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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颂脸色一垮:“长卿,你是在说萧二郎吗?”
“不错,罗三也在那里吧!”萧定笑道。
“可朝廷垮了,这天下,就没有了主心骨啊!”
“这个无能的朝廷真要垮了,也没有什么,说不定会有一个更好的站出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萧定不以为然:“世叔,言尽于此,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至于能不能打赢,我现在实是在爱莫能助。这也是汴梁的官家自己作的孽,所以,这个后果,他也要自己承受。”
说到这里,萧定冷笑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愚蠢狂妄自以为是的人。”
“你跟萧三娘子有联系吗?”沉吟半晌,罗颂还是问了出来。
萧定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萧三娘子在辽国如今权势极大,听闻几乎与皇帝能够分庭抗礼,如果……”
“萧绰不是萧旖,您可能还有所不知,这一次辽国攻宋,主导者并不是他们的皇帝,而是他们的皇后。萧旖是我的妹妹,可她早就不在了,萧绰是辽国的皇后,与我萧家,没有任何的瓜葛。当初可是您亲自写信通知的我,说我家小妹,病死在了宫城当中。”
罗颂长叹一声,无话可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萧家三兄妹,如今天各一方,可他们却掌握能让这天下地动山摇的力量。
萧家大郎,称霸西北,麾下地域,已经远超宋国,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地广人稀了。
萧家二郎,稳坐西南,掌控三路之地,麾下数万精兵,被大宋视为心腹之患却又无能为力还得小心翼翼的拉拢。
而萧家三娘子,如今更是视大宋为仇寇,领数十万精兵南下。
如查说萧家大郎二郎还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二人也不愿助纣为虐的话,那萧家三娘子在亲眼目睹了父母之死,己身又被迫委身下嫁,早就已经将大宋官家视为了生死之敌,与耶律俊兴许还能以利益谈之,与这个女子,只怕是什么都没得谈。
唯有战场见死生了。
两人相对无语之际,许慎却是推门而入,目光有些奇怪地瞅了一眼罗颂之后,俯耳在萧定面前低语了几句。
萧定亦是面色大变。
“出了什么事?”罗颂问道。
萧定看着罗颂,道:“世叔,你们的援军,只怕得加快速度了,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大名府已经被攻破了,马兴父子战死,辽军兵分三路,一路由耶律珍率领,目标是河中府,另一路由耶律敏率领,目标直指济南府,而中路主力,则是由皇帝耶律俊亲领,直取汴梁。”
“怎么这么快就被破城?”罗颂大惊失色。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萧定道:“崔昂,曲珍没有回汴梁,他们是投奔了辽国,如今被辽国皇帝封为赵王,以其为先趋,滑州崔博率部献城,辽军不战而下滑州,如今可是距离汴梁已经不远了。”
罗颂目瞪口呆,好半晌,才一跃而起,出屋上马,打马狂奔而去。
“总管,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养精蓄锐!”萧定道:“想尽一切办法迅速地恢复力量,要是宋军顶不住耶律珍的话,那河东路也好,陕西路也好,都将不保,我们也别想独善其身。”
崔瑾是正在行军的路上被拿下的。
张诚亲自去的。
如果不是罗颂实在架不住再这样疯狂的赶路,他一定会亲自去的。
这一万余人的指挥权,被移交给了张诚的副将甘泉,由甘泉率领继续前行,而崔瑾则被带回到了延安府。
而在这里,愤怒不已的崔瑾终于得知了为什么自己会被突然拿下。
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他的父兄背叛了国朝,成为了辽国的开路先锋,都不可能让他再率领这样一支大军回去,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下台。
没有当场将他宰了,已经是罗颂仁厚,张诚亦是看在相识多年的情份之上。
可公是公,私是私。
崔瑾放声大哭。
他做梦也没有以会是这样的结局。
罗颂愤怒,张诚嗟叹。
崔瑾完了。
他这一辈子,基本上就是毁在了他的父亲手中。
王俊甩鞍下马,在他的身后,数十名金枪班直紧随其后,而在府衙之前,刚刚接任河东路安抚使不久的高要正垂手而立。
王俊奉旨来整顿河东兵马,同时要以最快的速度勤王。
“见过安抚使!”王俊并没有甩出圣旨大模大样地对高要颐指气使,而是非常低调地下车伊始便向高要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前任安抚使被西军将领张云生使诈打得大败亏输,以高要的资历,本来隔着安抚使还差着很远,不过当时朝廷为了救急,不得不火线提拔了本地土著高要,好让他能够联合本地人齐心协力抵抗西军。
而高要也的确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现在王俊初来乍到,想要掌握军权,想要挥军南下勤王,又怎么可能离得开这个地头蛇呢?
