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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萧诚对胡屹的这一容忍之举动,在全天下还是赢得了赞誉和名声的。
当然,这是正面的。
而负面的呢,那就是外头的骂声更大了一些。
反正你萧诚不会把反对你的人咋样嘛!
正是这样的感觉,使得联合理事会内每次会议讨论一件事情的时候,争论的声音也更大了。一言而决,在联合理事会内基本是不存在的。
便是萧诚也不行。
而这,也正是萧诚想要求得的结果。
他需要为联合理事会的议事树立一个榜样,他想要大家明白联合理事会是一个集体决策的场所,是一个相互妥协的场所。
他绝不能容忍以后,在联合理事会内,出现一个如同皇帝那样金口玉叶能一言而决任何事情的人物。
简单多数,这是目前联合理事会议事的规则。
只要常任理事没有一人反对,此事便可以推行。
如果有反对,那就是新一轮的磋商以及说服。
“你猜?”
萧诚悠悠然地看着岑重。
岑重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
看到对方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萧诚终于从内心里找回了一些平衡的感觉。
“罗纲!”
岑重一怔,但马上便又反应了过来,鼓掌赞道:“好,这个人选是极妙的,便是朝廷,也无话可说。唯一的缺点,就是罗纲太年轻了一些。”
萧诚冷哼一声。
岑重迅速反应了过来。
真要说年轻,眼前这一位才年轻好吧?罗纲比起萧诚来,还要大上一些呢!
罗纲之所以是眼下最为合适的人选,首先便是他的身份。
他的老子罗颂,现在可还是都堂的相公呢!
本来想要退下去不在淌这趟浑水的罗颂,本强留了下来,官家也好,夏诫也好,都不指准罗颂告老还乡的奏章,一来,是罗颂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是一个真能做事的。二来,罗颂的小儿子,可在贵阳路上担任要职,与萧诚相交莫逆,这是一个双方交流勾通的有效的渠道。
要是放罗颂走了,罗纲岂不是就再敢没有人制约了!
因此,这个人选报上去,即便汴梁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认了。
二来,罗纲这些年来长进极快,不管是在关岭之时还是后来治理毕节,在各个方面的表现都是异常出色,在贵阳路如今的六府三州之地中,毫无争议的排名第一。
要知道毕节府的起步,可比其它几个府州的起点都是要低一些的。
第三,当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罗纲是萧诚的死党,对萧诚是言听计从,决无二心。
“大宋安抚使,又要出现一个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了!”岑重摸了摸脸上的胡子,慨叹道:“一比较,我可就老了!”
“你去年才过的四十岁大寿,老什么老?”萧诚笑道:“无病呻吟,是想我也赞你几句吗?”
“那倒还真不是,人比人,气死人嘛!在你们年这个年纪,我还在上官面前卑躬屈膝地讨好以求能向上攀爬一步呢!”岑重道。
“时势造英雄!”萧诚淡淡地道:“我听说过一句话,便是一头猪站在风口之上,也能飞上天,所以大师兄,不必妄自菲薄,在如今的大宋官场之上,你是少有的几个我能看入眼的能官!”
