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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之下,现在的辽军之中,骑兵的指挥将领都是契丹人,而步卒的指挥者则是汉将。而双方的工匠技艺,其实相差并不是很大。差距很大的,其实还是材料与银钱。
就像冶钢炼铁,两边都会,但宋朝这边的质量就要更好,如此一来,他们打造的武器自然也就更锋利,甲胄自然也就更坚固。
就像神臂弓,辽人不会造吗?
这些年来,落在辽人手中的神臂弓不知有多少?会制造神臂弓的匠人,也被他们掳去过很多,但辽国,始终没有将神臂弓形成强悍的战斗力,终其原因,就是材料跟不上。造出来的神臂弓质次价高,毫无性价比,根本就不可有形成有效的战斗力,还不如以前惯用的弓羽。
而想要提高冶铁炼钢技术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广,没有技术的积累,根本就不可能办到。再加上宋国在这些技术方面不遗余力的封锁,辽国想要完成突破也就更难了。
宋朝皇帝把匠师营藏在皇城之中,也不是没有说法的。
当然,高技术含量的东西搞不出来,像攻城云城、攻城楼、攻城车这些东西,造的虽然不如宋朝的那样机关众多,用途更广,却胜在一个傻大笨粗经用。
这样的傻大笨粗有时候还真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没有任何的试探,一开场就是泰山压顶之势,当在乌云一般的羽箭的掩护之下,辽人青壮、民夫扛着麻袋跟在大盾手的后面,向着护城河奔去。丢下手中的麻袋,然后往回便跑,至于是不是会被城上射死,一切都看天意。
这样的攻城战中,死伤最多的往往就是青壮民夫了,他们在指挥者眼中,唯一的价值就是用来消耗对方的弓矢,以及在这样的必死的攻击之中为后续的精锐部队铺出一条进攻的道路来。
两侧喊声骤起,那是有骑兵自侧方两门绕出,一左一右,如同一把剪子一般地交互剪了过来,这些骑兵杀戮的正是这些青壮民夫以及那些大盾兵。
而辽军对此也是早有防备,城内骑兵刚刚突出来,辽军之中立时便有骑兵迎面堵截过来,两军交锋,极其短暂而又残酷,一冲而过之后,两边落马人数都在半数以上,而城内骑兵绕到城后再次入城,辽军则是远驰而去,绕了一个大弧线回归本阵。
像这样的交战,在整个攻城战中,会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生命在如此的战场之上,如同草芥。
将军们们会漠视伤亡,他们的眼中,只会看到一个个的战术目标是会否会达成。
普通士卒们会漠视死亡,因为往前一步是死,往后一步也是死,怎么都是一个死,那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每个人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其实也经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人了。
他们就像是两群龇牙咧嘴的野狗,疯狂地互相噬咬着,直到有一方坚持不下去。
第一天,护城河被填平。
第二天,辽军的攻城去楼第一次接触到了城墙。
第三天,辽军的突击队借助着无数的攻城器材,爬上了城墙,与城内士卒展开了短兵相接。
虽然每一天,都会以辽军的最终失败撤退而告终,但毫无疑问的是,辽人正在一天比一天的接近他们的目标。
辽军也很急啊!
粮草很难接济得上,兴庆府外的那些田地之中,粮食还没有成熟,喂牲口可以,喂人不行啊。横山以北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萧定大败宋军,连当朝太尉、总领六路边事的张超,也被萧定在战场这上一刀砍下了脑袋。
宋人必然要服软了,他们那边一停战,萧定就会全师回转,那个时候,纵然耶律喜不怕萧定,但谁胜谁负可就不好说了。
耶律喜必须先拿下兴庆府,如此一来,即便萧定马上回转,耶律喜也有底气来与萧定好好地谈一谈了。
耶律喜可不想在兴庆府下与萧定火并之后自己来一场惨胜。
这样的胜利,有不如无呢!
耶律俊想来正在析津府看笑话吧!
