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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军压根儿就没有再在这里坚守的意思,而是将所有兵力一口气撤到了西受降城。
这大大出乎了耶律环的意料之外。
西军这种不在乎一城一池得失的打法,倒是让他更加的小心起来。
毕竟这些年吃够了西军的苦头。
到了中受降城,他便停顿了下来,一来是等待更多的粮草军械运上来,另一方面,也是等待着眩雷寨那边的战况。
要是自己再往前走,一旦眩雷寨那边萧思温失利了,自己可就要被萧定拦腰一击,那滋味可不好受。
眩雷寨那边的战况耶律环也看到了,二千多皮室军阵亡,让他咋舌不已。
那不是一般的皮室军,里头有上千人的女真人。
可以说是辽军最强战力了,但对上铁鹞子却是半点好处也没有讨到。
接下来萧思温虽然采取了守势来迫使萧定采取主动进攻的策略,可万一萧定成功了呢?这位年轻的西军首领,不可以常理度之。
耶律环呆在中受降城不肯再往前一步,让整个西军高层都是大失所望。
萧定、张元、拔拔扬威等西军高层,本来已经制定了一个击溃萧思温,然后全歼耶律环的庞大的作战计划,现在因为耶律环的小心翼翼,不肯越雷池一步从而变得无法实施了。
而这个计划,是因为此时曾经的北阻卜首领磨古斯已经联络上了辽国大军中的北阻卜部,并且成功地说服了这些在辽国过得并不舒适的部族,要在后方给辽国人狠狠地一刀了。
人老成精。
一旦萧定在西路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耶律环必然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去。
“可惜了!”张元遗憾地道:“不过有了裴俊这样一个收获,以后在攻取西京道的时候,倒是有了一个强大的助力。”
裴俊,在东受降城与陈乔的密谈,谈的并不是怎么让他们这些人逃命,而是他要成为西军的内应。
全家数百口子被耶律俊杀得干干净净,裴俊岂有不想复仇之理?
只不过他看不上宋国人。
在他看来,如果真有希望报仇的话,萧定也许便是他唯一的选择。
而在眩雷寨中,双方的对峙持续了大半个月之后,西军终于开始了大规模的调兵遣将,试探性的进攻也开始了。
一切正如萧思温所预料的那般,西军耗不起。
整个黑水镇燕军司根本就无法负担数万大军的消耗,从兴庆府等地运粮,对于大军来说,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所以,萧定只能速战速绝。
萧思温织好大网,等着萧定一头撞上来。
萧定准备自投罗网。
他的确消耗不起。
如果不是北阻卜人的存在,萧定会战略性后撤。
直接选择放弃黑水镇燕军司。
引诱萧思温带着大军向兴庆府方向前进。
漫长的战线,会给他带来无数的战机。
不过现在既然有一柄刀子悄悄地顶在了辽人的后心之上,他决定冒险一试。
第四百九十一章:全面进攻
辽国大军两路齐出,一路由大元帅萧思温率领,一路由西京道总督耶律环统领,两支大军的规模,都超过了十万之众,规模不可谓不大。
两路大军在九月底的时候,先后与西军发生了接触战,当情报通过不同的渠道传回到了汴梁的时候,上上下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回,大家是彻底的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人家辽人已经把西军的主力全都吸引到了北边去了,黑水镇燕军司,黑山威福军司已经打成了一锅粥,你这边再不动,只怕就要惹恼辽人了。
再者说了,汴梁万岁宫中坐着的那一位,只怕比辽人更想早一点把萧定这个让他失尽了颜面的混蛋送到阎王那里去报道。
神堂堡,栲栲寨,罗兀城,三处西军在横山以南的据点,同时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张诚任陕西路都钤辖多年,统管整个陕西路军事,一直在筹谋着的就是挥军打过横山去,直击兴庆府,斩下萧定这个杀父仇人的脑袋。
这三处地方扼守着进入横山要道,不打下这三个地方,想要越过横山,那就是一句空言。
但这三处地方如此重要,西军自然也是重兵把守。
神堂堡由李义掌舵。
栲栲寨是拓拔奋武。
罗兀城是张云生。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能够轻易相与的。
驻守在这三地的兵马,虽然不是铁鹞子、步跋子这等西军之中一等一的精锐,但也是正规军队,征战多年,经验丰富。
想要击败这些占据着地理,同时一直都在准备着应对宋军攻击的坚固堡垒,自然不是轻易的事情。
张诚没有想过能轻易的拿下这些堡垒,虽然恨不得一步跨过横山,但在军事之上,他却是小心翼翼,谨慎之极。
