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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的顶层,当然贵。
因为站在这一层楼上,便连皇宫大内的建筑亦可一目了然。这一层,不是到了一定的阶层,再多钱也是不可能让你上去的。
“劳烦长卿兄和雨亭等待片刻,我与崇文却去洗沐更衣,然后我们便去樊楼,今日不醉不归!”张诚大笑着拉起萧诚,也不管萧诚屡次想要挣脱他的手,竟是扬长而去。
“这小子,倒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虎得很!”罗纲道:“要是不虎,这种开口便要让人传授绝技的话,岂能说得出来,他也不想想,要是被人拒绝了,该有多尴尬!幸亏得碰上的是崇文,换了别个,那有这等和谐场景?”
“那倒是。”萧定点头道:“二弟对这些十人敌百人敌的功夫一向是不太在意的。他想要习得却是万人敌甚至能波及天下的绝学。”
“崇文将来出将入相,那自是没问题的。我可就没这大的盼头罗!”罗纲道:“但愿能早日得中进士,然后混个一州之长,便心满意足了。”
校场入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瞬息之间,却又安静了下来。萧定转头看过去,心中却是一震,来者一身紫袍,气宇轩昂,竟然是张府的主人,太尉张超回来了。
赶紧迎上几步施礼:“萧定见过太尉。”
张超摆了摆手:“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更非军旅之中,行得什么大礼?罢了罢了。刚刚下朝回来,听闻崇文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比试武功,心中倒是大奇,崇文竟然也一直没有放下功夫吗?”
“不过是三脚猫的把式罢了,已经输给了子明了,眼下两人去洗沐更衣了。”萧定笑道。
张超笑着点了点头:“崇文是读书种子,在这上面,没必要花费多大功夫。雨亭,我与长卿有几句话要说。”
罗纲一听之下,赶紧躬身倒退:“伯父请便,我去看看崇文与子明二人好了没有?”
萧定心中有些奇怪,什么话,居然还要支开罗纲才跟自己说?
张超虽然是当朝横班,太尉,大宋最高级的将领之一,但与自己并没有什么统属关系。
第五十八章:即定胜负,亦决生死
看到张超把那个煮茶的丫头也赶走了,萧定愈发觉得,这番谈话,只怕是非同小可了。虽然有些惊疑不定,心中倒也不惧。当下便将那些茶具摆到了自己面前,道:“我与太尉煮茶。”
虽然多年从军,更习惯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喝水也时常用个头盔,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个痛快,但毕竟是贵介公子出身,这些最基本的礼仪,自小却也是学过的。
张超点了点头,看着萧定虽然手法有些生疏,但节奏之上却把握得极好的煮着茶,心中沉吟着如何开口。
一开二开三开之后,萧定提起了茶壶,飞快地向小盏之中注满茶水,眼见着浮沫居然咬盏了,不由得喜形于色。
今儿个运气还真是不错。
“太尉请!”将小盏推到了张超的面前。
端起茶盏,张超轻声道:“你那道奏折,今日我却是看了。”
萧定点了点头,这道奏折讲的主要便是军事,张超是当朝太尉,官家向其咨询,这一点儿也不稀奇。
“你可知你这一道奏折,便让一个二品大员倒了台,另一个人却要宣麻拜相了吗?”张超转动着杯子,轻笑道:“好几个大员的仕途生涯,可就此发生了绝大的转折呢!”
萧定神然不变:“末将上这个折子,只是说一些自己的感悟,这也是陛下垂询北疆事宜,末将不得不言的结果,至于朝中大员变动,就不是末将一个区区统制能够影响得了的。”
看着萧定神色坦然,张超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此子的确是难得,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居然毫不动容,既不惶恐不安,亦无志得意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或者对他来说,这件事真是如此。但对于章廓,马兴,李光他们,可就不是如此了。
失意者章廓的官途,基本上至此结束了。
而马兴一跃而成为陕西路安使,跨过了对他而言最大的一道关卡,从此步入到了大宋真正的核心圈子之内。
李光就更不必说了,宣麻拜相,何等荣耀?
