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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北之时,他便经常参与劳作,只要不打仗,春耕秋收,他总是不拉。张元虽然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在西军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早年前,却也是握笔能写文章安天下,提锄能种粮食养家小的人物,他们两个,对农活熟悉得很。
倒是拓拔扬威,仁多忠这些人,从小都没干过农活,每年的这一桩事于他们而言,就真成了一件苦差事。
高绮与萧靖也是如他们一般。
萧定一垄已经割了大半,张元也割了一半,他们才割了不到五分之一。
每年这一垄,都是要各自割完的,这是萧定定下的规矩,没人敢反对。
用萧定的话来说,每个人都应当知道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这样才会体恤民生之多艰,这样才会在制定政策或者做某一件事的时候,能够念及普通百姓。
即便是高绮一介女流,身为萧定的夫人,也必须独立地完成这一垄麦地的收割。
放在过去在汴梁的时候,高绮绝对是做不下来的。
但现在的高绮全磨练成了一个全能的女人。
不但能养鸡鸭猪羊,也能抽丝纺布,还能提锄握镰,当然,从小便学的棋琴书画也从来不曾放下。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有了这样一个喜欢在贵妇人聚会的时候交流刺绣心得,大谈养殖经验的主母,兴庆府的那些文臣武将们的媳妇儿们,不会都得去学上一学,有的甚至还被丈夫逼着去学这些东西。
不然,在这样的聚会之上,你都插不上嘴,你都挤不到主母的跟前去,那还怎么替自家男人谋前程呢?
夫人外交,向来是上流社会圈子的必不可少的一环。
只有到了横山以北,才能体会到这里的百姓,对于萧定夫妇的支持与热爱。
当萧定拿着麦草挽成的绳子将自家这一垄麦子全都捆扎好的时候,其他人距离完成都还远着呢。
在萧定气定神闲地喝完了第一瓢水的时候,张元也提着镰刀走了过来。
“小公子那里,还是去帮上一帮吧?”指着萧靖那垄麦子,张元笑道。
“不必,他那垄,本身就只有大人的一半,小家伙从小就得吃些苦头才行。”萧定笑道。
张元没有提高绮,因为她知道,高绮压根儿就不会答应让任何人去给她帮忙,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
“河北路走马换将了。”张元擦了一把汗,坐在麦捆之上,对萧定道:“马兴下台,李防上任,总管觉得会有什么影响?”
萧定道:“马兴无疑是当下最为合适的人选,但他不合为我说了几句话,要联合我们西军共抗辽人,这可与现在汴梁的政策南辕北辙,这样的家伙,自然得下台。”
“总管,这一次他们气势汹汹,场面可真不小。我们还是得小心应对才行,一个不好,就要吃大亏的。”张元看着有些满不在乎的萧定,“而且,我总认为崇文的判断有些太过于武断了。要是他的判断错了,我们又没有第二套方案,岂不是要吃大亏!”
“当然要做好防范!”萧定笑道:“虚虚实实本来就是兵家之道,这要是一打起来,辽人觉得我们好欺负,可不就将假戏真做了吗!灭了我们,也是他们的国策之一吧,只有在觉得啃不动我们的时候,才会掉转枪口。”
张元点了点头:“总管,他们掉头了,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萧定看了一眼周围,声量略微小了一些:“我那位小妹,思虑周全得很,给我们找了多少事啊!黄头回纥连连暴动,青塘木占瞎药都老实了这好几年了,突然一个个的诈尸一般地又冒了出来,这便牵制了我们两个军司的力量。葱岭那边,黑汗人突然大举调兵遣将,肯定也与辽人的煽风点火脱不了干系。”
“是啊,黑汗人这些年被我们打压得有些惨,这一次辽人肯定是告诉他们说,辽与宋要联合攻击我们了,所以他们便也要想着来捡便宜。”
“来得好!”萧定冷笑:“他们龟缩不出,我们还不好收拾他们,他们这一下跳出来,反而正遂了我们的意,吃掉了他们,我们就真正掌握了往东西方的贸易通道。我已经告诉了郑吉洪雷德进,这一次他们自己拿主意,不要事事都想着先汇报,有时候在路上一来一去,战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神堂堡、栲栲寨,罗兀城这一次是要遭到考验了!”张元咂巴着嘴道。“宋人这一次必然会全力以赴攻击这几处地方,张诚带兵,还是有几份本事的。”
“他真打下来了又能如何?”萧定摇头道:“只要我们在北边顶住了辽人的进攻,宋国河北路就要完蛋了。”
“到时候救还是不救?”张元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怎么救?”萧定却是叹了一口气:“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想救,但这一次,我们西军算是四面遇敌,而且真到了那时候,我们想救,张诚在陕西路上,会放心与我们联军吗?我们能够毫无芥蒂的与他通力合作吗?”
