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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公,等他们小两口过两年生了孙子之后,就去泉州那边陪你,你觉得如何?”举着酒杯,萧诚笑吟吟地道。
郑则仕微怔,但马上就反映了过来:“抚台,老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嫁到这里,家里老妻却是伤心得很呢,她的几个哥哥也是思念得紧,要是过两年能回去定居,那真正的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韩锬提着酒壶却是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去泉州干嘛呀?正想说话,萧诚似乎不经意经扫了他一眼,他顿时又将话咽了回去,看起来这是二郎的主意,至于为什么,只能等后头再问了。
除了韩锬不理解,这一桌的其它人,却都是心知肚明。
萧诚这是要把手伸到泉州去,郑则仕的船队,将来便是联合会的水师,完全掌握在郑则仕的手中,联合会的其它人,怎么都不可能放心的。
但联合会的其它人的夹袋里,委实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来的水上人才,而且生硬地安插人进去,必然会让郑家反感,让郑家的女婿过去,则名正言顺。
众人笑着举杯,萧诚顺手将韩锬撵去了另外一桌敬酒,那边一桌,大部分都是武将,对韩锬可就不会那么客气了,不灌上他几杯,大体上是走不出这间屋子的。
不过今天嘛,图的就是一个喜庆,便是喝醉了,又有何妨呢?
萧诚站起来,正准备举杯邀饮,却见大门口,一名队将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回禀抚台,转运使胡屹胡学士到了,就在门外!”队将瞅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一张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愈发地红了一些,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胡屹?”屋里几人对视了一眼,除了韩钟与郑则仕,其他人却都是笑了起来。
田畴站了起来:“我代表抚台去迎一迎!”
杨庆笑着了站了起来:“毕竟是三品大员,代表的是汴梁,是官家、都堂的颜面,我们几个去迎一迎吧,两位抚台,岑老爷子却是只管安坐便是!”
萧诚笑着点了点头。
田畴招呼了一下另一桌的那些人,在杨万富的带领之下,那些武将也站了起来,跟着田畴向着外面走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一路转运使,并不必于听命于安抚使,两人算是两条线上的官员。按理说,萧诚是该出去迎一迎的。
毕竟论起资格来,胡屹可比萧诚这位新晋的大员要老得多,而且还是他老子的同僚。
虽然其与萧禹真说起来还算是仇人。
不过这人明显是来贵州路当钉子,作恶人的。
这一点,双方都是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萧诚又何必还要给对方面子呢?
相反,他还要狠狠地落一下对方的面子才是正经。
他需要让贵州路上上下下所有官员、豪绅以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明白,这个人,在他萧诚这里不受欢迎,你们要怎么干,看着办!
至于岑重,就更没有道理出去迎接胡屹了。
不管是资历还是品级,岑重可比胡屹要更出彩。
“下官田畴,见过转运使!”田畴笑着抱拳,拱手行了一礼。
“思州田知州?”胡屹不敢怠慢,亦是抱拳还礼,眼睛一扫,看到了一边的杨庆,赶紧又转了一下身子:“杨知州?”
田畴呵呵一笑:“转运使,如今我们已经不是了,杨公现在是知遵义府,田某现在是黔东南知州,哦哦对了,您在路上,可能还不知道贵州路上的一些变化,萧抚台将贵州路分为了六府三州,今日大家伙可都聚在这里,来来来,诸位,都自己在转运使面前来报报名号吧!”
“六府三州?”胡屹脸色变白,这样的大事,萧诚说干就干了,而且还把官员都任命了,大宋治下,别说是一府了,便是一地知县,也得是都堂任命,官家钦准,他萧诚,这那里把都堂把官家看在眼里了?
他回头,看向刘凤奎,却见刘凤奎低眉顺眼,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对方所说的话。
“萧抚台呢?”
田畴微微一笑,侧身相让道:“抚台正在屋内相候,转运使,请!”
