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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泽垂下了头。
“韩琰会派一队人陪着你们去!”江映雪对两个说着话,但眼睛却是看着杨泉的。
杨泉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是去监视鲁泽的。
杀掉马亮,是鲁泽正式加入的投名状。
“韩琰协助田易控制全城,同时做好万一的准备,奉节那边说不准有什么动静。”江映雪接着道。“喝了这杯茶,大家就各自去做事情吧!”
“江东家已经安顿好了吗?”田易问道。
“今日没时间睡觉了,我马上要出城一趟。”江映雪将红泥炉子从炭火上取了下来,放在了案桌之上。
“天南军?”田易问道:“韩琰不跟着去吗?”
“没有必要!”江映雪一笑摇头:“现在王文正还没有得到消息,李防那里的人,明天才能到呢!”
“明天,那就晚了!”田易会意地一笑。
众人相继离开了望江楼。
望江楼上的灯火,依次熄灭,整个城市便陷入到了完全的黑暗当中。
王文正一到冬天,便很少住在军营之中了。军营里的冬天,实在是太过了一些,哪里有家中这样温暖舒服?
萧诚在入冬之前,拨了一大笔款子给天南军重新修缮营房,改善伙食,让那些大头兵们感激莫名。
萧诚一直以来在以各种手段收买天南军的将领,甚至于公开地将李信安插到了天南军中,对于这样的局面,王文正无法可施。
一来,他有大的把柄抓在了萧诚的手中,萧诚真要收拾他,轻而易举。二来,萧诚也着实给足了好处,光是今年给的分红,便有数千贯之多。
这些钱来路清白,可不像过去自己那样在大头兵们身上打主意,让大兵忌恨不说,还留下了很多隐患,一旦事发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能拿钱,算不错了。
所以王文正对于李信半公开地在营中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李信也不可能将那些真正的自己人拉走的,那些人跟自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的天南军,已经分成了两派了。
当然,因为萧签判手里有更多的钱,有更大的权力,也有更灵活的手段,所以,天南军内部的天平,早就是重地偏到了李信一边了。
刚刚吃过早饭,王文正正准备去找几个妾室打打马吊逗逗乐子,外头却禀报来了客人。有些老大不耐地王文正到了客厅,见到了那位来自奉节的客人的时候,却是吃了一惊。
这个人是夔州路转运使李防身边的亲兵。
“王统制,这是转运使给你的信。”来人从怀里取出火漆封口的信件递给了王文正。
有些惊疑不定地打开信封,只是看了几行,王文正的脸色便唰地变了颜色,急匆匆地看完一遍,他又重新从头再读了一遍,再细细地验看了一下最后的印鉴,这才放下了信件。
闭目沉思了好一会儿,王文正才猛然站起身来,大声道:“来人,更衣,备马!”
李防在信中简百扼要地说了一些汴梁的事情,提到了权力已经到了奉节,正准备前来彭水,要王文正做好一切准备。
朝廷要抓捕萧诚。
这个时候,朝廷的特使已经往播州和易州而去,荆湖北路,广西路,益州路各地的兵马,都已经在准备当中了。
一旦萧诚拒捕谋反,举兵叛乱,这些地方的军队,便会迅速入黔。
萧诚完蛋了,这是王文正的第一判断。
黔州周边的驻军数量,王文正还是有数的,真要大举进入黔州的话,萧诚绝对是无法抵挡得住的。
不说别的,光是这几路兵马切断了外头物资进入黔州的道路,萧诚想要养现在的这些军都要成大问题。
就算能坚持一段时间,也绝无法长久。
李防很清楚黔州的底细,当然,也知道萧诚的底细。
现在自己首要的,便是夺回天南军的指挥权,完全的指挥使。
说不得,要杀人了。
策马而行的王文正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军营,暗自想道。
翻身下马,踏进营门,王文正鼻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眉头一皱,正想发问,便听到身后的营门砰然关上的声音,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从两边的营房之后鱼贯而出。将王文正和他的亲卫们团团地包围在营房当中的空地之上。
一员年轻的将领,笑吟吟的推开了房门,从内里走了出来。
“王统制,好久不见呀!”李信冲着他拱手道。
王文正看着李信,然后便看到了李信背后,那个清冷的身着白色裘衣的女子。
第三百一十六章:给大家吃个定心丸
王文正腿肚子有些转筋,直感到软绵绵的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来晚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怎么办?