拿下兴庆府,抄了萧定的老巢,不怕萧定不听话。
辽人的攻势,渐渐的有着不顾一切的趋势了。
而对于城内的指挥者们来说,机会,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黄河大堤之上,斑鸠没好气地看着身边的野猪,这家伙现在还没有好利索,但却硬要跟着自己一起出来,让他在藏身之地好好地休养,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话说重了,这家伙就说自己是怕他立了大功取他而代之,狗日的,要不是看他上一次舍命去堵截皮室军,斑鸠都想把他按在地上再揍上一顿。
这一次,他们的战马之上,挂着的是一把把镐头。
一镐头一去,一大块泥土就被挖了起来。
野猪受伤不能下力,只能在一边儿望风。
“狗娘养的,这一路冲下去,你们家那几十亩可就绝了收成了!”眺亡着月光下远处那些影影绰绰的村庄,野猪叹息道:“那可是大丫一年的辛苦呢!你这只死斑鸠可曾去洒过一粒种。”
“关你屁事!”斑鸠怒发冲冠,这狗娘养的,就一直还惦念着自家老婆呢!自己把二丫说给他都不愿意,二丫那里小了,不都十三了吗?翻年都十四了。“打赢了这一仗,要啥有啥,这点子粮食,没了就没了。”
“你只死斑鸠一看就没有种过地,这一场水下去,不止是今年要绝收,接下来几年,土地都是不行的。”野猪一脸的不屑:“大丫是瞎了眼睛怎么看上的你,像我,长得比你壮,打仗先不说,至少种田比你强得太多。”
“老子官儿比你大!”斑鸠拄着锄着,冷笑道。
野猪哼哼着掉过头:“你等着,老子有一天肯定要比你官儿大!等这一仗打完,老子就申请调队。”
“真要走啊?”听到野猪的语气,斑鸠愣了一下,凑了过去:“我都说了,把二丫许给你了,她们两姐妹,长得多像啊!还是别走了!”
野猪忧伤地看了一眼斑鸠:“老子的心思你不懂。肯定要走,走定了。”
看着野猪决绝的神情,斑鸠勃然大怒:“走便走,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就算你当上了将军,回来了,照样得给老子行礼,老子肯定一辈子压你一头。”
愤怒地斑鸠挥舞着锄头如雨一般落下,一块块泥土飞溅而起。
而在这段黄河大堤之上,像斑鸠这样挥舞着锄头的士卒,不下千人。
今夜,黄河将决堤。
今夜,黄河水将从这里一泻而下,而兴庆府,就在改道洪水的必经之道上。
这些游历在外的西军游骑,在辽军开始攻击兴庆府的时候,便一支一支地向着这里开始聚集,统带他们的周焕,这位广锐军过去的骑将,向他们下达了决口黄河的命令。
这里,距离兴庆府有好几十里地。
但对于奔腾咆哮的黄河水而已,也只不过是瞬间即至的距离。
一数水流淌过了缺口,流向了下方。
缺口处的死士转身便跑。
在他的身后,手臂粗细的水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起来,进行最后挖掘的几个士卒拼命向上攀爬着,最后他们干脆是被系在腰上的绳子拖着在跑。
轰隆一声响,水冲开了缺口,一泄而下。
然后,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第三百六十七章:胜利与失败的代价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胜利和失败,有时候也是这样。
耶律喜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在向着自己招手,兴庆府马上就会落到自己的手上。
当然,自己不会像以往征服的那些地方一样,让手下的士卒们去杀伤抢掠一盘,虽然这最容易让麾下的士卒得到满足。
如果萧定在横山以北被宋军击败,或者与宋军来了一个两败俱伤,那自己倒是不介意这样做,一个没有了实力的家伙,不值得自己在他的身上花费太多的心思了。
但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让耶律喜有些震惊,宋朝败得很干脆,萧定的实力,基本上没有受到损失。
既然萧定还拥有强悍的实力,那么,他就还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合作伙伴。
被自己攻下来的兴庆府,将会成自己自己与他谈判的筹码。
一个破败的、死光光的兴庆府是没有价值的。
反抗的军队可以被杀掉,但里头的百姓、士绅以及那些官员、将领们的家眷,则要好好的保护起来。
想来耶律俊正在析津府看着自己,很是希望自己在攻下兴庆府后来一场烧杀抢掠,然后与气急败坏回师的萧定再来一场火拼吧?