马兴一向是主战派,倒也罢了。
但李光可是主和派,但却因为萧定这样的一个主战派的一封奏折而被宣麻拜相,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了。
成为两府执政,这是大宋千万官员们,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顶点。
“陛下心意已决,要先解决陕甘定难军的问题了。”张超道:“而这个决心,就来自于你那个三路伐辽的大策略。”
“先靖后院,再整军备,举国之力伐辽,方有胜算!”萧定认真地道。
张超笑道:“作为一名武将,虽然我已经官至太尉,往上是升无可升了,但是,我也盼望着在有生之年,能有伐辽的一天,这一天自然是越早越好,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还能赶上这一战,捞上一路主将的位置,一旦功成,那可是名垂青史的事情。”
“以太尉的资历,如若开战,自然当是一路主将。”萧定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戎马倥偬数十年的老将,的确有资格争一争这一路主将之位。而从内心深处,他也希望是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来掌控局面,而不是某一个文臣来当主帅。
在广锐军之时,如果不是荆王赵哲撑腰,那些个喜好纸上谈兵的官员,真正是能坏了一片大好局面的。
看到张超喝干净了杯中的茶水,萧定再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长卿,你当真认为,除了北军,内地其它军队都不堪一战吗?”张超突然问道。
重点来了。
萧定沉默片刻,道:“太尉,数十年不识刀兵的部队,您觉得他们堪战吗?”
“我蒙圣恩,统带上四军,整顿军备,训练兵卒,一日不敢懈怠!”张超放下了茶杯,淡淡地道。
“太尉,光是训练,是练不出真正能打的军队的。”萧定坐直了身子,“不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形式,便是战场之上的那种气氛,也绝不是训练能模仿得出来的。曾有一次,我与麾下步卒与辽军狭路相逢,当时我立即命令全军结成军阵以对,辽人数百骑,轮流向我们试探性地发起冲锋。”
“这是辽人惯用的伎俩。”张超道:“一旦阵脚不稳,他们便立即会乘隙而入,但只要扎得住阵脚,稳得住,他们就得无功而返。”
“太尉说得是,但难就难在扎得住,稳得下啊!”萧定眯起了眼睛,道:“当一次性上百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你扑过来的时候,能够稳得住的人,又有多少呢?我麾下士卒算是久经沙场的了,但那一刻,好多人的腿都在发抖,连弓也险些握不住了。但好在我们总算是撑住了,辽人找不到机会,而我广锐军的骑兵也闻讯来援,辽人这才退走。”
“你焉能以己度人?”张超冷眼看着萧定。
“是不是我的臆测倒也不难,只需调上一支上四军所属,去北疆与辽人打上几仗便可。”萧定却是毫不畏惧对面张超的气势,强硬地道:“也不需要与辽人的宫分军,皮室军交手,只要他们能顶得住辽人的头下军,那我大宋,现在便可以大举伐辽了。”
“好胆!”张超大怒。
萧定这是真正瞧不起上四军了。
萧定挺起了胸膛,夷然不惧。
他觉得自己说得是事实,即便是北疆,除了那些将领亲兵之外,其他的军队,他照样看不上眼。至于那些厢军,还是算了吧,能在战时帮着运送粮草后勤,就算是不错了。
张超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是你一个人这样认为,还是北地边军都是这样认为?”
“不敢瞒太尉,北地将领大都这样认为。”萧定道。“有时候我们私下还笑称上四军都是贵人家中那些昂贵的花瓶,中看不中用,稍微使一点儿劲,就会碎成一地瓷片。”
张超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了。要不是坐在跟前的是萧定,是萧禹的儿子,是萧鼎的孙子,他早就要提起面前的茶壶,劈头盖脸砸过去了。
“但上四军的底子是好的。”萧定却丝毫不在乎对方的面皮,接着道:“所选之人,无不身高体壮,要说武艺,也是精熟,如果去边地轮战几年,必然脱胎换骨。”
“这也是你们这些北地边将们共同的想法吗?”