在他面前摆谱,接下来只要小小地给你使一个绊子,便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年来,历经无数沉浮的王俊,对官场之上的这些事情,已经是相当的熟练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复杂
接待的规格不可谓不高,河东官绅不可谓不热情,但当所有的事情都落实到当前最要命的时务之上时,便全都回归到了原点。
出席欢迎宴席的,可谓是集中了河东几乎所有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每当王俊想将话题带到集结兵马勤王救驾的时候,立时便会有人跳出来,将话题岔开。
当次数多了起来,当出来的人每次都不同的时候,王俊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说,反而是频频举杯,邀饮众人,倒也是让整个宴会所有人都兴尽而归。
河东前任安抚使和前任都钤辖如今都还在汴梁呢!
王俊出京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二位被弄回来。
让王俊颇为感慨的是,自己的那位前任是被锁在囚车之中的。
而那位始作俑者,前河东路前安抚使秦学士,却是一袭布衣骑在马上悠哉游哉,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即将被问罪的家伙。
贿赂了押送的禁军,王俊见到了那位都钤辖,一壶烈酒,几斤羊肉,两人都是武将,倒也是相谈甚欢。
那位前都钤辖知道了王俊的身份之后,自然也便知道了王俊是什么意思,很是爽快地向王俊提了一个条件之后,便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王俊,更为关键的是,他将自己在军中能够信任的,能够托之以腹心的一部分军官名单,交给了王俊。
这对于现在几乎是只身进入河东路的王俊来说,就是及时雨了。
而这位前都钤辖唯一的要求便是,请王俊帮着照看好他的家人。
他这一去,只怕再难回去了,自己家人恐会受到欺凌,官场之上,捧高踩低,特别是像他这样基本再无翻身余地的家伙,恐怕更是会让河东那些饕餮们来一场分享的狂欢。
听到这些话,王俊顿时便也知道,眼前这家伙,只怕在河东挣下了不菲的家业,不过人走茶凉,现在他沦为了阶下囚,过往辛苦挣下来的家伙,便只能便宜别人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想到自己。
离开了广锐营之后,他的官位也是直线上升,那个时候,朝廷为了分裂广锐军,可是不遗余力。
而自己,在得到了马兴的赏识之后,在河北路上还不是春风得意,同样也挣下了不菲的家业,只不过随着马兴这个强项安抚使逐渐在皇帝面前失去欢心,自己便也被开始清算了旧帐。
不说别的,单是自己曾经是广锐军的副将,便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原罪,于是乎,自己到了汴梁,成了昭狱的犯人。
家人为了营救自己,贱卖了所有在河北的产业,然后带着钱到汴梁来救自己。
有时候,你很难说什么是祸,什么是福。
如果自己还在河北,大体之上,已经随着马兴一起战死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河北这一丢,别说家业保不住,家人性命都难保。
现在倒好,因为自己进了大狱,家人也跟着到了汴梁,倒是逃过了这一大劫。
而马兴呢?
