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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下来也就五年多的时间,那少年,竟然有如此大的蜕变吗?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啊!
该为他高兴,还是为他伤心难过呢!
每一个这样的蜕变,里头都蕴藏着无数不能为外人道的酸甜苦辣,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如果有可能,萧绰还是愿叫萧旖,还是愿做那个在月色之下,拂柳之间,踩着花瓣无忧无虑地开心地笑着奔跑!
而不是做现在这个手握生杀予夺权柄,轻轻一语便可定万人死生的高高在上的皇后。
可惜这世间,
时光总是无法倒流的。
失去的,便是失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
启了泥封,打开木塞,桃花酿那特有的清香,立时便在屋内飘荡。
双手捧起这一小坛酒,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拿在手中,轻啜一口,含在嘴里,久久品味。
好半晌,才一点一点的咽了下去。
“苦!”她轻轻地道。
孙聚财愕然抬头,但突然看到皇后眼中转动的泪花的时候,他又猛然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一坛桃花酿便被萧绰喝得一干二净。
红晕上涌,只是再也无法写出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句子了。
一碗桃花一首诗的萧旑,终于是在那个雨夜被送进辽国人的驿馆之后,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来人!”
一名宫人应声而入。
萧绰指了指面前剩下的那坛桃花酿,道:“拿出去埋在后花院的桃花树下吧!”
“是!”宫人没有二话,在辽国,现在除了耶律俊,没有任何人敢于置疑萧绰的任何话语。
看到宫人捧着酒离去,孙聚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娘娘,这桃花酿是果酒,度数很低,埋在土里,就算封得再严实,很快也会坏掉的。”
萧绰沉默片刻,淡淡地道:“我埋掉的,并不是酒,而是过往。”
孙聚财立时便又闭上了嘴巴。
“坐吧!”
侧着身子坐在锦凳之上,看了一眼萧绰,对面的女子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艳。
“说说你自儿个的事情吧!”
“是!”孙聚财清了清嗓子,道:“娘娘,如今我们最大的收入来源还是与宋国的交易,西北方向上的那些人,财力还是有限,远不如我们与宋国做生意的利润高,今年双方签定了和约之后,估计收入还能提升三成以上。小人准备在今年在增派两支商队去宋国。另外……”
孙聚财顿了顿,道:“娘娘,有一支是准备贩马的,以前我们一直没有介入,但现在宋人要对西军用武,战马价格飙升了一倍以上,利润极高不说,而且做战马,便能接触到宋国那边更高的官员,便能收集到更多的情报。”
萧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你自己把握。有些拿不住主意的,可以问问孙淳。”
“是。”孙淳是孙聚财的儿子。
孙淳孙朴,一文一武,一个一直跟在萧绰身边参赞政务,另一个却是在属珊军中忆做到了高级军官,两个人,都算是辽国政坛炙手可热的人物。
当然,也连带着孙聚财这位商人,如今也是火得发烫,寻常人等,想见到孙聚财,如今却也是千难万难了。
出宫的时候,由孙淳送孙聚财出门。
站在宫门外,孙淳想了想,道:“阿爹,今年啊,您就别出门了,呆在家中好生休养一番。宋国那边的生意,安排一个专门的人过去负责就行了。”
“那怎么行?这一次我们涉足战马,我不去,便不能与对面更高阶层的人接上头,也就不能拿到更好的价,而且,也就无法收集到更多更准确的情报,所以这一趟,我必须得去啊!”孙聚财摇头道。
“我说让您别去,您就别去!”孙淳突然有些烦燥起来。
孙聚财微愕,老大读书知礼,一向孝顺得很,不像老二,脾气爆燥。
“是要出什么事?”作为一个生意人,他极其敏感。