“那可真是受宠若惊了!”岑重大笑拱手,说真的,对于萧诚的这个评价,他是打心眼儿里开心的。
对面的这个人,眼高过顶,看起来对人都彬彬有礼,其实瞧得起的没有几个。
那份深深隐藏在骨子里的骄傲,你要不是与他相交甚深的话,压根儿就看不出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艰难
乌云盖顶,整个天空如同一口黑色的锅盖,似乎下一刻,就会狠狠地扣将下来,将下头的所有东西全都掩埋。
大风席卷一切,呜呜的尖锐的啸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整个战场之上,熊熊燃烧的无数火堆的火头,随着风势时而向东,时而向西,偶尔还有一些燃烧着的残柴随风而起,但离开了火堆,在风中飞舞的火苗,不过坚持片刻,便化为一屡青烟。
而能压住这呼啸的风声的,自然只有进攻的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呐喊之声以及不时响起的助威的战鼓之声。
大理军队已经扫平了高迎祥大营之前的所有障碍。
现在他们面对的已经是对方的本军了。
整个地面,被硬生生地填高了近一米,然后再在上面筑起大营,别小看这一米高的土台,双方对战之时,他一点高度,便能让对方占尽便宜。
两台投石机被数百名士兵吆喝着缓缓推向战场。
已经打了半旬了,大理的工匠们,终于制造出了这么两台投石机。
巨大的战场大杀器,缓缓靠近着对方大营,射程超过三百步的这种巨型投石机,能将上百斤重的大石头投向敌营,别说是对面那临时构筑起来的营寨,便是坚城,也顶不住这样的投石机反复的攻击。
看到如此利器出现在战场之上,大理军队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之声。
只要投石机能如期展开进攻,他们离胜利,就又近了一步。
看到士气骤然高涨,中军大旗之下,董羡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赏,督造投石机的官员要赏,工匠更要重赏!”他对身边的中军官道。
“是该重赏!”中军官连连点头:“国相,今日我军必然能击溃叛贼!”
董羡深吸了一口气,打了这许多天,对方军营中一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远程武器,大概是高迎祥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上工匠,这一有一无之间,对自己可就大大有利了。也不枉了自己出来之时,不顾粮草不足,也一定要带上这数百工匠。
这个距离之上,只有自己攻击他们,而他们压根儿就打不到自己。
投石机终于进发了预定的位置,工匠们开始挥舞大锤,将一根根碗口粗细的木桩钉到地下,以用来稳固这个巨大的家伙,而推动投石机的士兵,则迅速地在投石机的前方布下军阵,大盾,长枪,弓弩,一层挨着一层密密麻麻的堆叠到一起。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军寨里的敌人,肯定会出动骑兵或者其它的精锐冲出来,以图毁掉投石机。
眼下投石机距离对方的军寨,大概只有两百五十步左右,骑兵一个呼吸不到就可以冲过来,而步兵,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前线的指挥官,甚至不太明白,在他们前进的过程之中,对面的敌人为什么没有冲出来,要知道那个时候,才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
眼下,军阵已起,防守已经相当稳固了。
军寨之中,高迎祥坐在一处高台之上,那是他指挥作战的中枢所在,高台周边,摆放着上百面大鼓,而一面面令旗便插在台上,而在台下,一名名传令兵等候在那里,准备着随时接受命令然后奔赴到阵地的各个方向之上。
这处高台,可也在对方投石机的攻击范围之内。
高迎祥拒绝了自己掌旗官建议自己走下高台的建议,仍然坐在那里,冷眼看着远处那投石机。
而在军寨栅栏之后,两台巨弩,也正被士兵推了出来,扯去了盖在身上的毡布,这台冰冷的机器露出了他狰狞的面容。
这是贵阳路提供给高部的两台巨弩。
能够自由拆卸,随时组装的,射程、威力都堪比八牛弩的巨弩的价值,高迎祥太清楚了。
八牛弩太过于巨大,操作需要的人太多,基本上不太可能随军而行,更多的时候,用在守城之上。
而宋军研发出来的这种巨弩,完美地克服了八牛弩的弱点。
眼下这台巨弩,只需要四个人,就能完成所有的操作。
一根铁铸的摇把被插进了机括之中,两个士兵相对而立,同时抓住这根摇把用力转动,然后便能看见粗大的弓弦一点一点的被拉开,伴随着卡的一声响,旁边的另一名士兵则将手臂组细的一枝弩枪放进了凹槽之中。
与一般的弩枪不同的是,这枚弩枪的前端,还紧紧是缠绕着一些包裹,长长的引线垂了下来。
弩炮什长弓着腰,眼睛与弩炮齐平,眯着眼睛也不知喃喃自语着什么,然后从腰带之上取下一把小刀,小心地将引线截断了一部分,然后冲着旁边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了大理军队的欢呼之声,与之相伴随的,则是巨大的轰鸣之声。