“不,这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萧定摇了摇头,没有把萧诚供出来,实则上这个法子,是萧诚跟他说的。“北地边将,并不想内地军队过去,因为他们也不想走。”
张超脑子一转,也就明白了过来。这些边地将领们,哪一个在边疆没有偌大的利益,一旦调走了,这块收入,立时便没有了。
边地将领不想走,而上四军的这些兵马,又何曾想离开繁华的汴梁呢?这些兵,可都是汴梁及周边地区征召上来的,有的更是世世代代为上四军的兵卒,父退子承,一代又一代的做着同一件事。
“官家也不信上四军如你所言那样不堪一击。”张超寒声道。
萧定沉默不语。
很多时候,不把血淋淋的真相摆在所有人面前,这些人是绝不会相信的。
“但你是北地骁将,又屡立功勋,你的话,在陛下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张超道:“所以官家想要验证一下。准备在十天之后,由你和你的亲卫,来与上四军作一场较量,看看上四军到底堪不堪战!”
萧定稍微有些动容,思忖半晌问道:“太尉,敢问如何个较量法?”
“骑射,阵列等罢了,你还想如何较量?”张超反问道。
萧定想也没想,直接道:“如果是这些,那末将直接认输!”
“什么?你直接认输?萧定,你是在戏耍我吗?或者说你是在戏耍官家?”张超大怒道。
“太尉,这样的较量,毫无意义!”萧定道:“上四军官兵,整日价地就在弄这些东西,论到队列齐整,弓箭准头,我想信上四军随便扒拉一些人出来,也都要比我们强。那还有个什么比头?”
“你想要比什么?”张超问道。
“既然是验证上四军军力,而且这事关我大宋军队与辽人的国战,这样的比斗,萧定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所以太尉一定要比的话,那就是即定胜负,亦决生死!”萧定一字一顿地道。
张超霍地站了起来:“你疯了?”
萧定垂下头,看着面前的茶几上的纹路,却是一字一顿地道:“太尉,我掌广锐军时,广锐军两千五百人,时至今日,仍然是两千五百人,但其中有四百一十七人已经换了面孔。这些都是百战老卒,却仍然倒在了沙场之上。如果我不让太尉眼中的这些上四军精锐,真正了解战场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等到他们上了战场与辽人对垒之时,那是会误大事的。不但会误国事,也会误了他们的性命。”
说完这些,萧定站了起来,抱拳道:“请太尉替我回复陛下,如果要比,那就是既定胜负,又决生死,我与十名亲卫,可以迎战百名上四军官兵。”
张超又惊又怒又佩,看着萧定,竟是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九章:誓死一搏
赵琐看着去而复返的张超,听对方复述着那句满含杀气的既定胜负,亦决生死的宣言,不由得也是瞠目结舌。
好半晌,才摇头叹道:“倒也真是一个好男儿,不过他居然如此小瞧朕的上四军吗?居然要十个打一百个?嘿嘿,莫非朕一年给上四军每名士兵上百贯的军饷,都喂了狗?”
张超躬身道:“官家,臣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狂悖无礼的。”
赵琐在殿里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如此一来,便会死人是不是?”
“是!”张超道:“不过当兵打仗,自然随时都要有为国而死的觉悟。死在战场之上,和死在演习场上,并无多大区别。只需事后多加怃恤罢了。”
“张卿,那萧定如此笃定,那你觉得上四军有没有失败的可能呢?”赵琐皱着眉头,突然问道。
张超一下子跪了下来:“官家,以十对一百,要是臣的部下还输了,臣哪里还有脸面再上四军都指挥使这个位子呆下去,臣以此为保,我上四军必胜。”
“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就这样吧!”看到张超如此有信心,赵琐心下大慰。
说句实话,听到萧定的这句话,在感慨对方的豪气的时候,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
上四军可是拱卫汴梁的军队,这就像是亲儿子。
边军卫戍边疆,自然也是劳苦功高,但必竟离得远了,也就算是一个干儿子吧。
干儿子现在一点儿也瞧不起自己的亲儿子,任谁也会觉得不爽的。
“萧定豪气,想要以十敌百,那我们也不妨再把局面做得大一点,通知在京所有七品以上文武官员,十日之后,齐聚琼林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