要完蛋了!
对面的李信笑吟吟的抱拳为礼:“统制,屋里暖和,里头请!”
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让火烧火燎的肺里感到稍微好过了一些。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王文正愿不愿意的问题了。
自己是死是活,就看接下来自己怎么应对了。
他跨进了门槛,眼瞳收缩。
昔日自己发号施令的大案之上,一排放着四五个脑袋。
王文正只觉得心尖尖一阵阵地疼痛,那都是自己在军中的心腹,眼下,却一个个瞪着一又迷茫的眼睛空洞洞地瞧着前方,只怕直到死,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白衣女子就坐在这排脑袋的背后。
狰狞的首级,鲜血淋漓的大案,飘逸的白色衣裙,绝美的一张面孔,在王文正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悠着,他只觉得脑壳阵阵的生疼。
“统制,统制!”耳边传来了李信的声音,王文正猛地一个激凌,一下子回过神儿来。
他的手握住了刀柄。
李信侧跨了一步,手也握上了刀柄,而在屋里,数名天南军将领齐唰唰地呛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王文正抬头看向江映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下一个动作却让屋里所有人都怔住了。
王文正取下了佩刀,连带着刀鞘,高高地举了起来。
关键是他伸出了自己的后腿。
这一刀鞘下去,却是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卡嚓一声,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李信向后跳了一步,瞅着王文正,半晌作声不得。
王文正单腿立在屋内,看着屋内众人,道:“江东家,李副统制,说来当真惭愧啊,王某人居然也会从马上摔下来,而且还摔断了腿,这天南军一应事物,只能交给李副统制来打理了。”
李信倒吸了一口凉气。
屋内众将也都是面面相觑。
王文正拄着刀,目光落在了江映雪的脸上。
江映雪缓缓地站了起来,说实话,王文正的决断,让她颇为心惊,这当真是一个人物。其实她很希望王文正进营之后勃然大怒拔刀相向,这样大家杀起他来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毕竟走到了这一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嘛。
可王文正这一招,却是让江映雪犯难了。这天南军里绝大部分的军官,与王文正实际上都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包括这屋子里的,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倒向了自己这边,但并不代表他们对王文正就必须要杀之而后快。
如果能不杀,自然还是不杀的好。这肯定是这些军官们潜意识中的想法。
如果自己要强杀,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但说不准就会埋下什么隐患。
“这天寒地冻,地面湿滑,王统制心系军务,不小心摔伤了腿,堪为军人表率!”江映雪缓缓地道:“李副统制,王统制都说了,这天南军的军务暂由你统辖,还不派人送王统制回家休息吗?王统制,有什么需要的,家里差什么东西,尽管派人来找李信。”
屋子里不约而同地发出轻松的呼气之声。
王文正只觉得整个背心里都凉嗖嗖的,他知道,自己总算从鬼门关里转悠了一圈又逃回来了。李信似笑非笑地挥了挥手,两名士兵走了过来,扶起了王文正,向着外面走去。
“江娘子,这是个人物,留着只怕有后患!”李信摇头,对江映雪道。
“等到二郎回来便不怕了做什么妖了!”江映雪道:“此刻杀他,不利军心。这一次过来,我带了五十万两的银票。天南军二十万两,韩锬的厢军二十万两,剩下十万两,是杨万富的天武军的。”
听到有这样大笔的钱财,屋里的军官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天南军一共不过二千余人,现在又要除掉那些死掉的,再加上马上要被赶出军队的,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两千了,换算下来,每个人能分到一百贯钱呢。事实上,普通士兵当然拿不到这么多。
