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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之下,将官林立。
被从马车之中拖出来的崔昂、程圭看着这些人,站在最前头的,差不多都是认得的。
张元、拓拔扬威、仁多忠、仁多保、辛渐、贺正、周焕、曹灿……
这些人自然也都是认得这两个的,他们的目光落在两人的脸上。
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还有一些人想笑却似乎又拼命地忍住了。
他们看到了崔昂衣裤上的污渍,闻到了那不可名状的气味。
此情此景,别说是崔昂,便连程圭,都觉得不如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算了。
真丢人啊!
不过此刻,便是想死,也由不得他们了。
他们两个,被拖到了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孤独地站着一个人。
萧定!
大风高高地扬起了他的皮风,手扶着腰间黑沉沉的刀鞘,全身黑甲的他,便如同一具雕塑。
“萧定,你要做大宋罪人吗?”程圭大声吼道。“你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吗?”
自忖今日不得活,程圭拼尽了全身力气,看着萧定,吼道:“你还记得当年在安抚使府,你与马学士所说的话吗?”
萧定缓缓转头。
看着萧定,崔昂,程圭都楞住了。
名满天下的萧大胡子不见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略显陌生的脸庞。
但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
坚毅!
此刻却也写满了决绝。
萧定的手指向了高台四面的旗帜,花花绿绿的旗帜没有一面是两个人认识的。
“这些旗帜,有的是吐蕃人的、有的是回鹘人的、有的是奚人的、当然,也有一部分是辽人诸部族的。”萧定道:“这些部族,现在都没有了,从我们这里站得地方一路向北,向西,大宋的旗帜都插到了千里之外。即便在这个时候,我的部将,仍然在向着北方挺进。”
程圭哑然。
萧定却是笑了起来:“德潜兄,我记得当年所说过的话,但朝廷对我又如何?”
“这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崔昂瞪大了眼睛,急不可待地道:“长卿,长卿,你放我回去,我能为你伸冤昭雪。”
萧定仰天大笑起来:“伸冤昭雪?崔中丞,你怎么为我沉冤昭雪?我阿父,我母亲能活过来吗?”
“萧长卿,但凡你还有一点脑子,你就应该知道,朝廷没有一点儿理由杀死你的父亲,母亲,这里头有鬼,有人在作祟啊!”程圭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身后士卒牢牢地按住。
“是啊,是有鬼!”萧定淡淡地道:“我阿父、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然后张超便到了陕西路,然后朝廷开始调动京畿、河东、秦风诸路兵马数十万人,然后李澹便率上万士卒偷袭我神堂堡?”
嘲讽地看着程圭,萧定接着道:“如果是误会,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汴梁啊,大宋的腹心之地,我阿父是堂堂三司使,是端明殿学士,我母亲是二品皓命夫人,居然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德潜兄,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程圭无话可说。
有误会吗?
只怕是没有。
将帅相疑而已。
萧定手握兵马太多,掌控的权力太大,朝堂已经觉得无法控制他了,想方设法地想要削他的权柄,想把他弄回汴梁。
而萧定一方,朝廷愈是如此,他愈是不敢回去,愈是不敢交权,生怕自己一交权,一大家子立马便成了朝廷毡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完全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而萧定的麾下,绝大部分都是被他征服的夷人,这些人信服力量,对朝廷毫无敬畏,他们无比希望能在萧定的带领之下再走上一个崭新的台阶。
所有的所有,累积到了一起。
当有心人利用如今大宋的局面,在里头轻轻地推上一把之后,一切便都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里,程圭转头看向萧定,眼中的凶狠之色当真是不加掩饰。
都是这个家伙,都是这个王八蛋。
要是河北路上不大败亏输,局面就绝不至于此。
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当第一张倒下,立即便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后的结果,根本就无法控制。
高台之下,百名力士擂响了牛皮大鼓,百名号手吹响了牛角长号,萧瑟肃然铁血杀意,一节节的拔高。
“今日萧某出兵,特请二位来做见证!”萧定回头丢下一句,便不再理会二人,大踏步地走向高台的边缘。
程圭仰天长叹。
崔昂不受控制地往下瘫坐,却被两个大汉死死地挟住。
鼓声停,号声止。
程圭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萧定说些什么了。
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毫不重要。
他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已经廖廖无几了,他闭上了眼,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与亲人们在一起的那些温馨的时光。
可惜了,这一辈子一直在为功名之事而奔波忙碌,此时努力地想回忆起与亲人们在一起的快乐场面,竟然是为数廖廖。
鼓号之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伴随着鼓号之声的,还有士兵们气冲云宵的呐喊之声。
马蹄声渐渐远去。
让高台微微震颤的整齐的步卒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程圭睁开眼睛,有些奇怪地看向仍然站在高台之上的萧定。
难道不应当先砍了他们的头颅,让他们的颈中鲜血冲上那面白底黑字的大旗以壮大军行色吗?