“他倒是好大的架子!”胡屹深吸了一口气。
“萧抚台凭一己之力,替大宋新立贵州路,居功至伟,所以架子大一些,那也是当得起的。”杨庆抚着花白的胡子,笑道。
胡屹气得一个倒呛,杨庆话说得隐讳,可内里的意思,不就是暗戳戳地讥讽他胡屹当年被萧禹评了一个无能之辈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一点面子也不讲
一脚跨进门内,胡屹自然是一眼便看到了正中位置那张八仙桌上居中而坐的岑老夫子,然后才看到了左边的萧诚,右边的岑重。
萧诚倒是没有大刺刺地坐在那里,不过此刻的他,手里拿着筷子,半弯着腰,正将一箸青菜挟到上首的岑老夫子面前的碗里,在胡屹看向他的时候,他恰恰地便也歪过头来,以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姿式,打量着胡屹。
而岑重的筷子还停留在嘴边,一块片皮鸭一半在嘴里,一半还留在筷子上,斜着眼睛,看着跨门而入的胡屹。
一股心火,卟哧一下便从丹田之内直扑脑门儿,胡屹险险地便要怒吼出声了。
无礼!
无礼之极啊!
你萧诚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到了,不去门外迎接倒也罢了,毕竟你是抚台,但在门内,你至少也要装个样子吧,这样大家在大面儿上还能过得去是不是?
你这是准备直接撕破脸吗?
在这一点上,他猜得还真是不错,萧诚还就准备直接撕破脸。
他要上都堂,包括那位官家明白一点,我萧某人顾全大局,愿意为大宋的西南稳定出力,甚至还一门心思地想着为大宋开疆拓土,但为的,可不是你们这些人,是为了中华文化进一步向外扩张并且要落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萧某人便能容忍你们蹬鼻子上脸,明明知道这厮是来搞破坏的,还要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今日,萧某人就是要大大地落一下他的脸面,也让这贵州路上上下下都明白我的心思,免得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家伙首鼠两端,糊里糊涂的便走错了路、站错了队,最终落得没了下场。
这些人不管怎么说,都在我萧某人开发西南的时候出过力,流过血,能不让他们犯错误,自然就不能让他们犯错误,这也是对他们的一个保护的手段。
如果在我摆出了这样的一副模样之后,还有人要贴上去或者被胡屹拉了过去,那萧诚只能奉送他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除了胡屹跨过了门槛,其它人都留在了门外,便连杨庆和田畴都没有进来,而刘凤奎也袖着手,仰着头,似乎在一门心思地欣赏着大堂之上那入木三分的一副匾额。
屋里有三位大佬,外头的人自忖还没有资格去插手这三位掐架,所以还是留在外头看个热闹的好。
屋内短暂的凝滞之后,终于还是由胡屹打破了沉默,他强忍住怒火,拱手道:“萧抚台!”
屋子里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岑夫子含在嘴里的一口酒,咕咚一声吞了下去,岑重将半块鸭子塞进了嘴里嚼巴了起来,萧诚却是放下了筷子,直起身来,半转身看着胡屹,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胡转运使啊,这天寒地冻的,倒是赶得急,短短时间便从汴梁到了这里,倒是萧某人有失远迎了。”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不敢不急!”胡屹绷着脸道。
萧诚点点头:“明白,明白。听先父曾经说过,当年转运使在三司任上的时候,向来便是最早去,最晚走的,哈哈,哈哈哈!”
胡屹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是气得了极点,站在外头看热闹的文武官员们有些不明白,但马上便有明白的人低语解释为啥抚台短短几句话便将对方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可都是有典故的啊!
强将一口老血咽了回去,胡屹冷厉地道:“今年国计艰难,便连官家一日也只两餐,一餐也只二荤二素一汤五个菜而已,后宫其他人更是只有一荤一素一汤,都堂都取消了从外面叫食,而是自办了一家小食堂,每日定量,倒是抚台这里,大摆宴席,桌上山珍海味,这一桌,怕不要十好几两银子吧?”
萧诚一笑道:“转运使这可不知了,今日这酒宴,花费的并不是官帑,而是郑大官人出的钱,郑大官人就这一个女儿,愿意大把花钱。这人家的私财,正大光明赚来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二来嘛,转运使在三司工作过,当知道,钱花起来,那才叫钱呢!今日这婚宴,鸡鸭鱼鹅之类的,大概买了千把尺,使得贵阳周边农户家里的这些家禽价格飞涨,农户可是大赚了一笔,而其它的酒水、小菜等等,不知让多少周边的人赚得盆满钵满,可以过一个肥年。而因为这些生意做成了,官府又可以从中获得一些税收,恰恰就是一箭数雕之事啊!官家不懂经济,以为自己节约便能让国家富裕,转运使可是在三司做过事的,怎么也会这样理解呢?”
