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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以来,官家对萧氏一家,可谓是简在帝心啊。
先是萧禹上位,接着便是萧定入朝述职,升官那是必然的,现在官家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官家,此事不妥!”他站了起来,抱拳道:“即便那萧家二郎能上得文德殿,但终需再过上一关,如果确实才能出众,官家点他为三甲甚至是状元也无妨,如果不是而官家强行点之,则对其他人何其不公也?而且三甲的卷子可是要公之于众的,到时候才不符实,不免也让萧公被人指摘!”
被罗素一顿指责,赵琐不由苦笑:“相公言重了,朕也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
“官家可是金口玉言,万万不可随言许诺!”罗素板着脸孔道。
一边的陈规看不下去了,道:“介山,何需如此,今日此屋之中,除去你,我,也就只有克明了,难不成还会把官家的话传出去不成?我们不说,哪个知道?”
陈规所说的克明,便是如今的上四军都指挥使的张超张克明了。
听了陈规的话,张超微微点头。作为一名武将,作为皇帝最为心腹之人,对于罗素罗相公对官家如此指摘,自然是心中不愤的。
其实屋里还有两个太监以及数名宫女,不过在陈规眼中,他们自然也是算不得什么人的。
罗素躬身向赵琐行了一礼,道了自己一个不是。心中却是暗喜,他要的,就是陈规这句话。有了这句话打底儿,官家今日所说的这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现在官家对萧家似乎是厚爱异常,这是一种政治态度,代表着官家对接下来朝廷大政方针的走向的一种趋向,他当然不能任由其发展下去。
与陈规的政治态度不一样,作为东府之长的罗素,是坚决反对与北辽开战的。
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巅峰,只想在东府首辅的这个位置之上,平平安安地一直做到退休。伐辽这样的事情,于他有什么好处?
朝廷真要决心北伐,那只怕就要从现在起就开始准备,但这个准备时间有多长?以罗素对大宋家底儿的了解,至少要五到十年才能做到心中有底。
也就是说,作为大宋的执政首脑,在五到十年之中,他将要面临着无数的麻烦,侵犯到无数人的利益来为这个大政方针服务,更是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而他呢,能得到什么?
五到十年之后,自己已快七十了,身体再好,也得退休致仕了,要是还恋栈不去,士林清议会喷死自己。
难不成自己辛苦十年,树敌无数,最终却是为了别人做嫁衣裳吗?
北伐失败了,别人会指摘自己没有做好准备。
北伐成功了,一个致仕的前相公,能有多大功劳?
陈景圣为什么热衷于此?
不过是指望着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得罪了太多的人在东府之长这个位置之上做不下去,他好取代之罢了。
如果自己当真被迫离职,能顺理成章地坐上东府之首位置的,还真就只有这个陈景圣了。
以为他这点小心思自己看不清楚?
东西两府两位相公的目光对撞在一起,双方脸上看起来都笑意盈盈,但暗底里火光四溅,却是只有当事人自己心中清楚了。
赵琐心中却是有些扫兴,他倒是真有弄这么一段佳话的心思,文治武功嘛!如果能在一家集全了,不也是自己这个官家的荣耀?
但罗素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浇在他的头上,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即便是官家,也不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罗素,是真有本事阻止他这么做的。
“还别说,萧定的这个大略,还是说到了点子上的。”抖了抖手中的奏折,赵琐岔开了话题。“河北路,河东路,陕甘路,三路齐发,方才是伐辽的正解啊!”
“官家,萧定这也只不过是从兵家一个方面来考虑问题罢了,别的先不论,单是陕甘路,牵涉的可就不是小事。”罗素摇头道。
“是啊,陕甘不靖,三路齐发,便只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想起陕甘路那里的定难军如今的现状,赵琐心中不由得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五十四章:人事变动
说到了定难军,屋子里的赵琐也好,还是罗素与陈规也罢,脸色也都是沉重了起来。
这已经成了帝国一块最大的心病。
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即便帝国真在河北路,河东路做好了准备,也是不敢随意发动对辽战争的。
谁都明白,眼下的定难军,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独立的存在,之所以还没有明目张胆地举起反旗,只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
说不定他们等待的机会,正是大宋与大辽大打出手的时候。
可以想象,一旦大宋向北辽发起一场倾国之战,在某个节骨眼儿上,定难军突然宣布反出大宋,独立建国,那对于大宋的打击该有多大?
