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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更担心的,倒是高迎祥回来击溃董羡部之后,内部的问题怎么解决?
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弟弟成为皇帝?
就算他能,迎瑞敢放心让一个什么都比自家强的哥哥手握兵权?
可立皇帝又不是过家家,还能到时候说换就换一个啊?
如此做,威仪何存?
头痛。
吴可抱着刀靠在城头,一天前,他作为青壮报名参战,因为悍勇,他甚至仅用了半天时间,便荣升为小队长,手下带了十几个兵。
今日白天一场激战,吴可手中一柄刀,斩敌十余,得赏银子十两,现在这块灰扑扑的银饼子就躺在他的怀抱里呢!
作战的时候,吴可对于城外的人可不会有丝毫留情,你死我活,你不砍他,他要砍你呢!当然,最让吴可痛苦的便是他还不能完全展示自己的本领,一个青壮,你杀人杀得如此利落如此有经验,只怕会让人起疑的。
所以从生涩到慢慢熟练的这样一个过程,吴可要拿捏得很小心才行。
所以吴可也只能让自己受了一点不轻不重的伤,此刻,左臂之上被拉的一刀,又隐隐作痛起来。
怀里就揣着上好的金创药却不能用,就只能简简单单的用布条子绑一下,那血还丝丝往外渗呢!
白日作战,休息了半晚,下半夜城外的董军终于消停了,他们这支军队便又被轮换上来警戒了。
快点结束吧!
这样,自己就可以回家了!
自己目标太大,在大理内部,不见得就没有人认不得自己,所以继续潜伏这样的事情,自己是不可能做的,而且,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此冒险的事情,也不可能让自己来做。
等到主持完眼前的这一摊子事,就可以回贵阳了,继续潜伏的事情,将会交给司里其他的人来继续完成。
毕竟要完成抚台完全拿下大理的愿景,只怕还是需要几年时间的。
虽然睡了前半夜,但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浓重的睡意袭来,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当然,也是最为让人困乏的时候。
探首城外,一片寂静。
但吴可知道,极致的安静,反而是不正常的。
这样的时节,致少应当还能听到虫子的鸣叫或者那些雀鸟夜枭掠过的声音,但什么也没有,只能说明在那一片黑暗之中,隐藏着一些人眼很难发觉的东西。
白日里的那一场激战,让城外完全变成了一片废墟。
此刻那躺着的坐着的站着的无数死尸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活的!
按照约定,对方的步卒,此刻离城墙不会太远,而他们的骑兵,此刻也应当在远处枕戈待旦。
抢下外城门,然后还有翁城这样的一个要命的地方呢!
他站起身来,返身回看,此刻,内里的翁城门是开着的,有人正在里头布置着一些陷阱之内的东西,激战之时,有时候也会故意打开外城门,引敌人进入到翁城之内,然后再关门打狗。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理智。
明明知道城门莫然其妙的打开必然会有诈,但在前仆后继的攻击者的推动之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向内里涌进,然后,便在翁城之中迎接着死亡的洗礼,如此狭窄的地方,如此险峻的翁城,进入到里面的人,除了死亡,并不会有别的什么出路。
吴可晓得北门的那个姓盛的将军,准备明天还这么一出了。
因为在白天,北门突然间便承受了比往日数倍的压力,明天如果敌人再来,他准备让对手好好地尝一下什么叫人间地狱。
一般这样惨烈的场面干上一回,会让敌人消停好多天。
吴可听王柱他们讲过,在河北战场之上,他们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人肉的香味,足以让一个哪怕是杀人如麻的家伙,在好多天之内,闻到其它肉的香味都会呕吐。
抬头,火把映照之下,乌云压顶,似乎随时都能平平地将人拍在地上。
天气燥热,心头烦闷。
吴可计算着时辰,然后抱着刀,慢悠悠地向着翁城城门绞盘那边荡去。
走过一个军士的时候,他冲着对方努了努嘴,对方会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北城门上,大约有二十来个自己人,其实有三十出头的,不过白天一场恶战,他们被杀死了。