张元微笑不语。
萧定指了指自己的心间:“心里插了一根刺,那里还能做到心底无私,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肩上担负着千千万万人的生死,就更不肯冒半点风险了。”
“所以,一旦辽军转向,我们在西面,被黑汗人牵制,在内部,黄头回纥、青塘吐蕃捣乱,在南面,与宋朝的大军互相制衡,反而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辽军的主力骑兵长驱直入了!”
说到这里,张元叹息:“不得不说,制定了这一个战略并将其一一付诸实施的人,的确是一个天才。总管,您这个小妹,当真妖孽!”
萧定随手扯了一把麦穗子,在大手里一搓,看着一颗颗饱满的麦粒在手掌之上滚动,随手拈起几颗投起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我们既然无法改变眼下,那便得着眼于未来。辽军就算打下汴梁又如可?大宋就会亡吗?中华就会易主吗?重症需得用猛药,也许这样洗涤一番,反而能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呢!”
“经历风雨,方见彩虹!”张元点了点头道:“这便是崇文想要的结果吧?”
“倒也不是他真想要的,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萧定道。“天要使其灭亡,必欲使其疯狂,赵琐心魔了,他作的孽,自然便由他来还。”
第四百八十四章:开打
东受降城是西军深深地插进辽国西京道的一把匕首,
也是翻过黑山之后,西军修建的唯一的一座城池。
经过这些年来不断地经营,如今的东受降城,已经不是一座孤立的军塞城池,而是形成了一个由二座小型卫城拱卫的大型军事要点。
驻扎在这里的西军光是步卒就超过了三千人。
如果再加上聚集在城池周边的百姓,人丁已经超过了万人。
在这样的大荒漠当中只要有一座这样的城池,那很快就能吸引许多人聚集到周边来依附于城池生活。
对于这些自动依附过来的人,西军向来是来者不拒。
如今在东受降城的周边,已经被这些依附过来的百姓开垦出了超过十万亩的农田。
这里,原本是辽国人的土地,是被西军硬生生地抢过来的。
这些土地,也可以说是无主之物。
当这些土地被开垦出来之后,东受降城甚至以西军的名义,向这些开垦荒地的人颁布了地契,从法律意义承认了这些人对于这些土地的拥有权。
只不过是一张地契而已,便让这些本来就没有多少忠心的依附者们,立时便对西军衷心拥护了。
道理很简单,只有西军还在统治这里,他们手里的地契才有用,才能是他们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财产。
西军要是垮了,不管是哪个势力到了这里,他们手里的地契,大概率的是不会得到承认的。
而除了这些以农垦为主的依附才之外,在东受降城的外围,还有一支半农垦半放牧的大型部攻,党项野利族。
原本,野利族在横山党项之中只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部落,但在萧定治理横山讨伐李续的时候,野利族,细封族都是最早跟随萧定的,所以在萧定得势之后,他们也是水涨船高。
野利族族长野利奇如今更是黑山威福军司的指挥使,统管一个军司,包括东受降城在内的西军,都是在黑山威福军司的辖下。
黑山威福军司麾下主要兵力,便是东受降城的这五千驻扎部队以及野利奇辖下的野族一族的骑兵。
当年只能拿出几百个骑兵的小部落,如今可是随随便便都能出去三千骑以上的骑兵了。
较之过往,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大战将临,东受降城首当其冲。
野利奇也是赶到了东受降城,与这里的城主陈乔共同商议对敌之策。
陈乔,曾经的广锐军青壮首领,如今是黑山威福军事副指挥使,也是东受降城的城主。
站在城头,看着围绕着城池周边那些良田,田里,无数的人正在挥舞着镰刀抢收,便是城池之中的士兵,也被陈乔派出去了帮忙了。
敌人,就要来了。
他们必须在敌人抵达之前,把所有的粮食全都抢收完毕。
“可惜了!”野利奇指着城外那一排排的房屋,最外围的只是一些简陋的茅房,显然才来不久,越靠近城池的,房子便越好,在他的视野之中,甚至还看到了几间青砖瓦房。
他所说的可惜了,便是指这些房子,接下来肯定是要被拆得干干净净的,守军绝不会允许这些东西成为敌人攻城的武器。
“也算不得可惜。”陈乔眉头一掀道:“这几户人家,因为来得早,这些年也是赚了不少的家当,听说辽人要来了,卷了细软便跑了。”
野利奇大笑:“你就让他这样跑了?”