“李续反心日益彰显。”赵琐沉着脸道:“据皇城司的探子回报,其在兴庆府公然兴建宫室,出入应对,宛如帝王。”
罗素与陈规双双从锦凳之上站起身来,向着赵琐躬身请罪。
定难军一步一步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作为东西两府之长,却一直没有应对之策,不能不说是他们的失职。
赵琐却是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这也是朕的罪过,岂能独独责怪于二位相公。但今日萧定这奏折,却很清楚地将一个问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那就是欲攻辽,必先平西北之患,内部无忧,方能一心北取。”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必然之策,内部不靖,谈何一统天下呢?
对于这一点,罗素与陈规二人并无异义。
但说来容易做来难,定难军之患,已经延续数十年,自前朝开始定难军起势之后,朝廷中枢对于有着横山阻隔的定难军,便一直缺乏有效的约束力,以致于其渐渐势大而终不可制。
想得到和做得到,终究是两个问题。
“陈相公,你是枢密使,统管天下兵事,你先说说,欲平定难军,该当何为?”赵琐直接点将了西府之长陈规。
“官家,欲平定难军,尽收银夏之地,关键则在于横山。”陈规道。
其实问题的关键,便在于此了。横山诸部,多为党项,生羌诸部。而定难军李续一族,偏生就是党项部族。横山诸部天生便对其有着亲近感,虽然到现在为止,因为各种各样的利益纠缠而没有公然投附定难军,但他们对大宋,却也是没有啥好感的。
其实说起来,还是过往大宋对横山诸部盘剥过甚,一些官员甚至视其为牛马,予取予求,稍有不满,便杀其人,灭其族。多年下来,横山党项诸部,与大宋朝廷早就离心离德了。而定难军李续也正是抓着了这个机会,大力拉拢横山诸部,使之终成大宋心腹之患。
不得横山,大宋军队一出宋境,便是水草稀疏、黄沙满天的沙漠地带,如何收取银夏诸州,灭掉定难军呢?
陈规看了一眼罗素,道:“官家,陕西路安抚使章廓经略陕西已近八年,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已是有心无力,听闻今年以来,更是多缠绵病榻,此非朝廷优待老臣之道也,何不召回京师,将养身体呢?而且章廓在西北多年,对于西北之事,亦是颇有心得,使其在京师颐养,亦可使之备询于官家。”
这便是在说现任的陕西路安抚使章廓尸位素餐,在位多年而无建树,以致于定难军一日比一日难制了。
真要是这样一道诏旨下去,只怕章廓就不得不上书以年老多病为由,请辞了。
要不然官家都说了你缠绵病榻了,你还要恋栈不去吗?
既然体面的让你走,你不走,说不得就只能不体面了。
陈规这是公然地在打罗素罗介山的脸。
因为罗相公是典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东府之长。不管在哪里大动干戈,他都是反对的。而陕西路安无使章廓,当年正是罗素一力推荐而上任的。与罗相公两人的政治理念如出一辙,对于定难军李续,只是想尽办法的安抚,拉拢,只要对方不树反旗,那就万事大吉。
当然,这里头也是有风险的。因为一旦李续不顾一切反了,那作为陕西路安抚使的章廓,必然要负首要责任。
“陛下,章廓这些年来,尽心尽力,李续一直不敢公然造反,其出力非小。”罗素自然不肯让章廓来背这个黑锅。“而且河北路刚刚换了安抚使,此时再换陕西路,整个北方只怕都要动荡不安。”
“何来动荡不安一说?”陈规哧笑道:“官员任免,本属正常,章安抚使因病不能理事,却又挂着一个名头,使得陕西路诸事不能正常运转,此事,罗相公不会不知道吧?”