说起来很讽刺,他们混上城来,本来是准备替城外的友军在晚间打开城门的,结果,在白天的战斗之中,因为他们的缩手缩脚施展不开,他们反而被攻上城头的敌人给砍死了。
当然,也有人死于流矢和其它意外。
战场之上,就是这么的不可预测。
吴可看到了那个姓盛的将领,听说是盛宏的本家,盛宏这一次是鱼跃龙门,因为首倡禅让,逼段正兴退位,因而成为了现在城内最为炙手可热,权势最大的家伙之一,当然,他也是城外这些人最恨的人之一。
姓盛的将军在绞盘附近指指点点,似乎在安排着什么,不时还俯身对着翁城内说着些什么,在他的身边,跟着四五个护卫。
吴可再度看了一眼通往城下的斜梯,斜梯下方的城墙根上,有几百个士卒正在那里倚墙睡觉,其中也有几十个自己人。
到时候,便要靠这些人守着斜梯了。
吴可手扶着腰刀,稳稳地向前走去,他的目标,自然便是那个盛将军,然后,还有那具绞盘,破坏绞盘,翁城里那个重达千余斤的石门,便再也无法落下去关闭了。
北门处,白姓汉子靠近了城门绞盘的士兵附近,从腰间拔出了匕首贴到了对方背后,然后一手捂嘴,一手抹过了对方咽喉,一声闷哼,那士兵倒在了地上。
北门之处,如法炮制,顷刻之间,便有好几个守军倒在了地上。而白姓汉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擎起一枚火把,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与此同时,另外几个人猛然用力,开始转动绞盘。
沉重的城门,开始缓缓被吊起。
而在城门开始升起的当口,城外猛然爆发出了呐喊之声,先前毫无动静的战场之上,突然之间便从地上跃起了无数的身影,他们向着城门处冲锋而来。
而在更远处,马蹄隆隆,显然,骑兵也开始冲锋了。
前面潜伏的这些步兵的用处,就是要夺取城门,然后守住城门,等候大队骑兵的突袭。
突然的变故让盛姓将军愕然抬头。
但马上,他就明白了什么。
“有奸细,杀了他们,放下城门!”他大吼起来。
吴可猛然加速向前冲去。
“什么人,站住!”几名盛姓将军的护卫拔刀抢上来。
吴可丝毫没有减速,拔刀。
几声闷哼,吴可身上添了两道伤口,但同时,他也宰掉了两个对方护卫。
以伤换命的打法让另外两名护卫稍有迟疑,吴可已是加速冲过,把他们甩了后方。
盛姓将军冷笑拔刀,不仅没逃,反而迎了上来。
心头大喜的吴可抬起了他的左手,一柄黑黝黝的弩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没等盛姓将军反应过来,哧的一声响,弩箭脱弦而出。
两人正在相向而行,十数步的距离,别说是一层铁甲,便是两层,吴可手中的弩机也能给你洞穿。
盛姓将军惨叫倒地,吴可瞅都没瞅他一眼,弩箭之上抹了毒,又命中这家伙的要害,他活不成了。
盛姓将军的倒地,在城头引了一阵子慌乱,而吴可,已是扑到了翁城城门绞盘之前,重重一刀劈下,火星四溅之,绞盘上那小儿手臂粗细的麻绳已是断了一半。
有敌人扑了上来,吴可绞着巨大的绞盘疾走,一边招架着对手的攻击,一边抽空子便砍绞盘一刀。
城墙之下的敌人被惊动了,在呐喊声中想要沿着斜梯冲上来,但斜梯此时,却被几十个同样穿着他们军服的人牢牢把守着,想要上城,就要先把这些人杀光。
城门刚刚开了不到两尺高,外头的那些部队已是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他们呐喊着向前,穿过城门洞子,进入到了翁城之中。
翁城之中正有几十个人在布置着陷阱,此刻,有人向着城内逃去,有人却是拔刀迎向了敌人,也有人不顾一切地举起火把,点燃了刚刚布置的那些引火之物。
火舌腾地一声在翁城之中燃起。
但所有这一切,都已经无法阻止城外的敌人迅速地杀进翁城。
翁城的城门无法放下阻隔敌军,而那刚刚引燃的不过是些引火之物,没有外头投掷柴草,火势便很有限,根本无法挡住敌人。
一群群的敌人淌过了火头,杀进了城内。
今天在北城之外,从天黑之后,董羡就开始了布置,上千最为精锐的士卒,潜伏在了白天惨烈的战场之上,当信号发现,不过数息时间,他们就能冲进城门。
而现在,他们做到了。
骑兵们已经看到了北城门此刻已经升到了五尺高,即便是他们,趴在马上,也可以冲进去了。
“杀!”骑兵们挺枪咆哮着,加速冲向城门。
吴可拖着刀在城上逃命。
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他吴可必须要让他在城内的合伙者认为他已经在这场乱战之中丧命。
然后,他就可以毫无破绽的脱身而去了。
没有人再有任何的证据怀疑贵州路曾经深度介入过这一场战事。
咱们的抚台,向来都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
呸呸呸!
