有道理。五百两换一个太太平平,和和气气,那就比什么都值得了。
这可不是与辽人对峙,除了铁与血,其它的都是白搭不一样。
这是内部矛盾!是可以用各种办法解决的。
而与辽人则是誓不两立的华夷之争,没有任何妥协的地方可言。
萧定这几年,与萧诚通信极是频繁,而这个二弟,不但经常能给他出一些极为有用的主意,而有时候对方随口一句话,便能让他茅塞顿开。
比方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萧定便奉为圭臬。
辽人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打得对方疼了,打得对方怕了,自然也就老实许多了。要不然,他们还以为大宋境内是他们的自留地,想来抢一把就抢一把呢!
“这一次我要入京,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小半年。”萧定对王俊道:“我走之后,天门寨就是你拿主意,还是那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对面敢挑衅,那就一定得狠狠地还回去。”
“统制放心。咱们天门寨,何曾忍气吞声过?”王俊握了握拳头。
“但也要小心在意,别中了圈套。”萧定想了想,又道:“我离开天门寨的消息,对方肯定是知道的,对面这些人,上一次吃了亏,只怕就想着找补回来。所以做任何事情,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要贪功。要知道,好多事情,吃亏就吃亏在一个贪字上。上一次我们的大胜,与我们事前的慎密算计有关,但也有一些运气的成分,这样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不能想着轻易能来第二次。”
“我省得的。”王俊点了点头:“统制上京述职领赏,要是我们这里来一个败仗,岂不是给统制脸上抹黑?甚至可能连上一次的奖赏也要泡汤。所以在您没回来之前,一切都镇之以静。”
“不错!”萧定想了想,又道:“对面的耶律斛因为上一次的大败,被揪回去问罪了,新来的耶律珍据闻是一个厉害角色,绝不可大意。听闻此人在辽东那边杀得女真部族人头滚滚啊!”
“不过是些蛮夷而已,我们可不是女直人。那些人,连件像样的兵器也没有。”
萧定却是面露慎重之色道:“我家二弟在信中与我也提到过女直人。还提醒我一旦碰到女直人的部队,一定要小心在意,还说了什么女直人满万不可敌的话,既然能让我家二弟如此认真提醒的人,就一定很不简单。”
“不还是让辽人杀得血流成河吗?不还是在给辽人当牛做马吗?”王俊不以为然:“您家二郎这一次只怕是说得有些差了?”
其实萧定自己也犯嘀咕,只不过二弟过去平常每每一语中的,他都有些习惯性地把二弟说的话都当真了。可女直人与二弟所在的汴梁离了千里万里,二弟是怎么知道这些人很厉害的?
而且,眼下看起来,他们的确是不厉害。
宋辽现在是互相鄙视,两家还在争着谁是华夏正统的问题。
但这却正是两家谁也奈何不了谁,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两家也是互相承认的,逢年过年也好,官家太后生辰也好,两边都还是互派使者道贺的。
但对于周边其他一些国家也好,部族也罢,两国都是有志一同地斜着眼睛看他们的。
稍好一些的,能入两家法眼的,也就一个高丽了。
而高丽,如今却也是墙头草,两边倒。
既向辽国称臣,也向宋国纳贡,反正两边都不得罪。
谁强一些,他们便与谁往来密一些,头垂得更低一些而已。可即便是某一家在某个时候吃了大亏,他们也不会趁势来踩上一脚。
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是真惹不起,也不想惹。
“反正这个辽主专门将这个耶律珍调来,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我们须得重视此人,没有摸清此人的底细之前,不要妄动。”
“是,统制,我记下了。”王俊道。“除了日常的马军巡逻斥候,其他军队,在您不在的日子里,都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练兵,种田。”
王俊是个实在人,他这么说了,就会这么办,这也是萧定放心他的原因。当下点点头,不再说话。
天色愈发的阴沉下来,但终于也有风刮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