像这样的军事堡垒,除了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用人命,用物资来啃,你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的。
欲速则不达。
刚满三十岁的张诚,家学渊源,对这个道理有着深刻的体会。
与一般的都钤辖不同,张诚因为张超的缘故,也因为他在荆王判乱之时,硬生生地挡住了荆王的进攻,等于是救了楚王以及官家一条命,所以面子、权力就格外大一些,便连安抚使兰四新也不会对他颐指气使。
相反,在军事之上,身为陕西路一把手的兰四新,是插不上手的。
也正是因为他插不上手,才能让张诚按照着自己的思路建军、练军,而这,也使得陕西路的兵马,倒是处处透露出了一种新气象。
陕西路负责神堂堡与栲栲寨,而罗兀城,则交给了河东路的晋宁军来负责攻打。
轰隆一声,投石机投出的重达百余斤的石弹重重地击打在神堂堡的城墙之上,那表砖包裹的墙面,立时便向内里凹陷进去了一块。
而同时在向着神堂堡投出石弹的投石机,多达二十台。这些投石机的位置选择,可都是煞费了番心机的。
大宋的匠师,天下无双,造出来的投石机,自然是一等一的。
但问题的关键是,西军同样是起源于宋军,对于器械、匠师的重视,一点都不比宋军差,而且当年在萧诚的布置之下,在钢铁等一系列材料的研制之上,西军甚至已经走到了前面。
所以,西军造出来的投石机,隐蔽在城内,占着地理的优势,射程要更远一些。
所以张诚在第一轮之中使用的都是一些破旧的几乎只能打一发就要报废的家伙向城内展开了攻击。
不出他的意料,这些投石机在一轮攻击之后,便被城内锁定位置,然后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便来临了。
半日功夫,这些老玩意儿全都报废。
但同时,城内投石机的位置也暴露了。
我是打不着你,但我也能做到让你打不着我。
投石机这种大型器械,一旦安装好了想要移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夜之间,张诚完成了大型投石机的重新布署,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显得游刃有余。
然后到了白天,便开始了对神堂堡狂轰烂砸。
在张诚看来,自己也许就只有一个白天的功夫对神堂堡展开大规模的破坏,城内最多花费一天的功夫,就会重新调整投石机,对自己的远程武器展开压制。
不过一天的功夫,足够自己将他的城墙砸个稀烂,只要能够破开一处,攻击的时候,便有了重点。
李义仗打了不少,是萧定的亲兵出身,但这些子玩心意儿的东西,他还真就比不上张诚。
神堂堡现在的模样有些惨兮兮的。
不过虽然惨,但这座当年由萧诚亲自设计、并亲自督造的军城,却仍然傲然挺立在张诚的面前,纵然伤痕累累,却依然横亘在宋军的面前。
狂轰乱砸,弩箭横飞,而与此同时,宋军亦在一个个队将、都监的率领之下,携带着云梯等攀爬器械,向着城墙冲去,至于头上的石头是不是会失了准头掉下来砸着他们,是全然不顾。
因为战鼓一响,他们便只能向前冲。
胆敢后退,督战队手中的神臂弩,会毫不客气地落在他们的头上。
事实上,还真有不少人伤于己方发射的石弹。
这样的冲锋,让城头的守军,不得不冒着如雨的石弹攻击出现在了城头,张弓搭箭,向着城下射击。
因为他们不出现,对手就直接越过了弓箭的最佳覆盖射程,冲到了城墙之下了。
城墙之下,可是有射击死角的。
不能在敌人冲锋阶段有效地对敌人造成杀伤,真等到敌人竖起梯子往上爬的时候,那压力可就大了。
前来慰问军队的兰四新,近距离地观看到了一场花样百出的攻防大战。
张诚攻击的方法五花八门,但守城的李义却也是有条不紊。
张诚准备多年,李义却也是等了多年。
神堂堡这些年来的不断地加固,不断地增高,每一分花在上面的银钱,都不是白给的。
“不意顽匪竟如此悍勇!”看着城头之上西军毫不畏惧地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砸石头,射箭,有的甚至合身抱着攀上城头的宋军一切重重地跌下城头来,御史出身的兰四新脸色有些发白。
平素发号施令杀人也不少,那个时候可是眼睛也不眨,但真正亲眼目睹交战双方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的野兽一般相互厮杀,那在感觉之上可完全就是两码事情了。
“抚台,攻城之战是一场消耗战,今天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天,也不瞒抚台,能不能拿下神堂堡,就在今天,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张诚道:“对面亦是久经战阵的悍勇之士,今日不下,就要对耗了。”
“需要多久?”