罪过罪过!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理百姓能更早地过上贵州路百姓那样幸福的生活。
而为了达到这一目标,眼前些许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一切为了大中华!
脱身而去的吴可,隐身于黑暗之前的时候,再度回首看向杀声震天的这座城市。
再见,善阐府!
再见,大理国!
等我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大概率的,你已经变成了彩云之南--云南路。
第四百五十五章:师生
赵安趴在书桌之上,用手扒拉着一个球状玩具。
这是老师昨天送给他的。
老师说这玩意儿叫地球仪。
虽然赵安一向视老师为天人,觉得老师无所不能,无所不通,但对这个东西所表现出来的许多闻所未闻的知识,赵安还是觉得太过于匪夷所思。
我们就活在这个玩意儿之上?
怎么没有掉下去呢?
兴许也就是老师拿来逗自己玩吧?
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赵安赶紧让转动中的地球仪停了下来,然后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双眼睛盯在书上,作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赵安今年已经十岁了。
王柱带着他离开汴梁的时候,他还不到六岁。
记忆之中的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了。
只记得当时走的时候,一个女子哭得很是凄惨,王柱将军说那是自己的母亲。
而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映红了半边天的大火。
那烧起来的,便是自己的家。
然后便是颠沛流离。
直到找到了老师。
七岁开始启蒙,也就是启蒙的那一天,老师跟自己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自己是大宋的小王子,但却是被称为逆王的荆王的后人,所以,身份是万万不能对外头人讲的。
虽然只有七岁,但赵安也知道,逆王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老师竟然敢收留自己,这份胆气,也是不小了。
不过再大了一些,知道得也多了一些,老师也从来没有想瞒过自己什么,所以自己终于也大概地了解到了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难怪老师敢收留自己而不怕朝廷的诘难。
因为他本身,就成了朝廷的逆鳞。
从自己满十岁开始,老师便开始带着自己出入一些重要的会议。
而自己的身份,不是赵安,只是老师身边一个普通的学生,在外人看来,这是老师对自己的重视和栽培。
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似乎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了。
只记得当时在一个极为小型的聚会之上,老师让自己向几个人郑而重之的行礼,而那几个人,也都一一起身还礼。
一声轻轻地咳嗽,赵安转头,果然便看见老师带着笑意走了进来,他赶紧站了起来,垂手敛眉:“老师,您来啦?”
萧诚点头微笑,走了进来,盘膝坐在了他的对面。
“今天有什么要问的吗?”伸手拿过赵安面前的书本,随意地翻了翻,萧诚问道。
萧诚对于赵安的教学,与一般的学堂大为不同。
那些启蒙式的教育,平素基本上是由其它人来完成的,萧诚压根儿就没有这个时间。要不是岑夫子,要不就是罗信,过去李防也教过一阵子,反正谁跟在萧诚身边管勾机宜或者参谋的时候,都还要附带着教一下这个学生。
而萧诚面对赵安的时候,都是答疑式教学。
赵安问,萧诚答,或者是萧诚问,赵安答。
然后萧诚再对赵安的疑惑或者不解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