又是一口老血险些喷将出来,这萧诚还没完没了地揪着他的黑历史的小辫子了,当真是不当人子。
“照你这么说来,穷奢极侈倒是有理了吗?”胡屹怒道。
“非也非也,转运使不要偷换概念。”萧诚笑着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菜肴,道:“转运使请看,这桌上所有的菜肴,都是在本地可以买得到的,全都是产自我贵州路上百姓们家中,便是这些较为珍希有山货,那也是百姓们上山去采集而来的。转运使,我倒是听说你特别爱吃鸡舌,有时一餐杀鸡上百就为了凑一盘鸡舌,那才是真正的穷奢极侈吧?”
“那这酒呢?莫非酒也是百姓们自酿的吗?”
胡屹开始挖坑了,因为酒可是专营的,想要酿酒卖酒,那得有朝廷颁发的执照,否则是要坐班房的。
“转运使高明,还真是百姓自酿的。”萧诚大笑起来:“不过这酒,倒也不需要什么执照,这酒啊,是百姓们靠山吃山,用山里的野果酿就的果子酒,其味甘甜,回味悠长,不过以前呢,酒虽好,却是巷子深,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萧某人准备把其推出去,这可是一个大产业啊!能赚很多钱的,能让老百姓的兜儿里迅速地鼓起来,酒这东西,只要酿出来,就不怕卖不出去是不是?而且又不消耗粮食,多好的事情啊!”
挖坑失败。
果酒,当然不在朝廷禁止之列。
看着对方喘着粗气一时之间无话可说,萧诚却是又道:“转运使,今日是郑大官人嫁女的大好日子,不是我们抚台衙门与转运使衙门的公务会晤,这些事情,不妨留在以后再说,如何呢?”
正无处下台的胡屹闻言倒也是点头,眼下可是说得越多,也就丢脸越多了。
不过萧诚说了这话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难道不应该在此时邀请自己入席吗?
胡屹瞅着萧诚,萧诚也看着胡屹,半晌,萧诚才眨巴着眼睛道:“胡转运使,还有事情吗?”
胡屹已经能尝到嘴里有腥甜的气息了,眼珠子都红了。
“今日胡某专程前来拜见抚台,倒不知抚台把我安置在什么地方?”
“哦,原来如此!”萧诚恍然大悟,大声道:“田易,田易。”
院子外头的田易好不容易才挤了进来,他级别低,门窗这样的看热闹的好地方,轮不到他。
“抚台有何吩咐?”
“转运使的住处可安置了?”萧诚问道。
“自从知道转运使要过来,便再准备了,只不过现在贵阳府这情况,实是在没有找到太好的地方,不过在下已经准备好了一顶军帐,一应物事也都是备齐了的。”田易连声说着,转头看向转运使:“转运使现在就要过去吗?那下官给您带路。”
萧诚点了点头:“本来呢,如果不是韩锬大婚,这府衙虽小,也还是能给转运使腾一间房子的,不过不巧啊,现在这府衙实在是住得满满当当,让人家新婚夫妻腾房子不吉利,转运使大人大量,就不要与其计较了,且辛苦几日,一定重新安排,田易,听到了吗?”
“下官听到了!”
胡屹只是气得浑身颤抖,转头便向着门外走去,大门外的官员们倒是轰然向后退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走了几步,胡屹突然又站住了,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扫向周边的所有官员,厉声道:“某家奉官家钦命来贵州路负责转运,回头自当请诸位详谈。”
丢下这句话,然后昂头大步而去。
一众班直本来以为来了这酒宴,至少可以蹭上一顿丰盛的吃食,到时候再去恭喜一遍,指不定还能弄些赏钱,那郑大官人是个有钱人,不会在意这些。不曾想,赏钱看不到,连吃食都没有,居然是饿着肚子走了。
大家都是玲珑剔透人,看着这两位长官的态度,只怕接下来还要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