“当然不,走的时候,签下字据,说得清清楚楚,他在城外的这一百亩麦地里的收成,全部归我们军方了!”陈乔笑道:“要不是总管的规矩严,我都想把这家伙所有的家产都充了公,给我的士兵们一人发一份,那士气必然噌噌的。”
“这肯定不行。拿张长史的话来说,不能因为眼前的小利而坏了长远的根基!”野利奇认真地道。
“是啊,所以那些大户要跑的,也只能让他们跑。不过他们家族之中有参了军的,那就得老老实实的留下来打仗!”陈乔道。
“肯定不是家中长子。”野利奇道。
“管他呢!”陈乔摸了摸修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大将军,你那边撤退的情况怎么样?”
“留下了三千骑兵,剩下的保护族民缓缓向后撤退,一直退到黑山之下,事有不偕,他们就大幅度的后退,翻过黑山进入我腹地,要是我们这里打得好,他们也不必走得太远。”野利奇道。
陈乔点了点头:“这一次陈势不小,耶律环这老小子这些年被我们压得抬不起头,成了辽国贵族们的笑柄,这一次可是卯足了劲要来搞事的。”
“老而不死!”野利奇恶狠狠地道:“他真敢来,这一次就弄死他。”
“这可不行。张长史说了,耶律环是一个可以交易的,一旦我们让他又吃了亏,这老小子必然就会转心思打别的主意,真要换了他的那个儿子来主事儿,那是头犟驴,不好打交道。”陈乔道。
“长史不是说,这一次辽人打我们只是虚张声势吗?”野利奇有些奇怪地问道,“本来我是没有准备让部族撤退的。”
“虚虚实实,兵者诡道!”陈乔摇头道:“这也只是长史的估计,但如果我们很容易就被吃掉的话,那辽人也不介意把我们干掉的。”
“那就让他们再被我们磕掉几颗牙齿。”野利奇恶狠狠地道。
“自然,这一次,还是我守城,指挥使您率领骑兵在外头游戈,找准机会就咬他们一口。”陈乔道:“但有一点您可记住了,一旦我这里垮了,您可万万不要来救援,直接跑路。”
“这个不用你嘱咐!”野利奇哈哈一笑:“连你呆在城里都被敲碎了龟壳,我肯定是要跑路的,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替你找回来场子的。”
陈乔翻了一个白眼:“大将军,我就是假客套一句,您这么说,可真是伤我的心啊!”
野利奇乐不可支,拍了拍陈乔的肩膀。
看着城墙之上正副两个将军神态轻松,城墙上下的本来神情严肃的士卒们,也一个个的露出了笑容。
这几年来,士兵们已经培养出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骄傲。
对上辽军士卒,他们胜多负少。
而这种气质,正是用一场场的胜利堆积出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另一侧,一群士兵押着好几个百姓打扮的人涌上了城墙,将人按在城墙之上,干净利落地砍了脑袋。
“奸细?”野利奇知道陈乔并不是一个好杀的将领。
陈乔点了点头:“去年冬天流落过来的,好家伙,从他们自家的茅草房里,往城内挖地道,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