可是萧定站在那里,目送着一队队的士卒们逐渐远去。
他们二人的头颅却还在脑袋之上好好的。
萧定回过头来,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学士,你回去吧!回去告诉朝廷,把我父母遗体还给我,把我的弟弟,妹妹送还给我,也算是彼此还留一些颜面,还有一些情面。以后他南我北,彼此再不相干。”
“你放我回去?”崔昂惊喜交加。
“自然,学士也算是我的故人,崔谨更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看在过往情面之上,这一次便作罢,下一次再落到我的手里,可就钢刀无情了!”萧定挥挥手,像是在赶走一头苍蝇。
“多谢长卿,多谢长卿,回到汴梁,我一定会为你说话的。”连声道谢之中,崔昂被军士拖了下去。
程圭看着萧定,忽然一笑道:“你连他都放了,我这个陪客难道不放吗?”
“他能走,你不能走啊!”萧定道。“程德潜在陕西路上威名素著,颇让人膺服,安抚使兰四新做不到的事情,程德潜却很有可能做到。我马上要与朝廷兵马在陕西路上交锋,怎么可能有放你回去,这岂不是让张超如虎添翼?还摁着程府尊做什么?他还跑得脱不成?他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程圭只是一个文人,而萧定却是天下知名的虎将,两个士卒对视一眼,讪讪一笑,退了开去。
程圭叹了一口气:“这是张元那厮的主意吧?可真是歹毒啊!”
“何来歹毒一说?”
“人啊人!”程圭道:“当年你初入陕西的时候,还是一个热血澎湃的将领,可现在,正在慢慢地变成一个枭雄了。崔昂这一回去,大宋朝堂之上,可就是恶斗不休了。侥幸捡了条命回去的崔昂,岂有不与夏诫他们拼命的道理?”
崔昂是被夏诫等人刻意放弃了的,在明知萧禹已死的情况之下,他们却没有通知崔昂回转,而是仍然利用崔昂来拖延西军的步伐,迷惑西军,已为张超在陕西路上调兵遣将争取时间。这是刻意让崔昂送命的计划。
本来就心胸狭隘的崔昂岂能咽得下这一口气,回去之后,必然与夏诫等一干人成为死仇。
在朝廷中枢之中,有了这样的一根搅屎根,只怕汴梁就此多事。
这对于西军来说,自然是好处多多。
的确比一刀子杀了崔昂要爽快得多。
杀了他,跟杀一条狗的区别很大吗?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程圭淡淡地问道:“仍然关起来?”
“雷德进已经打到了葱岭之下。”萧定道:“我一直的愿望,便是想恢复汉唐故土。不过雷德进是武将,打仗不错,治理地方可就不行了,那些地方,治理起来的难度更大。你可愿意去那里为我等汉人谋一谋未来?这岂不是比呆在这里看我们自相残杀要有意义的多?你可知道,那里有许多的汉人后裔,也还有许多纯粹的汉人呢,几百年来,他们坚持不与本地人通婚。”
“既知是自相残杀,为何还要去做?”看着眼前的萧定要自己去为远在天边的汉人未来谋一谋,程圭心中百感交集。
“德潜是想让我把脖子洗干净了让朝廷来砍吗?”萧定冷笑:“不将朝廷击败,我哪有精力去恢复汉唐故土,不保住自己的势力、地盘,我哪来的财力、人力去打垮那里的敌人。”
“你不是朝廷的对手的。”
萧定沉默半晌,道:“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打到汴梁去。横山,便是我划给朝廷的界线。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先仗赢眼前的这一仗才有可能。你去不去?”
