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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满与马尚欣喜之余,却又有些震撼。
韩冲带的兵,那可是从贵州路各军之中抽出来的精锐,他们本来以为这三百人,才会是岳腾的心尖尖,是亲儿子,他们顶头算是个干儿子,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军队就要拧成一股绳,两人再度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
两人告辞离去。
“真让他们两个去接应?”韩冲问道。
“这一次是击溃战,而不是歼灭战!”岳腾道:“二郎的意思,还是想尽可能多地收服石门蕃部,南广和马湖与石门同出一源,彼此之间很多都是相识的,说不定便能让更多的人投降。”
韩冲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这两年,他们在威宁可过得并不好,粮草接济不上,又要时时与我们争斗,各部早就怨声载道了,再加上董奎又不能公正对待各部,反而生出吞并之心,这一战,兴许费不了什么力气。”
“董奎的易娘部,还是有颇有实力的,吞并了数个部落之后,他麾下能战的骑兵数量超过了三千人,算是一个劲敌的。再加上大理布置在威宁的数千步卒,整体上来说,还是相当可观的。”
“这一战,我们先拿下董桢部,董桢部拥有一千余骑兵,近三千步卒,横亘在威宁边境之上,这支部队,占据了威宁三分一强的实力,灭掉了他,董承在威宁可就呆不住了。”
“大理会再派援兵来吗?”
“大理国自家屁眼儿里流鲜血,那里还顾得上他?”岳腾大笑了起来:“听说,善阐府都要发生叛乱啦!”
“还别说,吴可那个小白脸,还真是够阴险的!”韩冲笑道。
“可别胡说八道。那家伙记仇得很,知道了你骂他小白脸,小心他收拾你!”岳腾道。
“我怕他个屁啊!”韩冲道:“我是二郎家出来的,他是夫人家出来的,咱井水不犯河水!”
岳腾撇撇嘴。
细雨蒙蒙之中,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扎下了营帐,远处,隐隐可以看见一大片的军营,邬惊冷冷地看着那边,眼里不时闪过凶光。
有马蹄声传来。
片刻之后,数骑出现在了邬惊的面前。
“邬头人!”领头的军官拱手。
“董春将军。”邬惊没有下马,只是冷冷地还了一个礼:“董族长没有粮食借给我们,没得办法,我们只能去对面弄一点了,将军能不能行个方便,先借我们一点米粮,让弟兄们吃饱肚子还过去干这一票,回来的时候,必须厚报。”
董春干笑几声:“邬头人,今年日子艰难,您也知道,我们这里也半饥半饱呢!”
邬惊大怒,摧马向前:“我自去找董桢说话。”
“慢着慢着!”董春一把抓住了邬惊的马缰绳:“头人,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就算再艰难,我们也会挤一点出来的。您放心,放心,入夜的时候,一定就能送到的。”
“那算我承董将军的情了!”邬惊冷漠地拱了拱手。
董春的眼光扫过这一群破烂得如同家花子一般的家伙,不会超过三百人。
芒部还有五百能战之兵,出来三百,两百护家,倒也说得过去。
大头人一直想将芒部吞并了,但始终没有如愿,就是因为这个邬惊一直横在中间。这几百兵倒也不说,主要是芒部里有上千的妇人还有孩子让人垂涎三尺。
退到威宁的易娘部,当初将家眷可都丢在了老家,能跟着跑出来的,着实不多。
女人和孩子,是一个部族的未来。
但愿这邬惊这一回过去之后死在那边,那就一了百了,大头人也能得偿心愿了。
没有了邬惊的芒部,除了乖乖地被并入易娘部之外,还能怎么着呢?