说起来,自从萧诚来了黔州以后,天南军士卒们的待遇是飞速窜升,而且外快也是极多,不是这里来劳军,就是哪里来慰问,一年的收入,倒是能赶上过去好多年的收入了。
当兵吃粮,养家糊口。
这个时代的军队,你指望他有什么家国情怀,那还不如指望老母猪上树呢!在这一点上,萧诚看得是很清楚的。
边军或者因为长年累月与敌人作战而生出保卫国家的概念,但那也只不过是最朴素的一种不让自己人受欺负的想法。
所以现在萧诚笼络军队,更多的是以金钱开路,而对于身边的将领,则是恩义为先。当然,暗藏的威慑也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那些东西,大家心里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摆在明面之上。
萧定在大西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能让党项人、吐蕃人为他卖命,不就是因为在萧定的指挥之下,他们能连战连胜,能获取更多的土地,钱财。
真正像拓拔扬威,仁多忠,禹藏花麻那样隐藏着更多的政治野心因而聚集在萧定身边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奉节,夔州路指挥使李防看着刚刚送回来的两份报告,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权力。
“权大官,你瞧瞧吧,黔州的事,复杂得很呢!”
黔州知州马亮暴毙。
交来的报告上说是此人喝醉了酒,半夜爬起来一跤跌倒在院子中,活生生地冻死了。
另一份报告是天南军统制王文正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如今也在家中静养,天南军一应事务,全都交给了副统制李信在打理。
看着手里的报告,权力又惊又怒,“这两跤倒是跌得好,死了一个,伤了一个,李学士,这可是你的治下,你说吧,怎么办?”
“我已经下了手谕,要黔州签判萧诚前来奉节述职,同时也详细说明平灭罗殿鬼国一事。但是权大官,你觉得萧诚会来吗?”李防苦恼地道:“该做的我都做了,要不权大官你亲自跑一趟黔州?”
权力恼火地瞟了一眼李防,心里记了这个老儿一笔,黔州这个样子,你堂堂的夔州路转运使都不敢去,我敢去吗?
你去了还能囫囵回来,我去了,指不定就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连副棺材都讨不上。萧氏兄弟一个个的都是胆大包天的人物,横山之中野狗叼人,而且专叼去兴灵任职的官员的事情,便是萧大郎干出来的。
“李学士,看起来要准备调集军队了。”权力阴沉沉地道。来的时候,以为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萧诚不过是一介书生,一个文官,不像萧定那样是一个雄纠纠的武夫,等到了地头,还不是一两个捕快,三两个衙役,便能将这个萧家子一链子锁了带回汴梁去。岂料到了地头,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玩笑。
别说是逮萧诚了,李防甚至警告自己不要离开转运使衙门到处去闲逛,更不要随便见外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谁被萧诚收买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被萧诚派来的刺客给杀了,那可就死得太不值了。
萧氏子的嚣张,竟然连堂堂的转运使都退避三舍啊!
不过李防的警告还是起到了作用,权力是龟缩在转运使衙门半步也不出门了。
萧诚或者不会杀李防,但对自己这样一个太监,只怕他杀起来一点儿心理障碍也没有。
“集结军队,非一日之功啊!”李防仰天长叹,萧家是将门,当年的萧鼎也好,现在的萧定也好,都是名震天下的大将,这个萧诚,说起来是个书生,但看他在黔州收拾那些羁縻州的时候,手段利落着呢,一看就知道在军事上的造诣极深,这是人家的家学,没办法的事情。
夔州路,有能够与他匹敌的人物吗?
其实不仅仅是夔州路,整个西南,甚至于整个南方,现在都瞪大着眼睛看着黔州呢!黔州的商业联合会说起来只成立了一年多,但数年之前,在萧诚的授意之下,江映雪便在南方发展势力,这才有了黔州商业联合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