“不知道!”张诚坦然道。
说话间,第一波攻击的步卒已经是败退了下来,城上抛下了一个个草滚子,草滚子上淋上了油脂,熊熊火焰燃烧,直烧得宋军士卒惨叫连连。
“这些草滚子怎么能弹得这么高?”兰四新眼看着几个草滚子竟然连蹦带跳的一路往着中军方向而来,直到军阵之前方才被拦住。
很快,谜底便被揭穿了。
一个被扑灭了火的草滚子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最里面,是用蔑编制的一个空心的圆球,外面一层层的缠绕上各种易燃的东西,张诚伸手按了按,然后一松手,那蔑球呼的一声弹起了足足有一人多高。
“奇思妙想!”张诚叹息道。
投石机又开始了轰鸣。
而城中的投石机,却没有一点点动静。
张诚知道,城内的守军一定是在调整他们的投石机的位置,被砸了这小半天,对方心里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到重新安装好了,己方的这些投石机,就要遭殃了。
不过自己有数量优势。
神堂堡就只有这么大,城内布置投石机这样大型武器的地方也有限,考虑到各个方向都要照顾到的话,那数量就更少了。
总有你砸不到的地方,你毁一个,我几天时间就可以补一个。
不信你的城墙是铁铸钢浇的,便算是熬,我也能将你熬垮。
整整一天的攻击,神堂堡上的垛碟,城门楼子,女墙啥的,几乎都被张诚夷平了,但主城墙却仍然安然无恙,让人来得不感佩这城池的质量。
宋军的士气很高。
一来张诚的策略很得当,神堂堡现在惨兮兮的模样,让人看了莫名兴奋。
二来,张诚的蚁附攻城并不是蛮干,选择的时机也很妥当,一旦受阻严重,立马就会撤下来,这也让士兵感受到上官并没有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所以纵然还没有拿下神堂堡,但士气却仍然还很高昂。
夜色落下帷幕,攻城的大部分行动已经停了下来,只余下了几十台投石还在行动,有一下没一下地石弹,似乎不知疲倦地投掷着石块。
张诚陪着兰四新在喝酒。
明天,兰四新将会返回京兆府去。
张诚也巴不得他走。
一个安抚使呆在这里,要是他兴之反致地来上一句,你听还是不听呢?
不听,是对他的不尊重,听了,指不定就是一个馊主意。
兰四新过去不干涉,不代表现在也不想干涉,毕竟这一回的战争与过去不同,谁不想拿些军功呢?
要是真不想拿军功,他兰四新也不会巴巴地从京兆府一路跑到这个山沟沟里来了。
“子明,你要抓紧啊!”兰四新夹了一著凉拌兔丝,慢悠悠地嚼着。
“抚台,打仗,急不得。西军的能耐,您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张诚却不同意。
“我当然见识过,不过那时候对面是谁?是萧定,是张元,是拓拔扬威这些巨贼!”兰四新摇头道:“现在对面是谁?李义,萧定的一个亲兵而已。”
张诚没有作声,你可以说,但我可以不听。
反正你明天就要走了。
“子明,战争啊,永远都是政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