第四百四十四章:破杀
四更时分了。
邬惊席地而坐,对面是昨天入夜之后才赶过来的乌撒部头人蒯鹏。
乌撒部与芒部一般无二,也只来了三百余人。
营地里三更开始就埋锅造饭了,此刻,饭菜的香味在简陋的营地里飘扬着。
说是营地,还真是抬举了他们。
芒部与乌撒部,昨儿个晚上基本上就是那么裹了一条毯子往草地上一躺而已。
由于隔着他们不到数里地,便是董桢的军寨,他们甚至连个放哨的士兵也没有留下。
有士兵给两位头人送来了今天的饭食。
粗瓷大碗里装满了糙米饭,因为上面淋了一大勺肉汤,再加上采摘而来的野菜,的确是香气扑鼻,对于这两支一直在饥饿的边缘之上挣扎的部族来说,当真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折了两根树枝当作筷子,两人也不说话,三下两下扒完了碗中的饭食,随手将碗丢在了一边。
“阿头部,易溪部大概也就是这样没有了的吧?”蒯鹏语气幽沉,整个人似乎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一个恶鬼,削瘦,阴沉,如果说他还有些人气儿的话,那也就只是那一双眼睛了。
事实上现在的邬惊与他也差不多,只不过邬惊比四十出头的蒯鹏更年轻一些,所以显得好看一点点罢了。
任谁将一支数千人的部落的生死存亡扛在身上,一步走差便是满盘皆输,身死族灭的下场的时候,都不会轻松到那里去。
穿过边境,去对面抢食。
这样的事情,阿头部与易溪部去年已经这样做过了。
毕节那边,的确比威宁这边要富庶得多,随随便便找上一个村子能掠夺而来的,便能让一个几千人的部族,安安稳稳地过上一个来月。
可问题是,那边的驻军,是天狼军。
是在叙州击败了他们的天狼军。
不过去抢,得饿死。
去抢,有可能会被杀死。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失去部落的一切,被其它的大部落吞并,比方说被易娘部吞并。
阿头部与易溪部选择了第二条路。
不出所料,他们惨败而归。
带出去的精锐战士,回来了不到三分之一。
然后,他们的部族也被易娘部吞并了。
阿头部,易溪部,消失了。
董奎就是这个算计着逃到威宁来的十几个部落的。
他大概是想着让石门诸蕃部最后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易娘部。到了那时候,威宁就完全属于他了,他也可以凭借着更为强大的实力,向大理讨要更高的官职,获得更多的援助,取得更多的财富。
当然,实力强了他,还可以选择投奔宋人。
“你说,我们打得过对面吗?”蒯鹏揪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嚼着,绿色的汁液从嘴角挤了出来,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极是诡异。
“要是打得过,我们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邬惊叹了一口气:“老哥,对面除了天狼军,又多了一支骑兵,大部分兵马来自马湖部和南广部。”
“这些叛徒!”蒯鹏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这些叛徒现在过得比我们好多了!”邬惊眼中满是羡幕之色:“家里有田有房有牲畜,好多人穿得起绫罗绸缎,一匹好马,在贵阳能卖上百贯钱,一只牛犊子,也是十好几贯钱。”
“邬惊,你说那马歇当真为了睡一个女人,就花了上万贯?”蒯鹏的注意力却在另外一件事情上:“不会骗我吧?”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根本就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邬惊叹道。
很显然,这件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也同样超出了蒯鹏的认知。
“莫不是天上仙女下凡吗?”蒯鹏瞪大了眼睛:“不然咋这贵?”
“屁!”邬惊啐了一口道:“我听那吴司长说了,叫什么扬州瘦马,就是扬州那边一些老鸨子把一些女子从小买来,好生教养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等到长大了,便卖出一个大价钱。说白了,就是一些高级一点的婊子罢了,那匹瘦马我看到了,瘦得跟个竹杆似的,哪有我们部族的女人壮实好生养!”
“狗娘养的马歇,也不怕天打雷劈啊!”蒯鹏痛骂着,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艳羡。“以后,老子也要去你说的那花间楼,瞅瞅那值上万贯一晚的瘦马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你舍得吗?”邬惊不屑地道。
蒯鹏怔了怔,才道:“现在是不舍得,但以后,就不见得了,那马歇以前又比我们能富得到那里去?以后,老子就不能发达吗?”
抬头看看天色,邬惊站了起来,紧了紧束腰皮带,道:“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咱们打好这一仗,活下来之后,再来说这些发财的事情吧!”
蒯鹏哧的一笑,指了指远处刚刚有些喧闹起来的董桢军营,道:“马上,他们就要开饭了,你说,他们是咱们的对手吗?”
“别忘了,这里只是董春一部,这只是董桢的左军而已,还有右军,中军!”邬惊抽了抽鼻子:“老哥,别忘了我先前跟你说的,一打起来就上头,最后坏了大事,你要是被围了,我可顾不上你的!”