“没有什么事!”孙淳却是摇摇头:“您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丢下这句话的孙淳微微躬身之后,转身便走,倒是让孙聚财有些不明所以。
“这孩子,如今这官味儿也越不越足了,表孝心的语气都这么生硬!”虽然语气之中带着嗔怪,但实际上却无比自豪。
孙淳在去年终于考中了进士,他孙家也出文人了,生意人到他这一辈,也就可以终结了。
而且兄弟两人,都极得皇后重用,孙家,眼看着发达了,五年多的时间,从一个卑微之极,随便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小商人,变成如今任何达官权贵都要高看一眼的人物,所倚仗的,无非就是皇后娘娘了。
除了拼命的帮着皇后做事,让皇后更加强大,孙聚财现在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只有皇后更强大了,孙家才会更好。
耶律俊的寝宫,便在四海楼。
考较完了耶律贤的功课,耶律俊满意之极。
“老师,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劳您来教贤儿,朕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看着已是有些老态龙钟的林景,耶律俊真心诚意地道。
“能教导太子,是老臣的福分。”林景微笑,耶律俊是他教出来的,耶律贤也在由他教导。
“贤儿不但功课极佳,小小年纪,在治国理政方面,居然也有些自己的看法,虽然有时候很幼稚,但想法独到,朕心甚尉。”
林景脸色微变:“这个老臣可不敢居功了,以老臣的意思,是不愿意太子这么早接触这些繁杂的政事的,不过皇后坚持,老臣也无法可施,而且皇后的教导法子,也是别具一格。”
“哦,皇后倒是没有跟我说,老师与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耶律俊感兴趣地道。
“皇后是先把这些折子给太子看,然后让太子自己想对策,想办法,怎么回复!”林景道:“然后再一一剖析给太子听,这件事怎么样,那件事如何如何,这样做为什么不行,那样做才能符合各方面的利益。陛下,太子还是一个孩子,不应该让他过早地接触到这么多的复杂的东西。”
所谓的复杂,也就是一些黑暗的东西了。
耶律俊叹了一口气,“皇后有皇后的想法,不过她能这样做,我也很欢喜,让贤儿尽早地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相,更早地有独立处理事务的能力,是一件好事。”
看着耶律俊的模样,林景愕然之余,却又面色倏变。
“陛下,您的身体……”
耶律俊轻咳了几声,“当年真是没有想到,就那么轰然一声,竟然给我留下了如此沉重的内伤,当时不觉得,直到后来后遗症一点点显露才惊觉,可是已经晚了。老师,不瞒您说,现在我也就是在尽力拖延。”
“怎么会如此?”
“若非如此,皇后又怎么会如此早地让贤儿接触到真正的政事,又如何会煞费苦心的设计这一次的惊天之计!”耶律俊哈哈一笑:“她是想让我在走之前,实现我自小以来便有的梦想,而且,皇后这一次的高妙设计,让我真正看到了成功的可能性。老师,当年我跟您说,我的大业与这个女子有着必然的联系,这也是我执着地想要娶她的理由,现在看起来,并没有错吧?”
林景只是叹息。
或许冥冥之中,当真自有天定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朕自然会千方百计的去找。但只怕是到最后,仍然是镜中月,水中花,竹篮打水一场空。”耶律俊眼中却没有多少遗憾之色:“不过老师,人活千年,禄禄无为,也没什么意思,我即便早亡,但能在我的手中,实现天下大一统,即便今日晚成,明日便死,又有何憾?您以前也不是教地我,朝闻道,夕死可矣吗?”
“这是两回事!”林景沉默片刻:“我就是有些担心。”
耶律俊一笑:“担心皇后?”
“陛下四时振钵,一年在五京停留的时间,也不过两三个月而已,现下五京之中,知陛下者少,知皇后者多,老臣可是目睹了皇后的威严是如何在这几年之中一天比一天更盛的!”
耶律俊点头。
“陛下如果身体康健,老臣自然无忧。”林景道:“可当下现在身体有恙,太子又年幼,而且恕臣直言,太子对皇后相当依赖,真要有事,谁能制衡皇后?林平被您委以大任,但现在看来,他不是这块料,压根儿就不是皇后的对手。而且……”
“而且您还担心,将来我真有事,皇后便会大权独揽,而且林氏一族,只怕要遭殃!”