“我去!”程圭无可奈何地道:“虽然远,总是能做事情,难不成一直被你关在这里吗?指不定那天你不在家,便有人闯上门来一刀砍了我呢?能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那你也去吧,雷德进郑吉华两人的使者,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便随着他们一起走吧。”萧定道。“我也要走了!”
程圭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台阶,下到了一半,却又突然回过头来,道:“长卿,小心辽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关键之地
小心辽人!
程圭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道尽了眼前萧定所面临的尴尬境地。
毫无疑问,眼下的大宋对于萧定来说,是一个极其撼动的庞然大物,你能击败他,但却无法伤到他的根本。
萧定与大宋的战斗,也许萧定能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但战争的结果,却恰恰相反,每一次大的战争,必然会以萧定的相对损失更多而告终。
因为大宋的底子厚,而萧定的底子薄,如是而已。
当年的李续,可以向辽人称臣,并且还弄了一个平夏王的称号。辽人纵然没有级予他太多实际上的帮助,但当时至少没有拉李续的后腿。
李续之所以失败,还是因为自己太拉胯,更是因为萧定太生猛。
但萧定会向辽人低头吗?
当然不会。
他与辽人的仇深着呢!
就拿眼下来说,他刚刚把西京道耶律环伸出来的爪子北阻卜部给打得几乎族灭。
过去萧定打耶律环,背后还有大宋这个巨人。
现在呢?
背后的靠山变成了敌人,你说辽人会不会有一点想法呢?
耶律环肯定会有些一想法的,这两年,他被萧定祸祸惨了,今儿这里被咬一口,明哪里被啃一块,隔三岔五便有麾下部族去向耶律环诉苦又被萧定抢了。
眼下机会来了,你说耶律环会不会趁机反攻倒算?
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这个结果。
耶律环但凡还是一个合格的首领,就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黑山下那肥美的牧场,耶律环可是垂涎三尺好久了。
“总管,只要你能在盐州之外打垮李度,险恶的局面,就能平稳下来!”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张元手里拿着一根小棍,指着代表盐州的那个小小的城池。“按照李度军队的前进速度,总管与他的决战之地,当在盐州。”
“击败他,再跟进拿下嗣武关,这横山天险,终将为我等所独有!”萧定道。
张元微笑道:“我对总管有信心。李度一败,其它方向,也必然稳如泰山!到了那个时候,总管便可以抽出身来应对辽人的攻击。”
两人走到了一边的小桌边,坐了下来,张元替萧定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对于萧定来说,眼下不管是党项人,还是吐蕃人,抑或是其它的部族,都很难说对他忠心耿耿。
事实上,萧定也没有这样期盼过。
利合则聚!
则是当年萧诚跟萧定反复探讨过的一件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萧定是不以为然的,他深信兄弟义气、家国情怀、战友深情,萧诚不否认这些东西的确是存在的,但也说具备这些东西的人,是凤毛麟角的。
更多的,则是利益聚合体。
王俊的离开,对于萧定来说,是一个重重的打击。
朝廷用一个指挥使的位置,勾走了萧定的副将。
而拓拔扬威、禹藏花麻这些人,聚集在萧定的周围,却是因为其它的一些缘故。
萧定能给他们想要的,或者说他们在期盼萧定能为他们做一些什么。
一旦萧定达不到他们的目的,做不到他们希望的事情,那么他们还会聚在萧定的周围吗?
只怕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萧定真要是途穷了,只怕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萧定,甚至于出卖他。
这一次整个西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