“放心,老子一定跟着你的马屁股!”蒯鹏道:“几千口子呢,我敢随便上头吗?”
两人伸出拳头,重重地碰了一下,然后走向各自的战马。
下一刻,芒部、乌撒部各三百战士翻身上马,在头人的带领之下,缓缓向前而去。
除了极少数的一批军官,其它的士卒只当他们是要越过边界去抢劫毕节那边的人了。
那边很富,抢到粮食,抢到衣物,好回去让自家部族的女人孩子们吃得饱,穿得暖。
虽然前途很坎坷,有可能会死,但所有人,却都是斗志昂扬。
毕节,距离边境线数十里的地方,一处连绵十数里的军营如同一只巨兽卧伏在山脚之下,高高的刁斗之上飘扬着一面硕大的狼头旗,夜风之下,旗子被风在空中吹得舒展开来,那狼头便如同活了过来一般。
岳腾带着韩冲、马尚、盛满三名营将一路疾奔至此,距离营房还有着一箭之地的时候,已是老老实实的勒停了马匹,翻身下马,牵着战马一路走向辕门。
这里是天狼军的大营所在地。
除了斥候可以随意纵马奔驰之外,其它人敢在营前随意纵马,那箭楼和刁斗之上的箭手们,并不吝惜于赏你几支神臂弓弩箭。
天狼军治军森严,在整个贵州路上那是出了名的。
岳腾现在是天鹰军统制,王柱是天狼军统制,从级别上来说,两人是一样的,但王柱还兼着这一次战役的总指挥之责,岳腾自然便要听命于王柱。
两人以前见过数面,说起来都是北方边军出身,两人倒也算是有渊源的。
王柱的大帐之中灯火通明,十几个偏将、营将、裨将、牙将等站满了大帐,被紧急招来的岳腾一看就明白,这是要打大仗了。
“要对威宁下手了吗?”岳腾兴奋地径直走到了王柱的虎案之前,大声问道。
王柱也站起来,冲着他拱了拱手:“岳将军来啦!正是如此,还请岳将军不要怪罪,这一次的作战行动因为涉及到一些我们在威宁那边的内应,所以一直到现在,还只有安抚使,我以及吴司长知晓,不是有意要瞒着岳将军。”
岳腾看着另一侧站着的吴可,摆了摆手:“王将军多心了,岳某是军人,只管奉命行事,不该问的,自然不会多言一句。”
“那好,既然人都到齐了,王某现在就正式下达作战命令!”王柱脸上笑容消失,变得冷峻起来:“诸位,收复威宁,消灭董奎,只是我们攻取大理的第一步。这一步踏稳了,走实了,后面的就顺理成章,要是这一步踏空了,影响的将是我们整个的作战计划。”
“诺!”大帐内,响起了雷鸣般的应和之声。
“攻取大理,抚台精心谋划了数年之久,天狼、天鹰率先而出,这是我们的荣耀!”王柱道:“谁让这个荣耀变成了污点,老子就活切了他!”
屋里热烈的气氛顿时便凝重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当日头在天下往西偏去的时候,岳腾带着麾下三名营将率先出营,打马一路狂奔向自己的驻地。
一刻钟之后,天狼军大营也开始动了起来。
先是骑兵出营,紧接着步卒一队队地开出了营地,最后,辎重后勤们匆匆拔营而起,一辆辆的马车载着粮草、军械等物,向着威宁方向迤逦而去。
邬惊摧马不紧不慢地走着,看起来轻松写意,只是他握着刀柄的手上却是青筋毕露。
前方就是哨卡,那里有十几名士卒正端着大碗在吃着早饭,看到他们过来,还笑呵呵地打着招呼,在哨卡的左侧百余步的地方,董春的大营辕门已经打开,一队骑兵正从内里走了出来,他们准备去进行每天例行的早间巡逻。
渐行渐近。
那支巡逻的骑兵拐向了右边的道路,辕门前,士卒正准备将拒马一些物事重新摆好,辕门也准备重新关闭,邬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呛的一声抽出了刀,两腿微微一夹战马,马儿一声嘶鸣,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