明明是被革了职的。
要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就屁股一拍,回老家养老去了。
可这位倒好,偏生还要以一个革职之身在河北辛苦工作,而那位新上任的河北安抚使李防,却是推三阻四,一路走得比乌龟还慢,硬生生地拖到了河北丢失。
这直接导至了马兴父子战死。
如果李防及时去河北,那么死的,一定是他。
这让王俊心中充满了愤怒。
这大宋天下,就没有几个臣子,还像马兴那样,为了大宋的安危而拼着命,但偏生这样的人,却总是被打压,被惩罚。
倒是那个崔昂,坏事做尽,却一直春风得意,步步高升,就是这个人,再败坏了河北路的大好局面之后,转眼又将十万大军葬送在了西北。
而现在,此人摇身一变,却又成了辽国人钦奉的赵王,成为了辽人攻打汴梁的前趋。
在抵达河东的时候,身后追上来的邸报,让王俊惊得差点一跟头从马上栽下来。
这他娘的也可以吗?
偌大的都钤辖府里冷冷清清的。
自己和几十个金枪班直住进来也不过是占了小小的一个院子,大概也就是这间大府第的十分之一的模样,从这个都钤辖的家的规模,便可以看得出这位以前的威风和财力了。
屋子里并没有点炭火,这是王俊特意吩咐的,他想让自己好生地冷静一番,而寒冷,无疑是最好的醒酒汤。
两名亲随铺好了床铺,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也累了,下去好生休息吧,明天,去打听一下郑钤辖的家人在哪里吧!”
“将军,难道不应该先找郑钤辖所说的将领吗?”一名亲随低声道。
王俊摇了摇头:“估计这些人,现在都靠边站了,真正还能用的,只怕那郑钤辖不会轻易给我,与他交谈的时候,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这么说,真正有用的,是在他的家人手中?”
“他的夫人手中。”王俊道:“所以我们要先找到他的家人,妥善安置好了,再会得到我们想要的,而且我们这样做,无疑也是给另外那些靠边站的人看一看,跟着我,不会吃亏。”
“明白了!”
前任郑老兄不是一个废物,只不过运气不好,碰上了一个爱想当然的安抚使。
一个自以为是的招降,被人将计就计,明明优势局面,顿时就被翻转。
似乎朝堂之上的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官们,都有这种爱好。
自以为通读兵书,三十六计说起来头头是道,能将一干沙场之上生死之间游走的将领们说得一楞一楞的,可真要是落到实用之上,立时便是破绽百出。
那位秦安抚使如此,崔昂也是如此。
自己经历过的文官之中,似乎便只有一个马兴不干涉武将们的仗到底怎么打,
可惜啊,这样的人,就这样死了。
想要在河东立足,必须要有兵。
王俊隐约觉得,这个时代只怕与以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似乎很早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枪杆子里头出政权。
应当是萧将军的弟弟萧二郎说的。
那位萧二郎,现在说是大宋贵州路的安抚使,实际上,他现在基本类似于唐末时期的藩镇了,不但掌握着贵州路,还控制着云南路,对于广南西路也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这样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必然是不会错的。
自己想要有所作为,必须要有自己能够掌握的武力。
以前,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在河北的时候,马兴安抚使倒也的确是重用了自己,但却只是让自己训练士兵,一拨一拨的士兵从自己这里走出去,被马兴分配到一个个的将领手中,而自己到最后,也没有落下一兵一卒。
或者,马安抚使也并不放心自己吧。
说来说去,还是与萧将军之间的关系。
自己这一生,唯一走错的一步,或者就是离开了萧大郎。
要是自己现在还跟着萧大郎,稳稳的西军第二号人物啊。
王俊苦笑了几声。
人生,真是难以预测,那时自己以为的通天大道,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不过,既然上天重新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自己就绝不会让它再错过去。
老天爷已经很垂怜自己了!
王俊闭上了眼睛。
书桌上的油灯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得忽闪忽闪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击之声。
“请进!”王俊转过身来。
一个身着下人服饰的汉子,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悄然走了进来,然后又轻轻地掩上了门。
“你是这钤辖府的门头儿