“萧家之祸,由林平一手策划,皇后现在便已经毫不掩饰对林平的恶意,将来只怕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老臣估计是不在了,看不到了,可也不想这把老骨头还被皇后从坟里拖出来碾碎了喂狗吧!”林景黯然神伤。
“老师,这些事情,我都会考虑的,您尽管放心就是。”耶律俊宽慰道。
第四百八十章:做好自己的本份
萧绰的手微微一抖,笔尖之上一滴墨水滴了下来,将折子污了好大一块。
“我知道了,你去吧!”
“娘娘也早些歇息吧,不要太劳累凤体了!”身边,老太监躬身行了一礼,倒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了寝宫。
缓缓地放下了笔,走到窗口,看向四海楼方向。
不管耶律俊在不在那里,四海楼一年四季的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的。
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萧绰走出了寝宫的大门。
沿着长长的的回廊,萧绰缓缓向前,回廊两边的房屋之中,不时有人走出来,回入到萧绰身后随行的队伍之中。
“母后!”一间偏殿之中,传来了清亮的呼喊之声,萧绰侧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耶律贤手里提着一支粗大的狼毫,连蹦带跳的从屋里走出来。
“贤儿是在练大字吗?”看着脸上糊着一团墨的耶律贤,萧绰微笑着问道。
“是,母后,这个点儿,正是我练大字的时间,母后看看我写得比以前是不是有进步了,我觉得好了许多!”转身招呼了一声,一个宦官立时便颠颠地捧着一幅大字走了过来。
“的确有进步,比以前的力道强上了不少!”萧绰赞了一声,“拿给你父皇去瞧瞧可好?”
“就怕父皇看不上!”耶律贤有些畏惧,身子向后缩了缩。
萧绰笑了笑,伸手牵起耶律贤:“在你这个年纪,能把字写成这样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你父皇只会高兴,不会生气的。”
握着萧绰的手,耶律贤一过走,一边道:“可是父皇自从回来后,在我面前,都没有笑过一次,也没有赞扬过一句,反倒是骂了我好几次。”
“你父皇是怕你骄傲!”
“可是母后为什么就不怕我骄傲呢?”
“因为你已经有了一个很严厉的父亲了,所以,母后就必须要更宽容一些!”萧绰道:“一张一弛,才是正道,这是很久以前一个母后很亲的人告诉我的,他说,教孩子啊,不能一味纵容,但也不能仅仅是严厉。必须宽严相济,水火交融才能培养出一个正常的孩子。”
“正常?”
“对啊,贤儿,正常是绝大多数,优秀是极个别!”萧绰笑吟吟地道:“当然,贤儿您却是那极个别的。”
“母后又骗孩儿了!”耶律贤看起来轻松了不少,握着萧绰的手也稍稍的松了一些。“母后这个时候去见父皇,是有大事要商量吗?”
“嗯,当然。”
“那贤儿还是不去了吧!”
“要去的,贤儿也正好听一听!”萧绰道:“你是大辽的太子,时时需要学习为政之道,你父皇一年难得在上京呆上一段时间,这样的机会,你可不能错过。你的父皇,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皇帝。”
“汴梁的那位呢?”耶律贤仰起小脸,好奇地问道。
“那只不过是一个昏君而已,他迟早要葬送掉自己的国家!”萧绰冷冷地道。
感受到萧绰突然的情绪变化,耶律贤立时便闭紧了嘴巴。
与皇城,只不过一路之隔,便是林家的宅子。
与任何地方一样,居住的地方,其实也代表着一个人的地位,越靠近君王,自然也就代表着他的荣宠程度。
半靠在软榻之上,林景慢慢地喝着参汤,而坐在他面前的林平,正在向林景说着这一次去汴梁的见闻。
对于河北路以及汴梁周边的变化,林景并不太意,只是听林平说到了见到了新任的云南安抚使罗纲离京上任的时候,白眉挑了挑。
“西南三路,事实上已经脱离了汴梁的管控。”林景道:“真正的掌控者是萧家二郎,这在将来,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林平不以为意:“这一次先与宋人联手,灭了萧家大郎,那萧家二郎比起他大哥来,可差得太远了。”
林景盯着儿子看了半晌,缓缓摇头,“这你可错了!”
“父亲您是觉得那萧二郎比萧大郎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