章廓身体当然不是没有问题,但这些问题,绝不会让他连视事也做不到了。
“陈相公说得也有道理!”赵琐突然道。
陈规喜形于色,罗素立时脸沉如水。
“章廓年纪的确大了一些,他替朕镇守西北八年,也该回京了,只是谁来接替他的位置呢?”赵琐接着道。
罗素一听之下,便知道章廓完蛋了,官家既然已经如是说了,那就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官家,如果要调章廓回来的话,臣建议,以御史中丞李光为陕西路安抚使为当。李光任御史中丞已经五年,也该动一动了。”
御史中丞统领乌台,这个位置上的人,一般是做不了太久的。一旦做得太久,便会形成一言堂,一旦此人的政治倾向太过于明显,则很容易使得御史台成为某一方势力的发声之所。从而对另一派形成打压。
这时候的御史台,可是引领着天下舆论风向的。
“官家,臣以为由陕西路转运使马兴接任为最佳。”陈规瞟了一眼罗素,道:“刚刚罗相公不是还说了吗?河北路刚换了安抚使,如今陕西路又接着换,很可能会引起不稳。而陕西路转运使马兴,在陕西路上已经做了六年了,对整个陕西路可谓是知根知底,其在陕西,本身便是不逊色于章廓的一方大员,由其接任,则陕西路安矣。”
罗素心中惊怒,想不到自己先前反对章廓下台的一句话,此时立时便被陈规引用了过来倒打自己一耙。
可是他居然无话可说,否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赵琐转头看向一侧,一直坐在哪里装木雕泥塑的张超张克明,“张卿,你觉得马兴与李光,那一个一更适合做陕西路安抚使?”
张超欠了欠身子:“官家,臣是一个武将,对这些,是真不熟悉。”
赵琐知道此人避嫌而已,当下便道:“你说说你的看法,朕也只不过听听而已。”
张超无奈,他委实是不想得罪面前这二们中的任何一个。但现在赵琐的态度,明显是容不得自己和稀泥了,必须得表明态度。
“官家,换陕西路安抚使,是因为其应对定难军以及横山诸部不力,使得定难军愈发难制,而接下来,朝廷是想平定西北的。那么新上任的安抚使,必然要是一个深悉西率蕃事,并且懂军事的。”
罗素板着脸不作声。
陈规却是笑意满满。
张超的倾向已经是很明显了。
“而且由陕西路转运使接任的话,一旦有了战事,则在后勤供应之上,也是无虞的。”张超接着道。
这话的含义异常明显。
陕西路换将,是要准备打仗的。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马兴以前这个转运使,这一块的事务,以前本来就是他来负责的,上上下下的路子他都是门儿清,一旦战起,在这个上头,是不会出问题的。
张超话不多,但却是以一个行家的身份,给出了最重要的建议。
赵琐微微点头。
“陛下,西北之地,动作太大,说不定会逼反李续的,如此反而不美了!”罗素依然在作着垂死挣扎。
“事实上,李续是已经反了。”赵琐冷哼一声道:“而且这一次,我们的目的是横山,只要拿下了横山,李续反而是不敢异动了。没有横山,他如何抵御我大宋百万大军。”
“正是如此。”陈规火上添油:“只消拿下横山,有效经营个数年,则定难军上上下下,军心必散,到了那时候,陛下一纸诏令,只怕那李续便也乖乖地上京来,如果此人来京,便是给他一个郡王永享富贵又何妨?姿态强硬,说不定能避免一场更大的战祸!”
“陈相公此言,深合吾心!”赵琐点头笑道:“罗相公,这事儿就这样吧,回头让制知诰起草诏命吧!”
“遵命!”大感挫败的罗素,无可奈何地躬身应是。心中却一时深恨那萧定萧长卿,若不是他搞出这么一个三路伐辽的计划,何来陕西路安抚使人事变动如此大的动荡?
对于赵琐来说,定难军如今的状态,就如同有人在持续不断地扇他的耳光,让他这个圣明天子的成份大打折扣。他可以容忍与辽人是兄弟之邦,也可以容忍给辽人上贡,给岁币,但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