萧定实力未受损的情况之下,自己对上他,就算不输,损失也会极大的,这样一来,还怎么与耶律俊斗呢?
想要站在同一个舞台上起舞,最起码双方的实力要对等啊!
一个乞丐永远是无法与一个乡绅去比谁手里的钱更多的。
今天,大队人马已经杀上了城墙,与对手纠缠了很久才被赶下来,就差了那么一丢丢,城里已经黔驴计穷了,能用的手段也都用了。
明天,自己将会派出一半皮室军夹杂在头下军与宫分军之中对兴庆展开最后的进攻。
一锤定音。
晚间的军事会议已经作了最妥善的布置,每一个人都清楚了明天将要做什么。
耶律喜希望明天自己能在兴庆府的那座不输王宫的府第之内过夜。
带着美好的期望,耶律喜睡得极是香甜。
他做梦了。
梦到萧定率部归来,匍匐在自己的脚下,乞求让他成为自己的属下,他的那些骁勇的部下,也在他的身后跪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多么的舒爽啊!
萧定归顺,便也意味着整个西北之地落入到自己手中,甚至包括了萧定刚刚打下来的宋朝的陕西之地。
这个功劳,自然也会顺势落在自己的头上。
老七,你拿什么和我比呢?
你辛辛苦苦地筹谋了多少年才取得现在这点成果,而我,只不过是打了一场仗,就取得了不逊色于你的成绩。
这才是一个上位者该做的事情啊!
用汉人的话来说,这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耶律喜大笑起来。
笑得整个天地都摇晃了起来。
他从梦境之中醒来。
整个大床是在摇晃,便连地面也在震颤。
大床是被护卫拼命在晃动,而地面的晃动……
耶律喜从床上一跃而起。
耳边传来了疯狂的吼叫声,密集而又凌乱的马蹄声。
袭营么!
兴庆府里的敌人袭营么?
可是自己明明安排了人马警戒的。
“我要杀了答思!”耶律喜吼了起来。答思是今天的值勤将军,所有的警戒归他负责。
“殿下,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护卫们甚至来不及与耶律喜废话,直接把他从床上扯了起来,然后拖着他便往外跑去。
马就在帐外,直到骑到马上,耶律喜才恍然看清楚,没有敌人,一个敌人也没有看到,但绵延十数里的自家大营,全都乱了。
月光之下,一道亮晶晶的东西,正迅速地接近着这里。
“黄河大堤决口了!”一名护卫带着哭腔大声吼叫着,翻身上马,同时给了耶律喜的战马重重的一鞭子。
逃亡!
所有有马的,全都翻身上马开始逃跑,没有马的,撒开两条腿狂奔。
他们要与汹涌而来的洪水比拼速度。
这是生死时速。
跑自然是跑不过的,但可以在洪水赶上自己之前,找到一个高地,这是生存的唯一希望。
当一切都明了的时候,耶律喜整个人在马上却是茫然失神了,连两眼都没有了焦距。向前奔逃全是靠着忠心耿耿的护卫牵着他的战马,前面有人在开路,但凡是挡在他们之前的,都被这些皮室军毫不犹豫地砍翻在地。
皮室军的战马,自然是最好的。
同样,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这些亲卫,仍然还保持着基本的建制。
有人在抢马。
没有马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向经过自己的那些有马的人下手,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四条腿,总是会比两条腿跑得更快。
这样的事情多了,有马的人自然也就长了一个心眼儿,刀出鞘,枪平端,但凡视野之内看到有没马骑的人意图靠近自己,立时便抢先下手。
自相践踏。
自相残杀。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汹涌的洪水扑天盖地而来。黄色的浪头似乎是从天下压将下来,哗啦一声,被他覆盖的所有一切,便全都不见了踪影,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便已经成了水中飘飘浮浮的一些东西了。
水过之处,不管你是骑马的,还是跑步的,不管你是钉在地上的大帐,还是一台台大型的攻城器械,全都被拔地而走变成了碎片。
大水席卷一切。
兴庆府城头之上,张元、雷德进、拓拔扬威以及无数士兵们就站在灯火通明的城头,他们看着那毁天灭地的潮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