士兵们抬头,眼睛追随着天空之中飞过来的那枚巨大的石弹。
一百多斤重的大家伙飞过来,对于下方的人来说,其实便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他真要落到你的头上,即便擦着挨着,也是死路一条。
不过呢,这玩意儿一般来说倒不是用来杀伤人命的,他更大的作用是摧毁建筑。
轰然巨响声中,巨石落下,营寨之中一处营房顿时变成了渣渣,连带着这营房旁边的一座哨楼也倒塌了下来。上面的士兵惨呼着落下,跌下来之后,却又扎手扎脚的从内里爬了出来,一瘸一拐地咒骂着。
“开炮!”什长吼了一声。
引线被点燃,哧哧地燃烧着,然后一柄小槌捶下,击打在弩机的机括之上,弩箭脱弦而出,带着尖锐的啸声。
高迎祥的眼睛追随着那巨大的弩箭向前而去。
看着那下落的轨迹,高迎祥的眉头不由皱了一下,近了,只能射到对方军阵之中,还够不着对方的投石机。
杀伤人命,意义不大。
但下一刻,高迎祥猛然站了起来。
那弩箭的确是落点近了一些,正正地扎在敌人军阵的正中间,下方的一名大理士兵被巨大的弩箭硬生生地钉在了地上,凄惨无比。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下一刻,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名死去的士兵身上时,巨大的爆炸之声响彻了战场,压过了一切其它的杂音。
然后,这个保护投石机的密集的军队,以这枚弩箭为中心,周边数步之内,再也没有了一个站着的人,出现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圈。
而在这个时候,另一枚弩箭带着尖啸之声飞向了另一座投石机。
这一枚的运气极好,夺的一声,扎在了投石机粗壮的底座柱子之上。
弩箭巨大的动能,让他将被直接命中的柱子一折为二,然后斜插在了地上,投石机摇晃了几下,并不是最为核心的支撑,对于投石机的影响并不大。
但接下来的爆炸之声,却让投石机的摇晃幅度愈来愈大,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这个花费了小半个月的庞然大物,开始慢慢地倾斜,下面的士卒四散而逃。
轰然声中,投石机侧倾倒地,变成了一堆废渣。
高迎祥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是因为这两座投石机的倒塌,即便没有这等利器,他也能想出别的法子摧毁了对方,只不过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而已。
他看重的,是对方的士气,因为这弩炮的两击,而一下了跌落到了谷底。
他站起身来,伸手握住了面前的一面旗子,准备下达命令,让早就准备好的部队,冲杀出去,反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以扩大战果。
旗子拔了出来,脸上却感受到了一点冰凉。
高迎祥抬头,脸上感受到了更多的雨点。
下雨了啊!
他将旗子重新插回到了面前。
大雨,说来就来了。
顷刻之间,便如同瓢泼一般的掉落下来,密集到双方只闻其声,再也不见其影。
地上沟壑之中,转眼之间便集满了雨水。
这样的天气,就不用再说交战的话了。
侧耳倾听着对面传来的收兵的金锣声,高迎祥也吐出了两个字。
“鸣金!”
雨不但下得大,而且下得久。
当夜幕渐渐降临的时候,雨虽然减缓了,但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高迎祥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巡视着军营。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佩服高迎祥在扎营的时候,硬生生地先行垒起了一米来高的土台了。
此刻,土台之下,黄色的泥水流动,倒似是一条滚滚的河流一般,看着吓人之极,但在高台之上,军帐之内,却仍然是干爽的。
扶刀而立的高迎祥看着西南方向,虽然眼下什么也看不到,但董羡的本军,就驻扎在那个方向。
“董老匹夫,这一下子可要遭罪了!”高迎祥冷笑着。
“将军,再下一阵了,只怕都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就要散了!”一名亲卫笑道。
董羡的大营眼下的确境况堪忧。
别说是普通士兵的大帐了,便是董羡自己的中军大帐,此刻内里的积水,也没过了脚踝。
董羡脸色铁青地站在大案之后,下面站着两排将领,一个个的脸色都极其的不好看。
脚下被泡在雨水之中,头顶之上,雨水击打在军帐之上的那啪啪的声响,更是让人心烦意乱。雨再这样下,搞不好他们这个营地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